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關曉,別那麽快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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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之旅歸來以後,大家發現尹嘉華變得很惆悵。
以往他的嘴巴是最閑不住的,現在他卻變得離奇安靜。連許瞳和楊陽故意逗他,他都懶洋洋地不予回應。
沒事的時候,他總會霸住廁所,蹲在抽水馬桶旁,拄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每每急得不行的弟兄——一邊沖進來時已經一邊解開褲子拉鏈,只等着趕到便池邊立刻就能放水,半秒鐘也不要耽擱——總會被這麽一尊蹲在廁所裏沉思的大衛人像驚得差一點錯亂失禁。
為此尹嘉華沒少挨罵。
可雖然屢受投訴,他卻依然固我。
最後大家終于忍無可忍把他綁在椅子上,一勁地狂灌他喝水,還不許他上廁所,直到把他憋得快要爆掉才恐吓着放開他:“尹二華你要是再敢守着馬桶吓唬人,下次就直接爆掉你膀胱!”
從此尹嘉華終于不再守馬桶了。不過他依然很反常。
他不再在麻将館臺球廳裏瞎混日子,他從網上買來全套的大學教材開始瘋狂自學。
許瞳第一次看到尹嘉華縮在烏煙瘴氣的人群背後、蹲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低頭看書時,她驚得整整五分鐘都張着嘴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沒說出話來。
後來唐壯見她杵在那裏一動不動非常奇怪,就湊過來想問問她怎麽了;結果沒等開口便順着她視線的落點也變得張大嘴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說不出話。
然後是楊陽過來……
然後是小伍過來……
然後是尾巴栗子傲嬌憫叫獸塘那些兄弟們過來……
然後是……
然後是,嘈雜鼎沸的麻将館忽然變得安靜。
午後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鋪灑在窗前的桌子上;桌子旁邊有個人靜靜地沐浴在金色陽光裏,全神貫注地看着書。
一旁,是站了一串張着嘴巴石化了的人形雕像……
後來顧辰來了。
他推醒許瞳。
許瞳回了神,她身後那些人也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諾牌一樣,一個個也都回了神。
但是不知怎麽,卻沒有人嬉鬧喧嘩。
一室的安靜裏,許瞳聽到顧辰低低地說:“那是塊璞玉;假如他能堅持,假以時日後一定脫胎換骨、有所成就!”
許瞳輕輕地笑了。
可不是!就沖他身上那股投入的勁頭、那股專注到令人不忍打擾的感染力,不用太久,這一爿麻将館就會再也盛不下他。
只是對于一點她非常非常好奇——是誰讓他發生這樣驚人的改變呢?
從海島回來已經一個月,這一個月裏關曉一直沒有再打電話到水暖店來。
就是說——尹嘉華掰着手指頭數着——他已經有三十天沒有見到她了。
他變得患得患失的,有時候連看書也靜不下心。
他很想主動打電話給她,他想着,就若無其事地問問她家裏是不是有東西需要修理好了;可是每次他拿起電話、每次都會在按完最後一個數字後逃命似的丢下話筒。
她那麽有錢,那麽漂亮,住在豪華的公寓裏,日子過得闊綽潇灑;而他呢?他一無所有,游手好閑,是個整天泡在麻将館裏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他們之間的差距那麽明顯、那麽巨大,他憑什麽去喜歡人家?
他懊惱得不得了,唯有拼命讀書。
這天晚上,因為麻将館裏客人不多,唐壯就要他早點回家去,在家裏安安靜靜地看書要好過麻将館裏的吵吵嚷嚷。
他收拾了東西往回走。
路上,他一邊走一邊嘆着氣,做夢一般地幻想着——要是這麽走着走着就能遇見她該有多好。
正想着,一擡頭間,他看到前邊不遠的馬路旁坐着一個女人,影影綽綽看過去,那人好像在哭。
走近些,他又看得清些。
的确是個女人在哭。那女人頭發散亂,有些狼狽。
再走近些,不由的,他的腳步開始放慢,慢得小心翼翼,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快得不可自抑。
這個有些狼狽的女人,不是關曉又是誰呢!
尹嘉華走到關曉身旁蹲下,輕輕問:“你怎麽了?”
關曉擡起頭。尹嘉華看到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裏面還汪着淚。她的一側臉頰紅紅的。
他覺得胸口很悶,人有些透不過氣。
她掙紮着想對他作出笑容,可是面孔上呈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比哭還難看的樣子,“腳扭到了,疼!”她比比自己右腳。
尹嘉華低頭順着她比的方向去看她的腳。
她穿着裙子,小腿赤裸在空氣裏,晶瑩有如白玉如意,泛着柔滑細膩的光華。
他看得有些癡了。
但是目光再向下移過後,他不由死死皺緊雙眉。
她腳踝上高高腫起一塊又青又紫的包。
他擡頭問她:“誰弄的?”俊秀的眉宇間直透出凜冽來。
關曉搖搖頭,“沒有誰,不是別人,我自己不小心扭到的!”
“我不信!自己可以扭成這樣?而且你的臉是怎麽回事?扭到的時候摔的嗎?關曉,你真當我是小孩子一樣好唬嗎!”他極力拆穿她的說辭。
關曉擡手撫上他眉心,用手指去舒展他擰在眉間的川字,“你可不就是小孩子麽!”
尹嘉華別開頭,把眉頭鎖得更加死緊。
“我不是小孩子!”他幾乎有些生氣似的,低低地吼。
“我送你回家!”他邊說邊把她一把抱離地面。
關曉來不及反應,随着身體騰空“啊”地驚叫一聲,用手臂死死環住他的脖子。
枕在他胸口,她的思緒漸漸變得迷離。
這是他第二次抱她。
她有些迷惘。
有時她覺得他很小,單純得像個孩子;可有時她又覺得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男人。
他有寬闊的胸膛、堅實的手臂,他能令她極有安全感。
比如眼下,他的懷抱像有着鎮定的功效一樣,讓本來惶然哀傷的她,一下變得那麽安心。
尹嘉華把關曉送回她家裏。
他把她放到沙發上,自己熟門熟路地跑去廚房從冰箱裏拿了冷敷袋來。
這間屋子裏,已經沒有什麽東西是沒有被他修過的了,什麽東西在哪,他一清二楚。
冷敷過程中,關曉嘶嘶地吸氣。
尹嘉華知道她疼,忍不住說:“不然,還是去醫院吧!你腫得很厲害!”
關曉卻說什麽也不肯。
她告訴尹嘉華:“沒什麽要緊的,我确定筋骨是好好的并沒有斷!你幫我去酒櫥拿瓶酒來好麽?要最烈的!”
雖然不情願,可是尹嘉華說什麽都無法拒絕一雙又媚又祈求的眼。
他把酒取來。
關曉大口地自斟自飲。
他越看她喝酒的樣子越覺得胸口發悶,最後忍不住劈手奪下她手裏的酒杯,把她剛剛倒好的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關曉笑起來。
她又取過一只酒杯,開始和他對斟對飲。
不知不覺,滿滿一瓶酒就被他們喝下去一大半,不一會兒兩個人便都臉上紅粉緋緋、眼底迷蒙一片。
尹嘉華掙紮着從沙發上站起來,舌頭有點木地問關曉:“我要去廁所,你呢?要不要扶你一起去一下?”
關曉點頭。
尹嘉華扶着她,兩個人歪歪斜斜蹭到衛生間門口。
關曉先在裏面方便,之後換尹嘉華進去。
她站在門外等。
等了好久,他還不出來。她忍不住一邊拍門一邊嘻嘻地問:“喂!尹嘉華你怎麽還沒有完?你是不是前列腺不太好啊!”
門裏隐約聽到尹嘉華不滿的咕哝聲:“你這個女人真是不害臊!整天胡說八道!我才沒有那個病呢!”
關曉靠在門上吃吃地笑起來。
忽然門裏響起“啊——”的持續慘叫。
關曉被吓了一跳。
她砰砰拍門,“尹嘉華?尹嘉華你怎麽了?”
幾秒鐘後,門忽然被從裏邊拉開一條縫隙。
尹嘉華彎着腰擠在門口。他緋紅的臉頰上,表情痛苦又猙獰,腦門上面凝滿冷汗,“關曉!你快救救我!我……我……我弟弟被夾到了!!”他整個人幾乎是在哆嗦着,把門漸漸拉到全開。
關曉茫然地看看他的臉,然後目光漸漸下移、下移……最後視線停在他苦命的、羞答答地硬挺着的、顫巍巍地卡在拉鎖間直哆嗦的,小弟弟上。
一秒鐘後,關曉再也忍不住,東倒西歪地拍着牆壁爆出一陣狂笑聲……
關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尹嘉華僵着臉把她扯進衛生間,順手把門砰一下關上。
關曉不由納悶,“反正你弟弟都已經在我面前暴露無遺了,幹嘛還多此一舉?我家裏又沒有別人!”
尹嘉華咬咬牙卻說不出話。
他知道關曉說得對,可是他就是覺得一定要關上門就是了。只有這樣,他才覺得安全,不然弟弟好像被全世界都看到了一樣。
他扯住關曉的手把她往自己腰下拉,聲音裏透着焦急:“別再管關不關門了,你快幫幫我!”可是在那五根青蔥白指就快要碰到他弟弟時,他又驀地一下停住了,“我……你……”本來都已經硬着頭皮做好準備,可是事到臨頭,想不到他還是驚慌無措起來。
關曉嘆口氣,慢慢蹲下身,從他手心裏掙出自己的手。她手背上沾滿他手掌心裏出的汗。
她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中會出現這樣荒誕離奇的一幕。她蹲在一個男人身前,他身體最重要的一部分對她展露無遺。
看着那東西委委屈屈的夾在拉鏈之間,她明明很想笑,可是不知怎麽,在笑意還沒來得及蔓延到嘴邊時,火辣辣的灼燙感便已經滾滾襲遍她臉龐。
她越來越覺得渾身發熱。
她吸口氣,小心翼翼想躲開他含羞帶怯的弟弟,手繞到它下面去拉他的拉鏈;可不管她怎麽努力地躲,最終她還是避無可避地會刮到它。
視線始終被那家夥擋着,憑感覺她認為自己找準位置後,便深呼吸動手一拉——結果卻換來他“嗷”地一聲慘叫。
她被他喊得一慌,立刻縮了手。
“怎麽了?”她仰頭問,聽到他很痛苦地唔唔咕哝。
“我……唔……”
她趕緊又低頭去看,“沒有問題啊,拉鏈已經被我解開了,你的弟弟自由了!”她一邊說,一邊又擡了擡眼,“你怎麽還……”
下一秒,她沒了聲音。
他原本委委屈屈的弟弟,不知道什麽時候一下子長大了,此刻它正頭顱高昂血脈噴張地直立着,頂端還輕輕地抖着顫着,像是在羞澀地與她打招呼。
她忽然覺得喉嚨裏又幹又燥,她忍不住吞口口水。
衛生間裏靜得令人頭皮發麻,只有兩道呼吸糾纏交疊,彼此越發混亂急促。
關曉緩緩仰起頭。尹嘉華正俯視着她,一眨不眨。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凝望她的眸心。
他輕輕叫了一她聲:“關曉!”
這一聲似呢似哝,叫得關曉無法自抑地心頭一震。
關曉起身時,差點踉跄着跌倒。
右腳腫着,蹲着時她完全只靠左腳使力來支撐身體。
尹嘉華趕緊扶住她。
他們的視線對在一起。互相看一眼,彼此都覺得又窘又熱,于是又雙雙飛快移開眼神。
關曉走到水池旁洗手,頭也不回地告訴尹嘉華:“你也洗洗……你弟弟吧!”
尹嘉華還沉浸在剛剛的上天入地裏,懵懵懂懂地“哦”一聲,褲子也忘記脫,就摘下牆上的花灑扭開,怔怔地對着弟弟沖起來。
關曉回頭看他時,幾乎被他吓一跳。
她趕緊從他手裏拿過花灑關掉,拍拍他的臉,“尹嘉華?你是不是傻了?你知不知道你褲子全都濕了!”
尹嘉華低頭看她。關曉這時才分明地察覺出,他其實很高,起碼一百八十幾公分。以前她只當他是好調戲的小男孩,于是一直忽略他早已經擁有堅實健碩的體魄。
他低頭看着她,眼底霧蒙蒙的,“關曉,”他輕輕叫她的名字,“我的褲子都濕透了,所以……”他擡手撫上她的臉,聲音裏充滿乞求,“你不要這麽快趕我走,好嗎?”
第○○五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