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平安夜

家裏的阿姨為萬梓迎打開大門,幫她把外套和包收好,萬梓迎和正在吃飯的爸媽打了聲招呼,進屋換鞋洗手。

萬太太自打剛才聽見門外汽車聲就開始奇怪,待到女兒在餐桌前坐定,終于得以開口問道:“迎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是說晚上出去吃麽?”

萬梓迎接過阿姨加的一副碗筷,興致不高道:“哦,有點事兒,沒去成。”

萬太太見萬梓迎不太想說的樣子,便換了個問題:“剛剛送你回來的是誰呀?”

“一個朋友,”萬梓迎細想之後又補充道:“是周密的同學。”

萬振庭本以為女兒是有喜歡的人了,才會在平安夜和男生出去吃飯,卻沒想到這人這麽不靠譜,随便放鴿子,已準備随時發起聲讨,只在開火前最後确認道:“你原本是計劃和他吃飯嗎?他有時間送你回來,就偏偏差那點兒時間吃頓飯?”

“哎呀不是,”萬梓迎把她媽夾來的菜送進嘴裏,“是我的事兒。”

萬振庭将信将疑,心想但凡要是有男的敢在追求迎迎的同時又怠慢她,自己一定要那人好看,不死心追問道:“那這個男生,他人怎麽樣?”

萬梓迎一愣,不知道她爸在問啥,籠統道:“就還,挺好的吧。”

萬振庭和妻子對視一眼,他怕萬梓迎是因為有什麽顧忌,才遮遮掩掩含糊其辭,遂道:“迎迎,沒關系,爸媽不會幹預你的感情生活的,只要那個人你喜歡,他也對你好,是個有責任心的人,爸爸就支持你。”

真是越說越聽不懂了,萬梓迎心想。

萬梓迎沒說什麽,但萬太太對這個論調表示反對,“你說什麽呢,周密不好麽?咱們兩家知根知底的,周密自己也知道上進,已經可以算是門當戶對的人裏最優秀的了。你讓她在外面自己找一個回來,要是人好還湊合,要是跟那個吳浩龍似的,然後家裏還一窮二白,到時候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萬振庭無法茍同,據理力争道:“這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有這種封建思想。我沒說周密不好,我是說女兒如果遇見更好的她也喜歡的,當然就要尊重她的選擇。”

“哪兒有什麽更好的,就算有,怎麽就一定能讓她遇上呢?”萬太太放下筷子不吃了,今天非得把這事兒掰扯清楚不可,“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孩子不喜歡周密呢?”

萬振庭懶得和妻子争執,轉而征詢當事人意見,“迎迎,你說,你喜歡周密嗎?”

萬梓迎本來今天心情就不好,沒想到回家還要聽他倆吵架,只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談不上喜不喜歡,就是從小一起長大,已經把他當親人了。再說了,你們自打我小時候起就一直告訴我畢業後要跟他成家,我沒把這話當玩笑。反正周密應該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我沒什麽意見。行了,你們慢慢吃吧,我沒胃口,回屋了。”

萬太太看着女兒離開的背影埋怨道:“你聽見了吧,女兒說她是想和周密結婚的,她現在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喜歡他而已,你還非得把她往什麽根本不存在的男生身邊推,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萬振庭沒心思再和妻子拌嘴,他只是心裏默默道:迎迎,如果你以後真的和周密結婚了,希望你是因為真心愛他,而不是因為在還不明白什麽是愛的情況下,懵懵懂懂地就做出了可能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陳朔和萬梓迎的平安夜大餐在北京告吹,而香港這邊直到出發的前一刻,周密都不敢相信曲執會同意一起去太平山頂看夜景,也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人。

搭乘叮叮車一路來到終點站山頂廣場,淩霄閣外人山人海,多是年輕情侶和帶着孩子的夫妻。周密知道曲執不喜人多吵鬧,于是放棄了原本前往觀景臺的計劃,改道山頂公園,那裏的獅子亭是另一處少有人知的觀景佳地。

今晚獅子亭外人也不少,但大抵算是個安靜的地方,兩人找了個視野好的方寸之地拾級而坐,維港的燈光表演剛好開始。

最先出現的是幾道淩霄直上的冷光,把夜幕照得如白晝般明亮,而後調轉方向,喚醒這片土地上鱗次栉比的摩天大廈,叫它們争先恐後地把外牆點亮,用赤橙金黃交織出一片冬日暖洋。維港的海面泛着波浪,游船形狀的光斑在水中飄蕩,撞碎港島和尖沙咀在夜色中投下的倒影,彙成一片璀璨奪目的景象。

從山頂俯瞰盛世繁華,濾盡彼間喧鬧,只剩下迷蒙霓虹暈染出溢彩流光。海上煙花掙脫地表的束縛,奮不顧身沖入高空,只允許山頂的人看見它們在自己眼前綻放。曲執側目看見煙火映在周密臉上,晚風吹散了空中的餘煙,飄渺比沙更細,可它的光卻一直燦爛無比,不滅不熄。曲執一直以來的猶疑似乎在這一刻有了答案,他心中生出一股沖動,竟想就這麽吻上去。

“曲執?”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心緒,曲執陡然一驚循聲望去,竟見王映微正在向這邊靠近,遠處還有其他幾個同學聚在一起。

王映微本是遠遠看見有一人身型神似曲執,這才撇下同伴前來确認,不想那人聽見自己的呼喚竟真回過頭來,而再走近一些後,竟然發現周密也在一旁。

王映微頓時生出一種強烈的受人愚弄之感,心下顧不得許多,直言相問道:“你不是說,要留在家裏寫論文嗎?”

曲執沒料到竟會在這裏遇見王映微,但轉念一想卻發現人家早就提過,反倒是自己引起沒注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慚愧地沉默了。

周密剛才見曲執突然站起,不知所為何事,循着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來者何人,此刻也略帶尴尬地起身。

“你不是說,”王映微上前逼近一步,再次發問時,語氣裏已經帶了怒意,“要留在家裏寫論文嗎?”

周密知道以曲執的立場最是為難,無論如何回答都說不過去,連忙接過話來,“是我硬要拉着他來的,你別誤會,他也不是很情願。”

“那他不也來了?”王映微強忍着怒氣不去理會周密,轉而問曲執道:“曲執,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平安夜兩個人出來玩兒是什麽意思,這難道不叫約會嗎?”

這個問題竟然比上一個還難回答,曲執的視線開始閃躲。

周密打定了死不承認的主意,僵硬地發出一聲假笑,“你搞錯了吧,男生和女生才叫約會,我們倆——”

“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什麽意思,”王映微打斷周密自欺欺人的遮掩,再上一步逼得曲執無奈後退,“曲執,你別告訴我,你從來不知道周密在你身上打的什麽主意。還是說,你對他也抱着那種龌龊的心思?!”

“你別亂說!”周密也有點急了,遠處還有好幾個認識的同學在,曲執肯定不希望任何人發現自己的秘密,“曲執,你快告訴她你沒有她說的那種意思!”

曲執看向周密,眼睛裏帶着驚訝與不解,但更多的卻是心疼他這樣為自己遮掩。他現在已經不能把這種話說出口,更何況還是當着周密的面。

看着曲執的樣子,王映微的直覺告訴她,她猜得竟是分毫不差。自嘲的冷笑從她嘴裏發出聲來,多年的辯論經歷讓她穩住了最後一絲理智,她只剩下一個點還可以勉強一打:“曲執,你和他不一樣,你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人,一個決定的做出會意味着什麽,你必須考慮。我勸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誰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說罷,王映微在自尊心的驅使下,利落轉身離開,只留二人沉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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