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延延,令人作嘔
也許是見他許久都沒有動靜,門外的魏芷又輕輕地敲了三下門,聲音有些躊躇:“阿致,你……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來睡覺啊?”
她用的力應該是很輕的,但是書房這邊這道門是木門,輕輕一敲就能發出頗有些渾厚的聲音。
小而莫名厚重的聲音透過了昏暗的臺燈光緩緩地蕩了過來,就像是在他的耳邊響起的似的,讓他猛地從思緒中驚醒。
沈致輕咳了一聲,聲音在夜裏顯得有些啞:“進來吧。”
在目光落在魏芷身上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怎麽不多穿點?夜裏涼,魏魏。”
魏芷笑了笑,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披肩:“我不冷。”
她身材窈窕,娉娉婷婷地走過來,溫溫柔柔地笑着剛準備開口,卻在目光落到書桌上的報告上面的時候猛地頓住。
“!!!”
他知道了!!
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一樣,瞳孔猛地放大,無意識地腳下連着退了好幾步:“阿致……”
她柔弱的聲音在昏暗的燈光下轉了幾轉,裏面楚楚可憐的意味竟和某些時候沈初畫身上表現出來的如出一轍。
沈致臉色平靜:“看到了?”
魏芷屏了一口氣,條件反射地想要辯解:“阿致,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卻又在目光觸及到他的時候募的噤了聲,須臾過後,聲音細弱蚊蠅地答:“看到了。”
她的語速突然加快:“阿致你聽我說,這真的是個意外……”
“魏魏,”沈致的神色不明,“我不想聽你騙我。”
Advertisement
魏芷募的噤聲。
她垂下了頭,眼睛裏竟然漸漸地沁出了一點淚。
沈致條件反射地想要去安慰她,但他的手指動了動,還是停在了原地。
他的妻子對他的感情,可能并不是他想象的那個模樣。
他想象中那個對他溫柔體貼乖順的妻子,可能真的只是存在在他的想象中。
畢竟,他深愛着的妻子,連他們的血脈都能抛棄。
黑暗中,女人輕輕地抽泣着,“我,我……阿致,我不是想騙你,我也很難受,我也難過。”
她捂着自己的臉,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從她的指縫裏洩出來:“我也不想這樣的,阿致。”
“當初我背叛了魏家非要跟你在一起,卻沒想到你居然有個未婚妻。”
她沒看到,坐在檀木書桌後面的男人眸色微微動了動。
“我是真的以為我插足了你們,沈致,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受,你不跟我解釋,你說你能解決,怎麽解決啊沈致?”
“古人言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我不想你成為這種人,我就想着,算了算了,我離開你,離開你一切事情都解決了。”
她閉上了眼睛,“可是我沒想到,我離開你還沒有一個月,就檢查出了我肚子裏有了你的孩子,沈致,我不敢讓你未婚妻知道,我想把這個孩子打掉的,他不受任何人的期待,他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但是我舍不得啊,這是你的血脈,沈致,我想把他生下來,我覺得他應該長得像你,于是我偷偷地,偷偷地養着胎。”
她的聲音哽咽到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可沈致卻覺得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石錘上了他的鼓膜。
“沈致,我當時才多大?我也還小啊,我怎麽知道孕婦應該怎麽做,我背着所有人,歷經了千興萬苦把他生了下來,卻沒想到,他……”
沈致擡起眼睛,看向了她。
魏芷卻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無力地癱軟着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我也不知道,他,他怎麽會這樣!”
她哭喊着:“我給他取名字叫沈延,但是他生下來就是殘疾,醫生也說了沒辦法治,我怎麽辦啊沈致?!”
沈致只覺得自己的腦海空白了一瞬,緊接着,他就瞬間回想了一下自己僅有的幾次見到那孩子的畫面。
他的臉上竟難得地出現了幾分茫然:“那孩子……”
他喉嚨有些幹,聲音別樣的低啞:“哪裏殘疾?”
魏芷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反應:“腿。”
她深吸了一口氣:“他有一只腿是跛的。”
“哪只?”
魏芷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阿致,我當時好怕你因為他不要我,我好怕。”
她劇烈地喘息着,又猛地擡起了頭看向了沈致,語速很快地解釋:“阿致,我不是不愛他,我這麽愛你啊我怎麽可能不愛他。”
“我知道當時你為了我放棄了聯姻,得罪了沈氏那邊的人,阿致,你想想,要是他們知道我給你生了一個天生的殘疾,他們怎麽看你?!你怎麽在沈氏立足啊?!!”
她說得聲聲泣血,沈致的呼吸也跟着快了幾分。
他的妻子為了他抛棄了他們的血脈這個罪責一下蓋在了他的身上,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抛棄了他們的血脈。
沈致閉了閉眼睛,幾乎止不住地就要去想魏芷當初到底是怎麽抛棄的沈延。
魏芷哭得眼睛都紅了,朝着他跪行了幾步,手指拉上了他身上睡袍的衣角:“阿致,你想想,你好好想想啊,畫畫不好嗎?她漂亮又懂事,她不好嗎?”
她搖着頭:“阿致,我當時做這件事的時候弄得很幹淨,不會有人知道的,不會有人知道那個孩子是沈家的血脈!我們好好把畫畫撫養長大……”
“魏魏,”沈致看着她的樣子,沉默了片刻,倏地嘆了口氣,伸手把她從地上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太遲了。”
這。
始終是他愛了十多二十年的妻子。
他的妻子,為了他,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她那麽愛他,他怎麽能,又什麽立場去苛責她?
魏芷沒有懂他的意思,眼眸裏還含着濃濃的水霧愣愣地看着他。
沈致擡起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眼尾,聲音低得近乎呢喃:“魏魏,他的眼睛和你太像了。”
那個孩子足夠優秀,以後能站的高度足夠整個沈氏注意到他。
更何況……
他好像和陸家那位走得挺近。
魏芷滿臉的茫然,須臾之後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又倏地多了幾絲驚恐:“那,那怎麽辦?”
沈致垂眸看着她緊緊地攥着自己衣襟的手指。
他的妻子,這麽依賴他。
她有什麽錯呢。
她這麽愛他,他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沈致再一次嘆了口氣,把懷裏的女人抱得更緊,輕聲說:“魏魏,我們只有把那個孩子接回來。”
“不行,”魏芷猛地搖頭,在觸碰到沈致視線的時候,又咬了咬下唇小聲解釋:“阿致,你想過畫畫的感受沒有?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我們的女兒。”
“要是我們把那孩子接回來,那,那畫畫怎麽辦?”
她眼睛裏的水汽漸濃,聲音更加急切:“之前她就跟我說過,那孩子……沈延他搶了畫畫的競賽名額,畫畫本來就跟他不合,他都這麽欺負畫畫了。”
“阿致,那個孩子不是我們養大的,我們不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但是畫畫是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她脾氣這麽軟,要是那孩子被我們接回來了。”
她頓了頓,“要是那個孩子知道我們對不起他,知道畫畫享受了本來應該是他的東西,他會怎麽對待畫畫?!”
她抽泣着,攏起了秀眉說:“阿致,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做錯的只有我,不應該讓畫畫受那些苦啊!!”
沈致的神色松動了片刻,他垂着頭吻了吻女人的眼角,但說出的話卻是:“魏魏,畫畫是個好孩子。”
他幾乎有些殘忍地繼續說:“她會懂我們的苦衷的。”
魏芷愣住。
她有些意動地眨了眨和沈延如出一轍的眼睛,還帶着些許茫然地看向了沈致:“阿致……”
沈致擡手輕輕撫了撫她腦後略帶了些涼意的長發,輕聲肯定:“畫畫會理解的。”
……
沈延的保送挺穩的,沒過多久學校就又通知他去學校一趟,仔細問了他的意願。
沈延上輩子就是去的Q大,對Q大還有點兒母校情節,自然沒有什麽遲疑地又選了Q大。
責罰高跟他說的時候眼稍都帶着得意,讓他填完了各種表格最後要走的時候,他還伸手在沈延的肩上拍了拍:“不錯,老師沒看走眼。”
沈延抿了抿唇,感受到了他毫不掩飾的高興,心裏也跟着暖洋洋的,微微向他露出了一個笑。
然後還沒等他說話,他就被旁邊的陸野拉着出了年級主任辦公室。
責罰高在後面瞪着陸野:“臭小子!沈延保送了,你可還得高考呢!你得意什麽?!!”
陸野随手向他揮了揮,懶洋洋地回了一生:“知道了。”
責罰高被他氣得吹胡子瞪眼,又說不出別的什麽話來,只好嘴裏重複了幾句“臭小子”。
但轉眼他看到了桌子上沈延剛填好了的資料,眉眼間又止不住地綻開了笑容。
這孩子,不錯。
另一邊,陸野牽着自家小孩兒往外面走,下樓的時候募的感覺到身後的“小尾巴”輕輕地拉了拉他的手。
陸野往後看,他站的位置比沈延矮了一個臺階,卻剛好能和他視線齊平,“嗯?”
小孩兒眼裏帶了些許探究地微微偏着頭看他:“你生什麽氣?”怎麽拽着他就走了?
陸野絲毫不客氣地擡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你對着那老頭兒笑什麽?”
小孩兒愣了愣,沒懂他的意思。
陸野眼眸柔和了些,卻還是吊兒郎當地逗他:“這麽勾人,只能對着老公這麽笑。”
沈延的臉皮比不上這狗東西,耳根都染上了薄紅。
他抿了抿唇,瞪着他兇巴巴地小聲喊:“陸野,你要不要臉!”
陸野樂得不行,學着他的樣子小聲回:“要媳婦兒呢,要什麽臉?”
沈延臊得不行,又說不過他,只好悶着頭往前面走。
陸野笑出了聲,追上去牽他的手:“沈哥沈哥沈哥,嗳,害羞啊?”
“……”
沈延就不想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等着他們出了學校陸野才追上了自家小孩兒——這祖宗才停了下來,轉眸看了他一眼,特別坦然地伸出了自己的腳:“鞋帶掉了。”
“……”
陸野失笑,認命地蹲下了身給他系鞋帶。
可他剛一蹲下,正伸手去拉小祖宗的鞋帶,沈延就猛地身體一僵。
陸野挑了挑眉,打趣他:“怎麽?突然覺得讓老公給你當街——”
他這句話都沒說得完。
——他家小孩兒又退了一步。
他的眸色一凝,下意識地轉眸去看,卻在那一瞬間冷了臉色。
沈致。
沈延的親生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沒發現嗎,沈家一家人都很自私。
明天沈致來找延延啦
評論呀,今天發二十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