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消極
屋裏的空調開的很足,只聽見空調機呼呼吹風的聲音,因為老姜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應該後悔,他應該捶胸頓足,應該在昨晚把李庭攔下來。
陳蜜把自己禁锢在一方被窩裏,如同縮回殼的蝸牛。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那麽……”那麽變态!
老姜咬牙切齒,想到早上陳蜜上車後把自己從灌醉到被強迫的事哭着說出來,他就一陣惡寒,如果當初他早點知道李庭竟然是這樣的變态就好了。
“……”拱起的被窩一聳一聳,輕而易舉就能猜測到裏面的人是如何痛哭。
老姜還想開口時卻被手機鈴聲打斷,上面大大的“李庭”二字不斷跳動,老姜想也不想當即挂斷。但手機鈴聲卻一點也不放棄地擠入本就壓抑的空間。
在對方第四次锲而不舍時,陳蜜低啞如破鑼的嗓音傳來:“接吧。”
老姜蹙眉地看着那塊被窩,他把手頭的煙狠狠扔進煙灰缸裏,不耐煩地對電話那頭講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他哭了嗎?”因為昨夜的滿足,李庭心情很好,甚至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
老姜聽見那邊似乎是喝東西的聲音越想越氣,憑什麽犯錯的人過的這麽悠閑?
他沒好氣地回複:“是,怎樣,你舒服了吧?”
李庭不以為意,甚至以此為樂趣,還嘲諷對方:“老姜,你不厚道吧,當初你知道這事的時候不也支持我去追嗎?你說什麽來着?哦,你說我不能被失敗的婚姻禁锢,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老姜咬着指甲,說不出反駁的話。
李庭得寸進尺,他把最後一口咖啡喝盡,冷笑道:“老姜,雙面人不好當。”
“咔噠”電話挂斷,直到最後老姜也不能說出有證據的理由。
二人沉默片刻,抽泣的聲音逐漸減弱,陳蜜才露出腦袋,本來就哭了一整夜的眼睛變得更加紅腫,他用一種近乎期望的眼神問:“老姜,你不知道對不對?”
“我……”老姜心虛地低下頭,心中期望能夠編織一個合理的理由。
“對不對!”陳蜜從被子裏爬出來,猛地蹿到床沿邊,抓住老姜的手臂,崩潰地質問。
“對不起。”
看着老姜沉沉低下的頭,他感覺好像有什麽碎了。
最後陳蜜敗下陣來,他無力地揮手,示意老姜快走。
“陳蜜,你聽我講,我求你,我什麽都可以解釋。”這次換作老姜抓住他的雙臂,好像他不說就要把陳蜜捏碎一樣。
陳蜜倒回床上,蒼白的天花板一如他的內心,半晌才恍惚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在天上:“你說吧。”
……
“你到底要幹什麽!幹什麽!”李父把桌上的花瓶砸碎,那朵被玻璃渣刺爛的紅玫瑰如同一灘鮮血,刺目地陷進李庭的心裏。
“阿庭,你騙我們的對不對,什麽喜歡男人都是騙人的對不對,你都和小琳結婚一年了,怎麽可能!”李母捂着嘴巴,可惜崩潰的哭泣聲無法制止。
姨媽和高琳的父母都到了,他們皆是一臉蒼白,似乎比李父李母更早知道這個噩耗。
而當事人李庭和高琳則沒什麽表情,李庭沉默地把桌上其餘的玻璃制品挪開,以防李父拿他們出氣。
高琳已經将長發束起,一身職業西裝更顯得她冷漠,她擺出一副“事實就是這樣我也無能為力”的表情,說道:“伯父伯母,其實我喜歡女人,我和李庭注定不能過一輩子。”
這句話,換來的是高琳父母的掩面而泣和李父的暴怒狂躁。
最可笑的是,李父李母為了維持這份體面,他們竟然想讓李庭和高琳繼續這段形式婚姻,但無論是與男人在一起也好,與女人在一起也好,他們都不再插手。
高琳側過身,無比厭惡地小聲說:“李庭,你覺得這可能嗎?”
李母哭着央求李庭,而她的兒子卻毫不留情面地說道:“你們需要的我已經做完了,要我學習努力,考好大學,進好企業,結婚,我都做了,你們還有什麽不滿意嗎?”
“媽,我也是個人,我不是你們這些人的傀儡。”
任憑她跌坐在地上,李庭頭也不回地走出門,高琳點燃一只煙,她優雅地吐出煙圈,笑着與這些鬧成笑話的長輩告別。
離婚後的日子也不太好過,高琳帶着女友出國,而自己因為正處在事業上升期,他只能一個人留在這面對不滿的長輩。
之後,父母下藥把他送進了戒同所……
想到這,李庭手中的煙頭被狠狠按滅在桌面,然後他又點燃另一根煙。
第二年,李庭收養了孩子,取名李舒陽,帶進他們家,因為是個看起來不錯的男孩,李父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鬧。
……
李舒陽通過門縫窺探着李庭,不知道爸爸抽了多少煙,書房中煙霧缭繞,嗆鼻的煙味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李庭似乎注意到了他,把手中的煙掐滅,示意他進來。
書房裏很亂,李舒陽懷疑昨晚這裏是不是遭遇了洗劫,原本擺在書架上的全家福照片全部摔了下來,但爸爸似乎看不見一樣,任憑那些照片被玻璃紮得稀碎。
他想蹲下來去撿,卻被爸爸黑着臉制止:“不要用你的手去撿,你的手是用來練琴的。”
“可是,爸爸,那都是……”那都是爺爺奶奶的照片啊。
李庭皺着眉毛,他讓李舒陽靠近,讓他把手舉起來,那是孩童稚嫩的小手,而陳蜜也有一雙,這樣幹淨而細膩的手只适合用來做練琴這樣高潔的事。
看到爸爸露出那種近乎可怕的眼神,李舒陽瑟縮地往後退,他不是沒有見過,每當他與陳老師坐在一起練琴的時候爸爸就會用這種眼神一直盯着陳老師。
他問爸爸為什麽要這樣做,爸爸只是揉揉他的頭,很溫柔地解釋:“因為爸爸想和陳老師做朋友。”
“舒陽,以後這些照片就扔掉吧。”
李庭放開李舒陽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去練琴吧。”
“陳,陳老師今天不來嗎?”
“陳老師今天不來,以後來不來爸爸也說不定了。”李庭露出他那标準的微笑,像條蛇般慢慢吐着信子。
“你想要陳老師來嗎?”李庭緩緩拂過李舒陽的臉,他把手機打開,翻開通訊錄,“幫爸爸做件事吧。”
手機上赫然顯示的是高琳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