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囚夢-16 三十秒,別死就行!

情侶二人組沒命似地一路狂奔,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幾層樓,猛然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那仿佛永無邊際的樓梯竟然到了頭,一扇小小的鐵門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兩人無暇多想,互相推搡着,朝着唯一的出口狂奔過去。

等這對男女回過神來時,他們驚覺自己站在了love hotel的天臺上。

照理說,為了确保客人的安全,旅館應該鎖上陽臺的門才對。

可就跟情侶二人組大喊大叫也沒能驚動任何人,明明住在三樓卻沒法從樓梯下去一樣,他們現在确确實實就在無遮無攔的空曠陽臺上,驚恐、無助,惶然不知所措。

“沒、沒路了!”

女人的情緒已然幾近崩潰。

“怎麽辦?我們現在怎麽辦?!”

男人自然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不過只是圍觀了一次跳樓事故,再嘴欠了兩句而已,怎麽就落得如此田地了呢?

這時,死去的A君已經順着樓梯上來,像一只大蜘蛛一樣,用歪曲的四肢爬進門,一步一步朝二人逼近。

恐懼與絕望中,男人爆發出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他朝着那扭曲的鬼影跑去,擡腳踹向它血淋淋的腦袋。

然而A君化作的厲鬼身形卻在這一秒陡然拔高,在男人驚駭的注視中,變成了一個身穿麻質長袍、頭套麻袋,身高兩米有餘的處刑人。

在A君,或者說是羅遠鳴還活着的時候,他從來不覺得把葉佳的死狀傳到網上是吃人血饅頭的行為。

哪怕是視頻發出以後被陌生網友們罵得狗血淋頭,迫于壓力不得不删除視頻以後,他也一點兒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Advertisement

——房子着火又不是我的錯!

——我拍不拍那女人反正也會死的!

——網上比這個惡心得多的視頻多了去了,少見多怪個什麽勁兒?

當初的A君就是這樣想的。

可當今天,羅遠鳴被處刑人壓到了天臺上,哭得涕淚橫流之時,他終于感到了發自內心的、強烈的怨恨。

他恨下面那些圍觀的人。

那麽多人在看着他,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救。

這些人,竟然就像看猴戲一樣,興致勃勃地等着他死。

于是當他從高空墜落,砸在水泥地上,腦袋像西瓜一樣裂開的時候,羅遠鳴感到了極度的不甘和憤懑。

他想報複。

那些眼睜睜看着他死的人,他也想讓他們嘗嘗慘死的滋味。

而正在尋找新宿主的恚鬼立刻就回應了他的執念。

所以現在,A君就是新的處刑人了。

&&& &&& &&&

處刑人力大無窮。

它像抓兩只小雞仔一樣,一手一個,揪住那對年輕男女的衣領,将兩人一路提溜到了天臺的邊緣。

天臺只圍了一圈到人腰部高的欄杆,下面就是深夜的街道,摔下去便是個“死”字。

情侶倆一開始還拼命掙紮,大聲哀嚎,但很快便筋疲力盡,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他們以為自己立刻就要掉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輕笑。

“等一等。”

一把陌生的男聲溫柔而低沉地說道:

“把人放下。”

處刑人停下了腳步。

它好像壞掉的巨大發條人偶一樣,緩緩地、僵硬地轉過身來。

一身黑衣的北泉就站在距離處刑人十米之外,身後還跟着衛複淵。

“地方挑得不錯。”

北泉左右四顧,似乎對空曠無人的天臺十分滿意。

“在這裏動手,就不必勞煩朱陵替我們善後了。”

處刑人的臉被麻袋擋住,無人能看清它的表情。

它像扔兩口垃圾袋一樣,将手裏提溜着的年輕男女随手丢下。

早已經吓到虛脫了的二人竟然不知道要躲開,只抱着頭縮在原地,像兩只瑟瑟發抖的鹌鹑。

下一瞬間,恚鬼的周身騰起了團團黑霧。

可憐衛複淵三天以前還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現在竟然就要跟一只厲鬼來個當面對峙了。

絕不是心理作用,在黑氣騰起的瞬間,衛少爺感到周遭的氣溫下降了足有兩三度。

處刑人的身材原本就十分高大,濃郁的黑霧更是将視覺壓迫感驟然放大,仿佛只要站在那兒,就能讓人心生畏懼。

那對情侶貓在處刑人腳邊,被黑氣一撩,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趴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艹!”

大滴大滴的冷汗從衛複淵的額角滲出,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逃離危險的本能:

“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北泉笑了笑。

“很簡單。”

他回答:

“我負責将恚鬼封住,而你則負責保護我。”

衛複淵:“什麽!?”

他猛地一扭頭,面露驚駭:

“我忒麽就一個普通人,什麽法術都不會,怎麽……”

衛少爺剛想說“怎麽保護你”,餘光就已瞥到恚鬼裹挾着周身黑氣,直沖二人而來。

比恚鬼更快一步的是北泉。

他毫不猶豫地後撤數步,拉開了與恚鬼之間的距離。

衛複淵:“!!!”

他練了多年的空手道和馬伽術,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下意識就擺出了應敵姿勢。

誰料北泉竟然如此不厚道,撂下他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門外漢,自己先跑了!

雖然只差了一秒,但衛複淵這時再想逃,已然來不及了。

恚鬼撲到了他的眼前,蒲扇大的右手一伸,以居高臨下之勢,徑直朝着他的脖子掐了過來。

衛複淵哪能令他得手!

他側身一躲,橫肘護住要害,另一條胳膊一翻,反扣住了恚鬼的右手。

衛複淵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觸碰到了恚鬼。

徹骨的寒意從他的手掌貫入。

衛少爺覺得自己好像整個人都泡在了冰水裏,恚鬼身周的黑氣如同某種劇毒的水母的觸須,将能令骨頭都為之凍結的森然寒意送入他的四肢百骸。

但與此同時,衛複淵看到淡淡的金光自他掌心泛起。

這道光好似一層無形的屏障,稍稍阻隔住了黑氣的入侵。

“喝呀!”

衛複淵大喝一聲,手臂用力下壓,卡住恚鬼的肘關節,同時側身飛起一腳,往對手的腰眼踹了過去。

他結結實實地踢中了恚鬼。

普通人挨了這一擊,分分鐘要被踹斷一根肋骨,但體型高大的恚鬼只微微晃了晃身子而已。

“卧槽!”

衛複淵的小心髒頓時涼了一大截。

“這根本沒法打啊!”

他赫然回頭,看到北泉已退到了十米開外,單手拿着一只毛筆,在虛空中寫寫畫畫,不知在忙活些什麽。

——這忒麽施法還帶讀條的嗎!?

“堅持住!”

身為老板的北泉給出了最高指示:

“三十秒,別死就行!”

衛少爺快要氣炸了。

但現在已不容他多想。

恚鬼似乎被衛複淵剛才那一腳徹底激怒,黑霧暴長,如同狂亂舞動的觸手一般,攜着排山倒海的寒氣撲了過來。

——三十秒!

北泉要他堅持的時間是三十秒!

衛複淵狠狠一咬牙,不閃不避,正面迎向恚鬼的攻擊。

對一個有不錯的格鬥功底的人來說,恚鬼的招數十分簡單粗暴,全憑蠻力撲殺。

但冰寒的黑霧像一根根透體鋼針,将衛少爺紮成了刺猬,若不是有那層金光勉強保護,他怕是早就被凍僵了。

事關生死,衛複淵只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專注,以最小的動作抵禦恚鬼的進攻,同時盡量減少與黑氣接觸的面積。

然而饒是如此,衛複淵還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何為度秒如年。

——過了多久了?

他在心中問自己。

好幾次,衛複淵很想回頭看看北泉到底在做什麽——說好的三十秒,怎麽還沒好呢?

終于,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身後響起了北泉的聲音:

“小衛,閃開!”

這聲音猶如天籁。

衛複淵什麽都來不及多想,只矮身躲過恚鬼的一抓,順勢朝旁一撲,再就地一個翻滾。

與此同時,北泉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根長棍,單手一揚,便憑空多出了一塊足有兩米長的雪白緞子,另一只手持筆在虛空中重重地落下了一點。

下一瞬,紅光大盛,他的身前浮現出一個極其複雜的符文。

鮮紅的符文朝着恚鬼打去,剎那化作無數細細的紅絲,一圈圈将那團黑氣牢牢捆住。

恚鬼似感到極度痛苦一般劇烈掙紮了起來。

但它竟然掙不開那些看似脆弱的紅絲。

紅色的絲線越纏越緊,被捆縛在其中的恚鬼就像一根被勒變了形的香腸,逐漸失去了它處刑人的外貌,越來越小,直至只剩拳頭大小的一團。

北泉伸手将那塊雪白的錦緞甩了過來。

緞子似舞動的長蛇,将紅線團密密實實地包裹在了其中。

“好了,結束了。”

北泉收起筆,施施然地走到了白緞旁。

他将纏成一團的緞子解開,又重新用棍子卷好。

紅絲線和恚鬼都消失了,緞子裏只剩一團淡灰色的影子,被北泉托在手心,朦胧得像只需吹一口氣就會散去似的。

“那是什麽東西?”

雖然這團灰影看着沒啥殺傷力,但衛複淵這幾天吃過的虧夠多了,心有餘悸,不敢靠得太近。

北泉回答:

“是羅遠鳴的魂魄。”

他打開皮箱,将白緞和毛筆收好,又掏出個小瓶子,把灰影裝了進去。

“他運氣不錯,被恚鬼附身的時間還短,而且沒來得及殺人,怨氣不算太強,還能超度。”

北泉笑了笑:

“我把他送去龍泉觀,讓道長們替他念念經,再供奉個一年半載的,應該就差不多了。”

衛複淵:“……”

北泉見他不說話,又歪了歪頭:

“怎麽,你覺得我像會念《太上救苦經》的嗎?當然是交給專業人士啊。”

衛複淵被噎了一下。

“我不是在想這個……”

他甩了甩自己跟恚鬼戰鬥過後不知為何十分酸痛的胳膊,決定将滿腹疑問暫且壓下,留待回去再說。

“那這倆人怎麽辦?”

衛複淵指了指還趴在地上的情侶二人。

“就擱這兒呗。”

北泉回答:

“現在又不冷,凍不出人命的。”

說着,他拎起收拾好的手提箱,轉身朝天臺的出口走去。

“等他們醒了,多半會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場噩夢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個故事到這裏就結束啦,嘿!

話說這個故事的靈感來自于日本都市傳說《猿夢》,火災的設定則是以前看過的新聞~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