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方水君。

“鄙人名樗栎,拜見四方水君。”

他不懂天界規矩,施禮也是按照凡間的行姿。褪去啻芒面前的卑态,舉手投足之間落落大方,禮數周全。

“你就是樗栎?玉燈同我提過你,這幾日若是沒有你的幫忙,恐怕靈州真的要變成一座空城了。你救助蒼生有功,我日後定會向天帝幫你加幾筆功德。”

“我只是盡一份微薄之力而已,水君不必如此慷慨,而且我……并不是水君想的那樣美好之人。”

他怕天上的人知道他當初做過的一切,摸瓜順藤的牽連到師兄。

他又怎能因為自己。

害了師兄。

樗栎見水君還想說什麽,迅速地轉移了話題:“水君……我有事相求。”

“何事?”

“我師兄他被鳳火所傷,不知水君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治好傷處?”

“什麽?玄極他受傷了?”水君從腰間取出幾顆發着紫光的珍珠,道:“這是天星海的珍珠,你拿去磨成粉,加點水敷在傷口上,等七天之後再撕下來。”

“好,謝謝四方水君。”

他雙手接過珍珠,二話不說的去找石臼。

啻芒沒等多久,就聽到門外響起樗栎的聲音。

“師兄,我、我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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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雪水的珍珠粉末很冰涼,塗抹在火辣的傷口上反倒撫平了刺痛。

其實在他悉心照料下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還是擔心師兄會有什麽不适,連睡覺都要寸步不離的守着。

房間沒有火爐。

他睡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僅蓋了一件薄毯,凍得直打哆嗦。

恢複了些許靈氣在體內流轉,啻芒是感覺不到太大的冷意。他把厚實幹淨的被子踢翻一邊,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某人。

在想,這只弱小的螞蟻,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才會開口跟他要被子。

可樗栎是鐵了心打算忍到天亮。

“你以為你這麽做,我會因此感動嗎?”

啻芒冷不防的說了句話。

“我不是……不是要師兄感動。師兄的傷還沒好起來,我怕……怕師兄冷。”

他說得斷斷續續,牙關不停地打顫。

等不到師兄下一句話,他以為師兄睡着了,偷摸翻個身,想要往床邊靠近一點點。

“滾上來。”

借着地上的月光,啻芒把他唯唯諾諾的可憐姿态一覽無餘的盡收眼底。

他壓着悶燥的喊他,誰知他不為所動。

“對不起,我是不是吵醒師兄了?”

叫他上來,他反倒離得更遠了。

“我不說第二遍。”

“師兄我身上髒,我去洗……”

“……”

還是一個眼神。

樗栎瞬間乖乖閉嘴的滾上床。

被子自然是落到他身上,連黑夜都藏不住他的竊喜,眸光在昏暗中搖搖晃晃,仿佛是破碎的星星。

或許是苦盡甘來的興奮來之不易。

他失眠了。

時不時飛快的偷看身側的人,然後傻笑不停。

“再看一眼,自己出去!”

緊閉雙眼的男人忽然出聲,樗栎驚了驚,急忙用被子蓋住頭。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哪怕摸到這一切都是真的,我還是覺得自己在夢裏。”

“師兄沒事就好。”

“我很害怕到了第二天,他們跟我說這是一場夢。”

“即使現在和師兄同睡一張床。”

“我依然如鲠在喉,為不知道什麽煩惱而擔驚受怕。”

纏繞在指尖的頭發,宛如作繭自縛的他。

## 32

32.

樗栎好久沒試過睡得這麽安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師兄在身邊的緣故。

他被外面的喧鬧吵醒,往身旁一探,則摸到一片冰冷。

伏玉燈說,昨天四方水君帶領天兵天将擊退了那群怪物,妖鳳也落荒而逃,銷聲匿跡在四界之外,看來靈州很快又可以恢複成以前的樣子。

幸存下來的人,終于展出了久違的笑容。

樗栎看到啻芒正在與四方水君在交談什麽,他沒過去,反而去找林展。

只見林展孤身一人的站在橋上,腳邊還有稀碎的灰燼。

他走過去,聽到林展說了一句:“我還是沒能把她帶回來。”

“本來要死的人是我。”

“紫璎沖了過來,幫我擋下那一擊。我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卻無能為力。”

樗栎不會安慰人,他幾度欲言又止,剛到嘴邊的話最後都化成沉默。

“師叔。”林展茫然的看向不遠處的人們,“他們真的值得我們這麽做嗎?天賦予我們強大的法力,讓我們不顧一切的舍身救世人,世人卻不會永遠感激在心。等這場風波平息下來,他們依然會自相殘殺,制造下一場殺戮,根本不會珍惜生命。而我們的犧牲,又是為了什麽?責任嗎?”

他有個親姐姐,被賭徒父母賣給別人當小妾,剛過門沒幾天就被那家人活生生打死。他讨厭貪婪的父母,于是逃了出來。他還記得他跟啻芒說過他想變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他所愛的人。

可當他親眼目睹過紫璎的死。

內心掙紮出另一種扭曲的想法,正不斷的擾亂着他一直堅守的本心。

他們犧牲了自己,犧牲了情同手足的師兄弟,犧牲了許多非常重要的人。

然後得到了什麽?

貪得無厭的凡人就算不死在入侵者的手裏,也會死在同類的陰謀詭計之中。

千秋萬世,光陰荏苒。

在下一個百年之後。

無人記得死去的人。

但是對于長生不老的他們,是不得不一次次去緬懷不在的人。

哪怕忘了容顏與聲音。

它終究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痛。

憑什麽要他們去承受!

樗栎看出他因為紫璎的事被刺激出邪念,變得憤恨極端,開始偏離了原本的心性。

“林展。”

他喚了一聲對方。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不選擇這條路,你和他們其實沒什麽區別?”

“師叔?”

林展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人都有劣性,你我一樣,唯一的不同是有的人會用規矩約束自己,有的人會放任自己的貪婪和野心。不妨想象一下,你若生為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不會武功,不能行俠仗義,每日為生活奔波,受到權利的欺壓只能忍氣吞聲,你也會不知不覺的活成他們那個樣子。”樗栎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雖說我們能永生不死,可我們最初便是一個和他們沒有任何區別的普通人。”

“你問犧牲能得到什麽,那紫璎救你,你覺得她是想得到什麽嗎?”

“林展,你進臨天仙宮的初衷是什麽?”

“你記得你那時候是怎麽跟你師父說的?”

“你說你要學習更多的武功,要去幫助那些深陷于水火的人,例如你的姐姐。”

提及親人。

林展繃不住情緒的跪在地上,捂着臉小聲痛哭。

“對不起師叔,我是鬼迷心竅才會說出那種話。紫璎,我從來把她當作我的親妹妹看待,我恨自己當年救不了姐姐,現在學了點本事……一樣救不了紫璎。”

“別忘了,你還有很多愛你的人。我相信紫璎她也不希望你因為此事而停滞不前。”

“我知道了,師叔。”

樗栎默默地走開,讓他一個人清淨一下。

殊不知,啻芒一早便站在後面安靜的看着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總之手裏的暖爐已經冷透了。

眼看某個人越走越近,趁人不注意,他迅速把暖爐丢到不起眼的地方。

他一定也被鬼迷了心竅。

才會帶着那破玩意。

“師兄,你……是去看林展嗎?”

樗栎特意讓出一條路,估計是昨夜着冷了,他顧不住形象的打了個噴嚏。

“抱歉。”他擦了擦鼻子,發現啻芒穿得單薄,習慣性的脫下披風蓋在他肩頭,“師兄,你的傷還疼不疼?”

“你認為我需要這個?”啻芒扯下那件披風甩回給他,“我是那麽沒用的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師兄。”他懊惱的低下頭,緊接着又換上一副溫軟無害的笑容,“那我不打擾師兄你們了。”

他這樣識趣,啻芒突然沒了要去找林展的心思。

冷風吹起缥缈的落雪。

到底是為什麽,以至于一夜之間……他對那人的态度,在悄然無聲的變化着。

## 33

33.

啻芒一行人回到臨天仙宮時,淳谷和沅鏡水正在一處庭院下着棋。

“師父。”

淳谷起身行禮,沅鏡水也跟着一同抱拳行禮。

“怎麽不見紫璎呢?”

他沒聽到熟悉的聲音,便朝後面看了看。

往常紫璎都是第一個跑出來跟他分享,今次似乎安靜過頭了。

“她回不來了。”

說這句話的人是林展。

“……”

空氣頓時凝固起來。

沅鏡水不好參與別人門派的私事,于是他跟樗栎去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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