第62章 .醜小鴨(16)肮髒

【雪萊茲的視角】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我的記憶模糊了。我只記得最開始我渾身高熱,燙得像有地獄的烈焰在燒,我的意識在烈焰中掙紮、呼嚎,沉沉浮浮,身體綿軟得像一條瀕死的魚,躺在某個不知名的淺灘上大口喘氣。

我渴望迪弗瑞先生的出現,渴望與他赤裸的金蜜色肌膚緊緊相貼,渴望他有力的擁抱、泛着煙草氣息的唇。

後來,模模糊糊之間,他竟好像真的出現了,我以為我在做夢。如果是夢就好了,如果是在夢裏,我是不是就可以任性地突破倫常的禁忌,好好地向他表達我的心意。我明白他為我做的一切,我明白他為了袒護我所做出的犧牲。

所謂的親緣關系當然只是個謊言。在我十五歲之前的人生中,凱西雖然數次向我提過,她的雇主迪弗瑞先生是一個好人,可從她自然的語氣,和對迪弗瑞先生各種善舉的稱贊中,我沒有讀出過任何蘊含着秘密的可能性——我說過,我的“觸手”很敏感。有些事我雖然不明所以,但卻總能感知人們最直白的情緒。

比如說那時,我将虔誠的熱吻獻祭給我的“天神”,親吻着他的碩大,讨好他,乞求着他的歡喜和愛憐——是的,在我的心中,迪弗瑞先生就是守護着我的神祗,是讓我感到安心和眷戀的存在。有那麽幾秒鐘,我真的能感受到他的回應,如同身心奏在一處的和諧樂曲,我聽到了缪斯對我們的祝福。可是僅僅幾秒鐘之後,一切美好的樂章戛然而止。

轟鳴嘈雜的驚呼聲、嘆噓聲,随着“怦”的一聲門被撞開的聲音,沸響在耳邊,就沒有停止過。我感到有好多雙手伸過來,粗魯地将我和我的天神分開,又看到一道冷硬的寒光,閃在迪弗瑞先生的手腕上。我的保護神,就那樣被他們帶走了。

接下來的事,于我就像一個漫漫沒有盡頭的噩夢。先是有什麽東西,狠狠砸在我的半邊臉頰上,還沒待我看清,鮮血伴随着劇痛,便模糊了我一側的視線。

我下意識地想要伸手護住頭,卻被另外一只手蠻橫地強拉住了,一口腥濃的唾沫,混合着痰臭,緊接着又模糊了我另一邊的視線。

“呸!納粹的私生子,随意發騷的男婊子,讓你嘗嘗老子的口水味!哈哈哈,香不香!香不香!”

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這些人,到底為什麽這麽恨我?他們總罵我是“納粹的私生子”,究竟是為什麽?

過去我只知道我是一個自出生起,就被母親抛棄的孤兒,凱西說我的生父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負心漢,母親是未婚先孕,我以為就只是這樣簡單。可我現在越來越确信,我的身世與納粹的惡魔行徑有關系,可究竟是什麽呢?老天啊,誰來告訴我答案,誰來救救我!

緊接着,有一個麻布袋套住了我的腦袋。我就像一個不知所措的瞎子,承受着的無休止的暴虐和淩辱。

下·身有什麽粗硬冰冷的東西塞了進來,上頭密布的溝壑,仿佛萬把尖刀同時割開了我絞緊的甬道,抵在最脆弱的地方狠狠磨砺,一下、又一下,直到我痛得撕心裂肺、被捅到血流如注的下·體開始麻木,感到那火辣辣的折磨仿佛是施加在另外一具身體上……

對,這并不是我的軀殼。我的身體此刻一定在另外的什麽地方,興許是在迪弗瑞先生溫暖的懷中,這一切都只是夢魇,不是真的……

最後,當麻袋終于被拿開,我深吸一口氣,以為噩夢就要醒來,我的受刑的靈魂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艱難地一睜眼,無數道腥臊刺鼻的熱液,鋪天蓋地地澆在我的臉上、赤裸的軀體上,把這個無望的世界染成了一片死一般的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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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已經洗不幹淨了。無論迪弗瑞先生拿着毛巾、為我擦拭的指尖如何輕柔,無論純白澡缸中的水,如母親子宮中孕育生命的羊水一樣如何溫熱,我知道從我被推出子宮的那一刻,這個冰冷的塵世間便沒有容納我的位置。

是啊,我相信我就是納粹的孽種,否則又如何解釋人人喊打的恨意?我的出生就是一個可恥的錯誤,我的身上帶着永遠也洗不幹淨的原罪。

或許是潛意識裏早就明了這種悲切,就連尋常嬰兒都能發出的一聲啼哭,從出生起便被我哽咽在了喉頭,我是一個帶着罪孽的殘次品。

“雪萊茲,雪萊茲,雪萊茲……嗚嗚,雪萊茲……”迪弗瑞先生的眼裏溢滿了悲哀,他除了一遍遍呼喚我的名字,竟也不知道要如何向我解釋這世道的不公,解釋今晚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遭遇。

不用解釋的,迪弗瑞。我早知道會是這樣。《醜小鴨》的結局,我有偷偷地看過,根本就不是像你說的那樣。醜小鴨沒能在農家小院裏安家,因為小院的主人也嫌棄他。可你沒有嫌棄我,你給我編織了一個世界上最美的童話,可童話都是騙小孩子的,不是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嫌棄我自己!是我連累了你。我這只肮髒的醜小鴨,不僅沒有在莊園裏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就連庇護他的莊園,都被他害得失去了寧靜,主人的日子裏的幸福和快樂全都已經失去。是醜小鴨的錯,是醜小鴨不配擁有這麽好的主人。

或許,我應該學着童話故事裏的醜小鴨,飛離莊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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