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奪舍

電梯門依然開着,?轎廂明顯在這一層停留了過于長的時間，但就連警報聲都沒有響起。

寒氣襲人，無形的冰風在狹小空間中呼嘯。

蘇潭渾身發冷，仿佛骨頭都結了冰。

慕時給他那條牡丹石手鏈裏,?灌注了慕時的妖力。妖力在蘇潭體內源源不斷運轉,?護着他的心脈。

戴着這條手鏈，即使是那天在梁溪拍照片,?太陽落山之後,?穿得那樣單薄呆在河邊，蘇潭都完全沒覺得冷過。

可面對孫大偉時,?他卻凍到情不自禁發抖。

正是因為這個蘇潭才明白，那不是屬于人間的寒氣。

孫大偉也不再是之前那個孫大偉,?他身體裏有別的東西。

慕時顯然也發現了眼前這個孫大偉的異樣,?對蘇潭道：“你往後退。”

說話間，孫大偉已經搖搖晃晃站起來，他頭上腫了好大一個包，眼睛翻着白,?那模樣活像喪屍,?讓人看了都心生恐懼。

室內的寒意更重了。

“慕時哥,?你也要小心。”蘇潭很擔憂。

就沖孫大偉這個冷凍室級別制冷的勁，他就感覺對方絕對不是善與之輩,?慕時看起來比這個冰箱正常多了，這讓蘇潭很擔心他的戰鬥力。

“沒事。”慕時說。

說着慕時随手颠了一下手裏的衣架，就像耍雙節棍那樣。

衣架再落到手中時,?他身形突然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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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緩沖，慕時的動作快到蘇潭根本沒看清楚。

他只聽見衣架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三秒鐘前還兇神惡煞的孫大偉就跟一個布袋子一樣,?順着轎廂牆壁滑了下去。

空氣中砭骨的寒意消失了。

蘇潭懵懵眨了眨眼，這波單方面吊打結束的也太快了，他甚至有點意猶未盡。

慕時回過頭來，臉上神色看起來還很冷。

直到跟蘇潭目光相觸時，他眼裏那層玄冰才浮現出消融之意。

慕時大步走過來，一把攥住蘇潭的手，和蘇潭冰冷的指尖比，慕時的手就像小火爐一樣熱。

“沒事吧？”慕時問，“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身上帶藥了沒有？”

蘇潭還是很冷，也能感覺到體內力量的流失，但因為慕時最近一段時間給他渡了很多妖力，這點流失暫時還不至于傷到他根本。

他只是本能地把慕時的手攥緊了點，因為那樣好暖和，接着沖慕時揚起一個笑容：“我沒事。”

“那就好。”慕時說。

蘇潭雖然覺得剛才的戰鬥都是慕時一個人處理的，自己不應該插嘴，但是看慕時這幅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他實在又忍不住想管閑事。

他動作很小地推了下慕時胳膊：“慕時哥，他……不會有事吧？”

這個“他”指的當然就是孫大偉的身體。

慕時把孫大偉拍暈的那一架子，配合上清脆的“啪”一聲，讓蘇潭擔憂極了。

“放心，他的殼沒事。”慕時說，“你看他脖子上，也就只有一道紅印而已。”

蘇潭看過去，果然，孫大偉腦袋上腫了個大包，脖子上也紅了一塊，但沒有其他外傷，甚至他現在躺在地上還發出響亮的鼾聲，蘇潭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是有什麽東西在他身體裏嗎？”蘇潭問，“現在它在哪？”

“還在他身體裏。”慕時說，“它感覺到我的妖力，不敢出來，因為知道離了這具身體它必定會被我弄死。”

蘇潭聽得心驚肉跳：“和平點，不要老說死字。現在是秩序社會，我們要把它囚禁起來，交給馮楚處理。”

慕時看了他一眼：“不，我要把它弄死。”

蘇潭：“……”

蘇潭：“你是一朵花，一朵花不要這麽暴力。”

慕時：“饞你身子的是它，不是孫大偉。”

蘇潭不說話了。

兩個人的手還牽着，可能是現在沒那麽冷了，慕時指尖的熱度變得格外清晰。

蘇潭還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也想誇慕時身手真好，但這些他都沒來得及。

因為這時候，扶梯那邊傳來一陣騷動，以陸雲岐為首，一幫劇組工作人員沖上樓來。

慕時迅速放開蘇潭的手，蘇潭知道現在這景象很離奇，他怕自己又說錯什麽，慫慫地往慕時背後躲了躲。

陸雲岐看到昏倒在地的孫大偉，倒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問慕時：“這是……怎麽回事？”

“剛剛蘇潭給我發消息說，說大偉老師酒喝太多，一頭撞在電梯牆上，把自己撞昏了，我趕緊過來看看。”慕時說。

作為影帝，他編起瞎話當然是一把好手。

陸雲岐沒遇過這種情況，急得說話都結巴：“這這……趕緊打急救電話！”

“已經打了。”慕時說，“別擔心，我檢查過了，大偉老師沒大礙。”

陸雲岐六神無主地點頭，制片人突然出了狀況，換做哪個導演都不可能放下心來。

很快劇組裏面稍微有頭有臉一點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了孫大偉昏倒的事，圍過來關照孫大偉，對于慕時說的那套詞，他們篤信不疑，因為他們完全不會想到有任何可能性慕時會攻擊孫大偉。

蘇潭想到孫大偉身體裏還封着個妖怪就心驚膽戰，生怕他醒來傷人，就算不傷人，說些不該說的，局面也必定要陷入混亂。

可不知道為什麽，孫大偉一直睡得好香，甚至打起了小呼嚕。

蘇潭很驚訝，慕時悄悄沖他擠了擠眼睛。

很快，急救車來，醫護人員擡着昏迷不醒的孫大偉上車。

慕時立刻拉着蘇潭跟上，因為孫大偉身體裏還有一只妖，他們肯定要跟着。

有工作人員說：“慕時老師，我們跟着去就行了，您回去休息吧。”

“不行。”慕時一臉正氣，“我和蘇潭是第一個看到他昏倒的，醫生要有什麽問題，只有我們才能回答。”

原本工作人員勸慕時休息，也只是因為怕他會覺得累或者麻煩。

慕時自己主動要去，他們當然立刻給讓出位置。

——

白頭山鎮醫院裏，診斷室的門關着，醫生在裏頭救治昏迷不醒的孫大偉。

外面，陸雲岐為首的幾個工作人員坐在一堆，蘇潭和慕時隔了幾個座位坐着。

不是他們故意要和其他人分開，只是現在，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惡妖，他們還有很多話需要說。

“如果他醒了，在裏面又傷人怎麽辦？”蘇潭小聲問。

“不會。”慕時說，“我剛才那一架子用了妖力，大概率那只妖已經被打暈了，就算沒有，它感覺到我的妖力，也絕對不敢再奪了孫大偉的軀殼興風作浪。”

想了想，慕時又說：“但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之前我沒察覺出孫大偉身上帶着妖力，這固然是因為人的陽氣可以掩蓋住妖族的妖氣，但我也不該察覺不到，除非這只妖怪弱到幾乎沒有妖力，可沒有妖力的話它又怎麽能奪舍的？”

“有沒有可能是它太強了，可以隐藏自己的氣息，你才感覺不到？”蘇潭問。

“理論上有可能，但如果它真那麽強，沒道理那麽不抗揍。”慕時說，“而且如果真被那種程度的大妖上身，孫大偉這具殼子沒幾天就得因為不堪重負壞掉。”

“啊？”蘇潭整個人驚呆，“奪舍會對被奪舍的人造成那麽大影響嗎？”

“是。”慕時點頭，眼裏露出厭惡之色，“人類軀殼很脆弱，經不住奪舍的折騰，會奪舍人類的，必定都是惡妖。”

蘇潭頓時同情起孫大偉，也更加能理解慕時對這只妖怪的憎惡了。

“那我們要把它交給馮楚。”蘇潭說。

“當然。”慕時說，“我還有不少問題要問馮楚。”

“但是如果它不肯從大偉老師身體裏出來，我們要怎麽把它帶到馮楚那裏去？”蘇潭問。

顯然這只妖怪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孫大偉的意識，那麽這時候，它一定會借孫大偉之口拒絕兩人的邀請甚至直接逃跑。。

問題是，就算是孫大偉本人，以他那種性格，應該也不會答應毫無來由地跟慕時和蘇潭走一趟。

換句話說，只要這只妖怪還在孫大偉的殼裏，慕時和蘇潭就沒辦法把它帶到馮楚那邊。如果要強來的話，三人都是公衆人物，只會引發騷亂。

蘇潭本以為這将是個巨大難題，沒想到慕時聽後，看了看蘇潭：“這就要靠你了。”

蘇潭：？

慕時這句話讓蘇潭無比茫然，但慕時也不說到底什麽意思，只說讓他編句邀請孫大偉跟他倆一起走的瞎話，等一會兒孫大偉醒了，就去把這句話跟孫大偉說。

蘇潭越聽越不靠譜：“你确定大偉老師會聽我的？”

“我不确定，你得看着他的眼睛說。”慕時說，“如果他不聽你的，就也不可能聽我的，試試看吧。”

蘇潭一頭霧水，但還是照慕時說的，打了個腹稿。

——

如果不考慮孫大偉體內有個妖怪的事情，他其實就只是被慕時抽了一衣架，暈了一會兒而已。

很快醫生就出來說，病人已經醒了。

蘇潭、慕時還有陸雲岐那幫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一夥人湧進病房。

一進病房蘇潭就知道，那只妖怪沒有出來，這個孫大偉是孫大偉本人。

因為他感覺不到半點寒意，手腕上的鏈子也暖暖發着熱。

孫大偉額頭和脖子上各貼着一塊紗布，看到幾個人進來，他有點茫然地笑了一下。

“孫老師還好嗎？”陸雲岐關切地問。

“沒事。”孫大偉粗聲粗氣地說，“就是不知道怎麽的磕了一下，不影響。”

“今天晚上在這裏住一晚嗎？”陸雲岐又問，“還是我們接您回去？”

“沒啥大事就回去吧，在醫院呆着幹嘛。”孫大偉說。

蘇潭一聽急了，孫大偉要是跟着陸雲岐走了，他們還怎麽把他帶去見馮楚？

他無助地看了慕時一眼，慕時恰在這時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做了個口型：上。

順便，慕時把手放在了蘇潭肩上。

蘇潭心裏覺得這事情很不靠譜，他不認為憑自己能說動孫大偉跟着他們走，更不要說孫大偉已經打算跟陸雲岐走了。

但慕時說可以，他就試試。

蘇潭深吸口氣，開口：“大偉老師。”

孫大偉沒想到蘇潭會主動叫他，驚訝地看過來。

同一瞬間，蘇潭肩上傳來一陣奇妙的熱流。

慕時的妖力湧進身體，這是一種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大概就相當于以前慕時的妖力走東門，這次走西門。

一剎那，蘇潭眼前花了一下。白色的地面、黑色的牆壁還有斑駁的金飾，紛紛在他面前晃過。

“您剛才撞到了頭，慕時哥有些擔心。”蘇潭忽略掉那種感覺，徑自開口。

一開口他就發現，自己的聲音變了。

那聲線在別人聽來是他的，可在他耳朵裏聽來，又不像自己的，聲音裏攙了妖力，音色忽近忽遠，帶着點回音，很微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怎麽和妖力混雜在一起的，這是妖族的隐藏能力嗎？

而且蘇潭發現，從他開始說這句話的第一個字起，孫大偉就擡起頭，看向了他。

仿佛是在……尋求他的注視。

蘇潭心中大震，這算是什麽，催眠？

是因為慕時的妖力嗎？可剛才慕時又對他說，“只有你能做到”，這是什麽意思？

這種震驚蘇潭臉上沒有表現出來，當務之急是在陸雲岐他們面前把孫大偉拐走，他不能表現出異樣。

他按照慕時的囑咐，看着孫大偉的眼睛，說完後半句話：

“慕時哥在隔壁城市認識一個很好的私人醫生，我們想帶您去看一下，就現在，好嗎？”

這個理由其實很牽強，聽到蘇潭這麽說的陸雲岐等人都驚了。

在醫院裏拉着人家去看私人醫生，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答應。

包括蘇潭自己也屏住了呼吸，雖然他看得出現在的孫大偉和平時不太一樣，但他完全不确定孫大偉會怎樣作答。

孫大偉一向脾氣和架子都很大，毛病也很多。

可這一次，他居然沒有向蘇潭提出任何質疑。

他像個小朋友一樣，聽話地點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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