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越界?

施允南回味着這個詞,下意識地發出一聲苦笑。

他望着眼前的駱令聲,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會錯了意,他以為兩人基于‘協議’之上還衍伸出了其他情愫。

但現在簡單一個詞,就拉扯了他的理智。

原來他在駱令聲的心裏,不過就是越了界的外人。

“……”

新一輪的沉默蔓延。

駱令聲突然不敢直視施允南的眼神,活了這麽多年,他第一次深陷在自責、自卑和愧疚中無法掙脫。

艱難呼吸間,他緊繃的心弦幾乎就快要拉扯斷了。

施允南緩緩起了身。

就在駱令聲以為施允南要離開的時候,結果對的只是将較遠的輪椅推回到了他的跟前。

是了。

單靠駱令聲自己,可能很難才能夠得着輪椅的位置。

“我知道你怕什麽,但雙腿不便從來不是你的問題,你已經比絕對部分人都活得優秀了。”

施允南垂眸,靜靜看着地上如同困獸般的駱令聲,一時說不上是心疼對方更多,還是心疼自己更多。

“駱令聲,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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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起來吧。”

施允南落下這麽一句話,快步出了訓練室,他邁出大門時,正好迎面碰上了前來的駱蓉。

兩人對了一個照面,駱蓉有些驚訝,“施先生?令聲在裏面嗎?”

“在。”

施允南壓住心底漸漸彌漫的澀意,“但你最好現在不要去打擾他。”

在駱令聲還沒坐回輪椅之前,他應該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施允南說完,便快速與她擦肩而過。

駱蓉在原地停了一會兒,身為女人的天生直覺告訴她——

施允南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過,兩人總歸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有些事情她不好過問。

駱蓉按照施允南的意思在外面等待了兩三分鐘,這才走了進去。

施允南壓制着腦海中騰升的混亂往外走了十幾米,又心有不甘地停了下來。

他低頭踩着腳底下的小石頭,發洩似地嘀咕道,“越界?我越界?”

我要是真越界,早就爬上你駱令聲的床了!真是家主當習慣了,什麽話都能往外蹦跶!

不過轉念一想,施允南也明白。

駱令聲只是太過介意自己的雙腿,所以才會拿一時情急拿重話來壓他。

施允南的餘光瞥見自己手腕上的情侶表,心緒再次波動起來,不過片刻猶豫後,他立刻返身朝着訓練室走去。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有些心思,他不吐不快。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駱令聲接受不了,他們兩個人好聚好散。

施允南重新回到獨立的訓練室,剛一進門就聽見了隐隐約約的交談聲,他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聲,連帶着想要進門告白的沖動也跟着壓制下來。

施允南站在拐角的視覺死角處,斜透過磨砂玻璃隐約可以看清內側的情況——

室內一人是站着的駱蓉,還有一人就是已經坐回在輪椅上的駱令聲。

施允南知道偷聽別人講話不是道德的事,剛準備出聲進屋,結果駱蓉的一句問話卻又驟然讓他凝在了原地。

“為什麽突然結婚?還是和施先生?”

這一秒,即便知道這樣的‘偷聽’失禮,可施允南還是站在拐角處沒動作。

屋內的駱令聲沉默着沒有開口,但駱蓉又繼續着話題,“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有個挺喜歡的人?駱家沒出大事前,你不是正打算追人了?”

“……”

一瞬間,施允南眼底的光黯了下來,他忽然回想起剛進駱氏前偶然聽見的傭人們的對話。

——家主心裏有人?誰啊,你怎麽知道?

——我也是聽別人猜的,家主之前有個很喜歡的對象,還沒等追求呢,就出了事故、傷了腿,這不就沒了下文。

施允南一直以為,這些閑言碎語不過是傭人們瞎想出來的玩笑,可現在連駱蓉都說出了類似的話,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駱令聲心裏裝了白月光,而他不過是個‘協議結婚’并且不能越界的外人。

施允南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頭,好不容易在沖動之下湧出的勇氣被徹底打散了。

他怕留在這裏只會聽到更多自己不想聽的,微微有些僵硬地轉身,像是逃避似地走遠了。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駱蓉難得見到駱令聲走神的模樣,詫異開口,“令聲?你想什麽呢?我好不容易來見你一趟,你倒是在我這兒魂不守舍的?”

“我剛剛見施先生跑出去的狀态也不對,你們兩人吵架了?”

駱令聲的親姐姐和駱蓉年紀相仿,雖說長輩們之間明争暗鬥的,但兩個堂姐妹從小關系好到大,連帶着駱令聲和駱蓉的關系也不差。

當年,駱氏還沒出大事前,他們三姐弟聚在一塊喝酒聊天,也就是在親姐和堂姐的一致起哄逼問下,駱令聲才勉強露出一句‘自己心裏有喜歡的人了’。

可好景不長,駱老爺子沒過多久就突發心髒病去世,再然後,整個家族的明争暗鬥不止。

駱令聲經歷很多磨難當上家主,帝京豪門裏那麽多人前仆後繼地想要入他的眼,但結果都擺在那裏——

沒有一個人能成功。

有些人心思不正當的靠近,下場更是慘。

所有人都說,駱令聲肯定是不打算找另一半了。

這些事傳到駱蓉耳中,想當然地認為堂弟心裏還藏着當年的那個暗戀對象,只不過礙于雙腿的不便一直壓制着不肯行動。

可她沒想到,今年會突然傳出駱令聲和施允南結婚領證的消息。

這不,好不容易逮着空回國,她自然要問個清楚。

駱令聲眸底透出複雜和自責,問,“你剛剛出門碰見了他?”

“對,我感覺他情緒不高。”駱蓉實話實說,心裏的好奇心更濃了,“快和我說說,你們兩人到底怎麽回事?”

她實在想不到,駱令聲的性格居然能和別人玩閃婚。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和他結婚,是認真的。”

駱令聲的回答很簡略。

他不是個喜歡把私生活往外透露的人。

駱蓉又問,“……那你當年心裏的那個人,現在已經放下了?”

“從來沒有其他人。”

簡簡單單一句回答,徹底将駱蓉震在原地。

她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短促的笑,顯然沒想到在堂弟這兒,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駱令聲無所謂她的反應,只是開口要求,“這話你別在允南面前提,我不想給他負擔。”

兩個人走得是‘協議結婚’的形式,如果有一天施允南厭倦了這種生活,他随時可以放對方離開。

自從出事後,他掙紮着想要治腿,可每次都是在希望之後又渺茫。

如果這輩子注定只能在輪椅上過活,他就更不該強行對施允南做出任何‘越界’的行為。

他這輩子無所謂了,但他不能害了施允南。

駱蓉有分寸,“放心吧,我今天下午就要飛國外了,下次再回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們夫夫的事情我不會瞎摻和的。”

她看向駱令聲的雙腿,提及這次特意前來的正事,“對了,我有要緊事和你說。”

“什麽?”

“我托你堂姐夫替你聯系到了目前全球神經科最權威的本斯團隊,正好和你之前接受治療的密歇醫生團隊是同源。”

駱蓉嫁給了一個外國人,對方是國外私立醫院的院長,手中擁有很多醫療人脈。

這兩年關于駱令聲的事,夫妻兩人沒少費心。

“他們半年前接觸過一名患者,情況和你類似,術後經過小半年的休整和複健,雖然還沒達到正常人的水準,但至少不需要全天依靠輪椅過活。”

“你姐夫直接聯系的雙方團隊,将你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雙方商讨并且研究了許久,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可以試試’,但不敢保證。”

“最為難的一點是,手術成功率很低,而且如果這次治療失敗,你的坐骨神經可能沒辦法承受再過度的複健和治療……”

換句話的意思,手術成功的幾率遠遠低于手術失敗的危害。

駱令聲聽完這番話,沉默了許久。

駱蓉知道這事很難辦,只得先委婉地給出建議,“你姐夫的意思是,你要是願意,最好再去接受一次全方面的檢查,讓雙方團隊根據你目前的情況重新評估。”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具體情況還是要具體分析。

至于錢的事,他們駱氏最不缺的就是錢,只要有希望治愈,那一切都好談攏。

“什麽時候可以預約檢查?”駱令聲定定發問,腦海中浮現出的盡是施允南方才的眼色。

“我想越快越好。”

“你要是着急,今天下午跟我一起出國?我就猜到你不會放棄,昨天和你姐夫通過電話,如果确定,明天或者後天應該就能預約上。”

駱令聲回答,“好。”

……

車窗兩側的風瘋狂湧入,在施允南的耳畔呼呼作響,但即便是這樣,也無法吹熄他心裏的難以言喻的焦躁。

他滿腦子覺得自己這三個多月的行為荒唐又可笑。

因為一夜夢境,換了一紙協議,又為此作繭自縛,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到頭來,壓根輪不到他對駱令聲告白,就明白自己只是多餘的那個人。

一想到自己仗着所謂的‘協議’對着駱令聲肆意胡鬧,甚至還兩次三番将對方稱呼‘老公’,他就覺得前所未有的丢臉。

施允南壓住喉間湧上了那抹哽咽,幹脆将車子停在了路邊的停車位。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翻。

溫亦北昨天才在宴會上經歷過吵架,施允南不想将自己的負面情緒繼續帶給對方。

施允南想了想,第一時間将電話打給了自己的好友。

電話的‘滴’聲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付子遇接通,“喂,兒子,幹嘛?”

“你在不在夜店?”施允南問。

付子遇懵了好一會兒,嗓音發啞道,“現在才下午兩點,誰家夜店白天做生意啊?這周夜店舉辦活動,我每天忙到淩晨四五點才睡,都快累趴下了。”

電話裏付子遇的聲音的确充滿了疲憊,他像是半睡半醒地問,“遇到什麽事了?我現在爬起來去找你?”

“算了,也沒什麽要緊事。”

施允南回拒,勉強裝出輕松感,“就是感覺太久沒和你坐下來好好喝了,上回在夜店都還沒開始,就臨時出了原銳那檔子事。”

“害,那還不容易?你今晚過來,我陪你喝個夠。”

隔着電話,在睡夢裏被吵醒的付子遇沒有發覺出好友的異常。

他緩了一會兒,還有閑心打趣道,“不過,你先和駱令聲說好了,免得他又……”

施允南聽見這個名字,頃刻蹙眉打斷,“不說了,你睡吧。”

說完,他就像逃避似地急匆匆挂斷了電話,心底更不是滋味了。

施允南看着記錄在通話聯系薄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名字,心底一陣空洞。

他這些年回國的次數不多,如果沒了和駱令聲的‘協議關系’,他壓根在國外就沒有多少去處,就像現在,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暫時躲避的地方。

正想着,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打了過來。

施允南遲疑了一會兒,接通電話,“喂。”

“你好,請問是施先生?”

電話那頭的聲線算得上耳熟,施允南略微思考,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了聲音的主人。

“路照安?”

“是我,很冒昧就這麽聯系你,上回你在原氏買玉雕時留了電話,是我私自向店員索要的。”路照安平靜地說明了原因。

施允南對這號人物的印象還不錯,“嗯,路先生是有什麽事?”

路照安開門見山,“不知道施先生這兩天方便見面嗎?我有玉石設計上的合作想找你談談。”

施允南聞言驚訝,顯然沒想到路照安會提及這事。

他看着馬路上疾馳而過的車輛,又想起自己如今無所事事的處境,正想着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現在就可以,哪裏見面?”

路照安沒想到施允南會答應得那麽爽快,微微一怔後回答,“地點施先生來定吧,既然是我有事相求,那我去找你。”

“好。”

……

半小時後,施允南陷在柔軟的沙發上,靜靜聽着店內傳來的悠揚曲調。

和路照安通完電話後,他就近找了一家網上評價還不錯的清吧。

門口響起一陣歡迎光臨聲。

施允南擡眼看去,就瞧見了路照安的身影,對方顯然也第一時間看見了他,徑直走了過來。

“施先生,你好。”

“坐吧,要喝點什麽?”施允南坐正身子。

路照安瞥見他面前的飲品,淡定回答,“和你一樣,檸檬紅茶吧,我開了車。”

一旁的服務生聽見這話後,立刻下去準備了。

施允南喝了一口紅茶,“路先生,你是怎麽知道我會設計的?”

路照安說,“說來也簡單,樓氏新品外殼上的玉珠,是由我們原氏提供的。”

施允南聽見這個巧合,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路照安作為原氏目前的核心負責人,自然知道樓氏新品設計在市面上的暢銷程度,而且這一系列的設計都他所中意的國風,于是主動向樓氏打聽了這系列産品的設計師。

然後,就意外得到了‘施允南’的名字。

不僅如此,他還從樓夫人的補充中得知了一件事:施允南對珠寶似乎很有研究,之前應該從事過相關設計。

一來二去,路照安越發堅定了要聯系施允南的念頭。

說話間,服務員就将飲料端了上來。

施允南等對方走後,追問,“路先生剛剛在電話裏說的玉石設計,是指什麽?”

路照安是真心需求合作的,對于施允南的提問認真回答。

“實不相瞞,原氏一開始就靠玉雕為主要營生,要是往上數個四五十年,玉雕市場正熱的時候,原氏在國內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招牌……”

可近十來年,玉雕市場的路越走越窄。

成批的機械流水式的加工代替了人工的精雕細琢,市場內貨物好壞參差不齊,間接性地影響了銷路。

雖說好的人工玉雕還是能賣出高價,但成本和精力也是成正比的,有時候真得應了一句——

三年都難得開一回張。

因為玉雕手藝養不活自己,原氏的玉雕師傅走得走、改業得改業,而新一輩更是很少有人能靜心學習這門手藝。

路照安替自家師父管理原氏的這兩年,明顯感覺到了玉雕事業的空間局限性,它更像是圈子內的藝術,而非大衆的潮流追求。

原氏在玉雕行業的銷量逐年下降,也就依靠着原石買賣還能撐住。

施允南大概明白了路照安的想法,“路先生的意思,是要将玉石首飾作為新路子?”

“是。”

原氏老祖宗定下過規矩:幹一行精一行,玉雕才是他們原氏根基,不能被其他旁的迷了眼。

所以,原氏一直沒有大規模發展玉石首飾的市場,如今市場被其他公司占據。

因為玉石本身的厚重性,大多數首飾的設計都容易給人‘老成’感,市場本身還沒被完全打開。

如果原氏現在想要吸引顧客,除了常見的玉石設計外,更要依靠新穎的設計款。

施允南在樓氏的設計上跳出了這個局限性,雖然不是完全的玉石設計,但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我想要找尋一群設計師合作,設計師可以是成片走量的設計,也可以高端的拍賣設計款,所有設計用到的原石和材料,原氏這邊都可以提供。”

“除了一次性付清的設計費外,賣出的價格也可以按照合同走分成。”

路照安在确認要做這件事情後,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他的師父原璞光商量,後者思考再三後,決定放權交給他去做。

“施先生,我知道這個提議很唐突,而且外觀設計和玉石設計有差異,但是如果你有想法,歡迎你随時和我們原氏進行合作。”

路照安神色平靜,言辭很誠懇。

施允南沒有急着答話,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因為原銳這位男二,原氏的後續走向并不算差,也的确在玉石設計上闖出了一番名堂,做出了自家的招牌和市場。

但這一切都是基于謝可越的提議。

謝可越提出并且入股了原氏的玉石設計領域,所以原氏在玉石首飾行業上做得盆滿缽滿的時候,他自然也賺了一大筆錢。

至于負責這事的原銳,自然更加信賴這位好友。

現如今,怎麽變成路照安開了口?

路照安見施允南不說話,“施先生?”

“路先生有所不知,我在國外從事的就是珠寶設計。”

“都說鑽石玉石不分家,如果能将學習到的設計技巧用在華國本土的玉石設計上,我……”

話還沒說完,桌上的手機就又響起了來電震動,名字顯示——駱令聲。

施允南看見這個名字,好不容易集中的思緒又飄浮出去。

落在路照安的眼裏,還以為他是不方便接電話,“施先生,你随意,需要我先避開嗎?”

“不用。”

施允南沉住氣,直接挂斷了這通電話并且關機,“我們繼續,我對路先生的合作提議挺感興趣的。”

駱宅。

駱令聲看着被挂斷、再撥便關機的電話聲,複雜地擰起了眉頭。

秦伯目睹了這一切,忍不住靠近提醒,“家主,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施先生說不定是出門有事,不方便接電話。”

駱令聲沒回答,眉眼間的複雜更明顯。

袁猛正在将他的簡便行李往外拿,秦簡将工作上的事宜收拾妥當,看了一眼時間走上前,“家主,我們該出發去機場了。”

“能改簽嗎?”駱令聲問。

之前他在訓練室一急之下說錯了話,導致施允南就這麽跑出去,而現在對方似乎是忍着氣不接電話,他不放心。

“改簽?”

秦簡不明所以地瞥了一眼管家秦伯,在後者的無聲示意下,立刻拿起手機查詢起來。

“最早的一班是明天中午。”

話音剛落,早已經準備同路出發的駱蓉就從外面走了回來,“令聲,我剛和你姐夫通過電話,團隊那邊說明天晚上可以插空安排檢查。”

“後天有其他患者預約,恐怕不方便。”

管家作為長輩,走上前來低聲勸他,“家主,你和駱蓉小姐、秦簡他們先過去吧。”

“如果施允南超過下午五點還不歸家,我會聯系并且派人去找他的,小少爺那邊你也不用擔心,都有我呢。”

“你的腿傷是大事,能不拖就盡量不拖。”

駱令聲沒有反駁,只是利用微信又給施允南發了兩句話,在心裏無可奈何地應答,“走吧。”

……

晚上七點不到,冷靜下來的施允南回到了駱宅。他的證件行李還都在屋子裏擺着,不可能因為下午在訓練室的遭遇就意氣用事地離家出走。

“小舅舅!”

正在吃飯的小金魚第一時間就撲了上來,拉着施允南的手興奮晃着,“小舅舅,今天有魚蛋羹,我們分着吃好不好?”

“施先生,你可算回來了?吃過了嗎?家主臨時有事去國外了。”管家走上前來說。

“我知道,我看見他給我發的消息了。”施允南淡聲回答。

只是他心裏還堵着,不想回複罷了。

既然對方心裏存了白月光,他就不該這樣貼上去,要不然鬧到最後就是自取其辱。

“小舅舅,你餓不餓?”小金魚不知道下午發生的一切,還是開開心心地問着。

“不餓,我在外面吃過了。”施允南蹲下來看他,“我今天有點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你今晚乖乖吃飯,好嗎?”

“哦。”

小金魚看着他,乖乖點頭。

直到施允南快速上樓,小金魚才失望地撇了撇嘴角,對着管家小聲問,“秦爺爺,小舅舅是不是不開心了?”

秦伯也覺得駱令聲和施允南今天的反應都不太對勁,但面對小孩子,他無法多說什麽,“應該沒有,你小舅舅只是累了。”

“可他今天都沒有捏捏我的臉,而且說話也悶悶的。”小金魚的感知一向敏銳,“就連最喜歡的魚蛋羹也不愛吃了,他肯定不開心了。”

“那你先乖乖吃飯,等他餓了,我們再去廚房給他準備,好不好?”管家将他抱回餐桌上。

“好。”

……

施允南回到房間後,就呆呆地坐在書桌前,思考着接下來該走的路。

只可惜剪不斷理還亂。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要和駱令聲保持适當距離,甚至應該直接終止這場協議,以便做到及時止損。

可在情感上,他難以割舍。

短短不到四個月,他已經把駱氏當成了一個短暫的家,自從母親離世後,他能夠真正找到的第二個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就到了八點。

——叩叩。

敲門聲忽地響了起來。

沒有上鎖的房門被輕悄打開,小金魚端着一個蓋了蓋的小碗探頭探腦地瞧了進來。

“小舅舅,你睡了嗎?我可不可以進來?”

軟糯的童音,讓人根本就舍不得拒絕。

施允南下意識地勾唇,“進來吧,我還沒睡。”

已經換上貓咪睡衣的小金魚啪嗒啪嗒地跑了進來,将小碗捧到施允南的面前,“小舅舅,魚蛋羹,都給你!”

“秦爺爺已經熱過了,不會凍着肚子。”

施允南被小金魚的行為軟得一塌糊塗,只好壓住情緒笑着拍了拍大腿,“上來。”

小金魚吭哧吭哧爬在他的腿上坐着,“小舅舅,你最喜歡魚蛋羹了,吃完就不難過啦。”

“誰告訴你我難過了?”施允南戳了戳他的小酒窩,觸感很好。

“我自己看出來的。”小金魚回答。

他昂起小腦袋問,“小舅舅,你為什麽不開心啊?因為舅舅不在家嗎?秦爺爺說,他去看腿了。”

“嗯,我知道。”

施允南不想再提起關于駱令聲的話題。

為了不辜負小孩的好意,他随口舀了一口蛋羹入嘴,只是熟悉味道在口裏彌漫的剎那,施允南突然覺得止不住的心酸。

小時候,他以為能吃母親做的魚蛋羹很久很久,結果僅僅停留在了七歲那一年。

進入駱宅後,他吃到是第一口魚蛋羹是駱令聲安排上的,或許再過不久,他連這一口的味道都吃不到了。

小金魚盯着施允南隐隐發紅的眼眶,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手腳并用的纏在了施允南的身上,“小舅舅。”

小金魚拿小腦袋親昵蹭了蹭施允南,軟軟的頭發掃得頸側發癢。

施允南沒有躲,“嗯?這麽粘着我做什麽?”

“我很喜歡小舅舅。”

小金魚猝不及防地在他耳邊開腔,軟乎乎的聲線裏充斥着認真,他頓了頓,還不忘重重補充上一句——

“還有舅舅,他也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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