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禮物（上）

“哎呀，先生，您可真有眼光，”眼鏡店的售貨員接過周密遞過來的鏡框，輕輕捏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道：“這可是我們的限量款，鏡架用的是質地最輕又不易變形的純钛材料，店裏除非有客人預定，否則平日裏也都是沒貨的。”

“啊，咳，就是随便買的，”周密略顯尴尬地打着馬虎眼，他知道曲執不喜歡浪費錢買太貴的東西，生怕他知道之後改變主意拒絕這份禮物，只好轉移話題，指了指曲執道：“那什麽，麻煩您給他驗個光，把鏡片配了。”

“好的，”售貨員小心翼翼地把鏡框放回眼鏡盒裏，轉而對曲執道：“這位先生，您先挑一下鏡片的品牌和材質吧，顧客一般都會在蔡司和依視路兩個牌子裏選，至于材質嘛，現在品類還挺多的，像防紫外線的變色鏡片，經常看電子屏幕用的防藍光鏡片，還有抗疲勞、降度數的等等，您看您有哪方面的需求？”

曲執淡笑，禮貌婉拒道：“依視路的普通鏡片就可以，不需要太貴的。”

“依視路的性價比确實比較高，”售貨員覺得客人既然買得起限量版的鏡框，應該不至于反倒在鏡片上節省起來，锲而不舍道：“不過我個人還是更推薦這個蔡司的最新款，您看它的阿貝數能比依視路鏡片的普遍高出兩到三個，也就是說清晰度極高，而且它的耐磨系數也是現有技術所能達到的峰值，此外——”

“不用了，”周密知道曲執有自己的主意，并非一番銷售話術就能随便改變，反倒怕他因此厭煩卻又不好回絕，連忙出言止住店員口若懸河，“就用他剛說的那種。”

售貨員看了看周密又看了看曲執，似是明白了些什麽，重新調整好标準的商業微笑，“好的沒問題，先生，那我給您安排一位驗光師，請您跟他去測一下度數吧。”

目送曲執進入店鋪後面的驗光室，周密走到售貨員身邊，低聲問道：“你剛推薦的那款鏡片，能防藍光麽？他一天裏大部分時間都在盯着電腦。”

售貨員雖然一時間沒搞明白周密為何前後矛盾，但隐約感覺看到了一絲提升業績的曙光，連忙道：“防藍光的，還防輻射，雖然貴了點，但也确實值這個價錢。”

周密點頭，掏出手機道：“那就用你說的那種吧，一會兒麻煩你按普通鏡片的價錢跟他結賬，剩下的差價我現在補給你，別說漏嘴，謝謝了。”

陳朔坐進駕駛室，發動引擎把車開進了一片類似于城中村的區域，這裏的單行路被規劃地十分錯綜複雜。陳朔本想借着這裏的地形，兜上幾圈甩掉後面的車，可那人卻仿佛并不擔心自己被發現似的，見狀竟把車跟得愈發近了。

萬梓迎借着他靠近，試圖從後視鏡裏一探來者究竟何人，但副駕駛的角度實在難受，分辨不出後車駕駛員的樣貌，她只是覺得那臉型看起來有些熟悉。這人車技不差，雖然似乎沒什麽惡意，但一路粘着總歸不是個辦法。最後，陳朔只得驅車上了皇崗立交，然後在分岔口突然向右變道，這才利用左轉匝道擺脫了尾巴。

陳朔讓萬梓迎把導航打開，自己直接把車開回了租車行。還完車出來，陳朔擡手招呼路過的出租車搭客，但這時似乎是用車高峰，所有的出租車都亮着滿載的紅燈，沒有一輛向路邊停靠，除了一輛黑色的別克。

陳朔定睛看了車牌一眼，确定竟是剛才明明已經甩掉的尾巴，不禁皺起眉頭，沒想到它居然能重新跟到這裏。只見這人停好車後，不緊不慢地推開了車門，看着他款款走下的樣子，陳朔覺得這人看起來十分眼熟，仔細回憶之下，發現竟是上次在香港機場，被周密打進警察局的那小子。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張九九又丢了？

還是上次的事情還沒翻篇？

又或者一直懷恨在心，今天特意找來報複？

無數的疑問在陳朔心中一閃而過，卻見這人竟沖着自己身側谄媚地笑了笑，用一種溫柔卻虛僞的語氣開口道：“好巧啊，梓迎。”

萬梓迎也發現了路邊那車正是剛剛一直跟着他們的尾巴，卻沒想到來者竟是此人，納悶道：“吳浩龍？你一路跟着我們幹嘛？”

吳浩龍？

實在出乎意料，陳朔沒想到這人居然不是沖着自己來的，更沒想到他就是萬梓迎口中，周密的死對頭吳浩龍。怪不得上次周密下手那麽狠，原來是新仇加了舊恨。

吳浩龍也覺得陳朔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畢竟上次在機場，最開始出現的只有聞重和替他挨了一拳的曲執。陳朔是稍後才跟着周密進來的，而周密一趕到，場面就直接失控了，吳浩龍只是在被扭送到警署的路上，不經意間瞥過陳朔一眼。

吳浩龍收回投向陳朔的探究目光，并不管萬梓迎對自己的态度如何，憨皮賴臉地答道：“我在追你呀，自然是你走到哪裏，我就要跟到哪裏了。”

陳朔聞言冷眼以對，萬梓迎則無奈地撇了撇嘴，“你別鬧了行不行，我打小就不喜歡跟你玩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粘着我，一會兒去武漢，一會兒又跑來深圳，你不嫌耽誤時間，我還嫌煩呢，你就沒點自己的正事兒要幹嗎？”

陳朔眉頭一皺，問萬梓迎道：“他還跟去武漢了？”

“喲，”吳浩龍輕呼一聲，不禁重新打量起萬梓迎身邊的人來，好奇道：“你還知道她去武漢這事兒呢？難不成，你就是那個幫她托關系跟蹤采訪的軍二代？”

“你別亂說，”萬梓迎沒料到吳浩龍連這種細節都一清二楚，想起此事不便宣揚連忙制止，遮掩道：“我去武漢采訪，是走正規審批程序申請通過的，無關私人關系。”

吳浩龍了然一笑，并不打算糾纏無關緊要之事，轉而問萬梓迎道：“你下面要去哪兒啊，看這打車也不好打，不如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萬梓迎回憶起在武漢時，被吳浩龍纏到束手無策的經歷，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去哪兒，肯定都免不了跟條尾巴，幹脆打消了和陳朔一起回去找周密的念頭，免得這倆人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自暴自棄道：“不用了，我哪兒也不去，直接回酒店了。”

“那正好啊，”吳浩龍果然是一副貨真價實的狗皮膏藥，怎麽甩也甩不掉，“我還沒去給萬叔拜年呢，咱倆一塊兒回去，你總不會連拜訪長輩都攔着我吧？”

萬梓迎無奈地回望陳朔一眼，後者讀懂她眼神裏的意思，只好把嘴邊早就準備好的一整套花式阻攔的說辭重新咽回了肚子裏。目送萬梓迎坐進吳浩龍的車裏，陳朔結束了這場短暫的“約會”。望着二人離去的身影，陳朔好像忽然間明白了周密上次，為何會莫名其妙地問起張九九，可等再想仔細思量之時，卻又覺得抓不住頭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