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霸淩

岑橙還是和往常一樣,坐在場地邊緣撐着下巴看他們打籃球。

無論是跑步的姿勢還是起跳的姿勢,或者是投籃的姿勢,季初然都是最好看最出挑的。

只不過他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的,想起了爸爸以前來給自己開家長會時候的樣子,總是笑呵呵的。

岑橙五官臉型都長得比較像媽媽,但是眼睛像爸爸,皮膚像爸爸,脾氣也像爸爸。

溫柔,和善,性子好。可能因為年紀小的緣故,他總是輕言軟語眉眼帶笑。

因為過于溫柔的性格,也不是沒有遇見過席舟這樣莫名尖銳的人。或者說比起來,席舟還不算那麽十惡不赦。

也許是因為想起了一些不太舒服的往事,岑橙的表情都有點難過。季初然打完球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一個人在那抑郁的模樣,下意識的問了句:“怎麽了?”

岑橙應了一聲,把自己從往事裏拉了出來,他仰起臉看着季初然,笑着搖搖頭:“沒什麽。就有點想我爸媽了。”

季初然順勢坐在了他身邊,手裏拿着瓶海鹽味的蘇打水慢慢喝着。岑橙爸媽車禍的事情他已經問過安歌了。只是岑橙不提,他也不會沒事找事給人傷口上撒鹽。

岑橙随意揉了揉臉,轉過臉問:“季初然,今天家長會是你爸爸來還是你媽媽來啊?”

季初然慢慢的捏緊水瓶蓋,清清冷冷的聲音在早秋的夜裏格外好聽:“我哥。不過要看他有沒有空。”

雖然他的表情依舊是冷冷淡淡,可是岑橙還是從他聲音裏捕捉到了一點不對勁。

他張了張唇,眼睛慌亂的眨了眨。

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爸媽在我初中的時候就不在了,飛機失事。”季初然懶散的靠在鐵絲網上,手指捏着蘇打水的瓶身,聲音平淡仿佛不帶任何情緒。

岑橙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點難過又有點五味雜陳,那雙淺茶色的漂亮眼睛就這麽直愣愣的望着季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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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然垂着眼,偏薄的唇微微抿起:“你爸媽的事,我問過安歌了。”

“啊?”岑橙愣愣的。

季初然垂着眼看岑橙微微仰起的臉,慢慢說道:“所以我的事,告訴你也沒關系。”

岑橙回過味來,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睫毛輕輕晃了晃:“季初然,我不是好奇別人私事的人。”

可是他卻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

季初然默默地望着那雙偏圓的淺至茶色的漂亮眼睛,幾乎是下意識的擡手揉了下岑橙的頭發。

——怪不得安歌那麽喜歡摸他的頭。

因為少年微微仰着臉看着他略略茫然的樣子,實在是很像他養的那只從腦袋圓到屁-股的小貓咪。

也許是因為初秋的微風吹得人實在是慵懶舒服吧。季初然極為難得的勾着唇笑了笑,喉結微動:“我知道你不是。”

岑橙看着他向來冷淡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幾乎看愣了。少年環抱着膝蓋,将那張精致秀氣的臉埋在手臂裏,他的聲音壓的悶悶的,卻帶着獨特的軟。

“季初然,我真的覺得你很好,特別好。”

這次倒是輪到季初然愣住了,他有些沒搞懂岑橙說這句話的意思。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被人欺負的時候,也會有人來幫我。”少年偏軟的聲線染上了一點點不易覺察的哭腔:“能遇見你們這樣的朋友,我真的覺得很好。你們都、都很好。”

季初然絲毫不懷疑,岑橙把臉埋在臂彎裏,是因為在哭。

男生那張好看又張揚的臉上,眉頭皺了起來,他擡手在少年柔軟的黑發上又揉了揉。

非常溫柔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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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橙長得好看,有家教性子好,人也挺愛笑的,其實從小到大人緣都很不錯。

岑爸爸和岑媽媽對他的教育也從來都是将培養好品德放在首位的。

初三的時候就有一個男生,算是班裏非常不要好的那種類型,成績算中等,但是人很混子又流裏流氣卻又油嘴滑舌很會讨好老師。

當時班主任想着一帶一,讓好學生和中等成績的學生坐一起,也能幫助着提高成績這樣。班裏打亂了座位重排,才會發生後來一系列的事情。

一切源于岑橙拒絕了男生向他借錢的要求。

雖然每次都是小額度的,可是這個人從來都不還,所以三次之後岑橙就開始拒絕了。事不過三。

然後這個人就開始對他莫名其妙的抱有敵意,因為是前後桌的關系,岑橙一直遭受着他的欺負。

-在人認真聽課的時候就一直用美工剪刀戳戳岑橙的背。

-用美工刀劃破他的校服。

-趁着岑橙去洗筷子的時候,把泥土弄到岑橙剛盛好的盒飯裏,還故意攪拌到下層。如果不是被好心的女同學提醒,岑橙可能就真的吃了。

關于被霸淩的事,他找過老師,可沒什麽用。

同學也都裝作沒有看見。

因為誰也不敢保證,救了岑橙之後,那個人會不會變換欺負的目标。

所以他們只會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即便是他曾經的好朋友……

因為初中是公立學校,九年制義務教育,學校的目标就是讓每個人都能畢業。對于這種沒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的事,老師也都沒怎麽管。

好像一切都可以被說成是同學間的打鬧。

那個年紀的男生,就算是表面上挨訓認錯了,背地裏只會變本加厲的做那些可怕的事。

他放學的時候被那個男生堵在廁所隔間裏,光打還不夠,還用圓規的針腳威脅。威脅要弄瞎他的眼睛。

他真的是吓哭了。眼圈泛紅,眼淚就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少年帶着哭腔的求饒卻沒能給他帶來解脫。

那個男生就像發現了什麽更有趣的事一般,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盯着岑橙。最後用圓規在岑橙腰上紮上了深淺不一的許多傷口……只為了聽岑橙難受痛苦的帶着哭腔的嗚咽聲。

第二天他就因為傷口發炎而發燒了,整個人燒的昏昏沉沉的,然後岑媽媽才發現了他腰上的傷口,那是岑橙第一次看見媽媽哭得泣不成聲的模樣。

後來他的爸爸媽媽就去學校找老師調節,找學校要說法。

可是最後學校還是選擇為了聲譽壓了下去,只是選了個折中的法子,讓岑橙換了班級遠離了那個男生。

明明他什麽都沒有做,卻要因此變更班級,在初三的時候重新适應一群陌生的同學陌生的老師。

如果換班級能平息所有的事情,岑橙倒也沒關系。

可是并沒有,事情最後是因為岑橙被這個男生推下了樓梯導致昏迷住院而徹底結束的。

那個男生被學校退學,原來的班主任也因此受到了處分。

還好岑橙傷的不重,他只是不懂,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遇到這些?難道真的像那個老師說的那樣,別人都沒有被欺負只有自己被盯上,應該反思自己的問題嗎?

岑媽媽溫柔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她告訴岑橙,他沒有錯。

男生個性溫柔就要被歧視被欺負嗎?就因為正當的拒絕了別人過分的要求就該遭受這些嗎?反思這種事從來都不應該由受害者來做。不知悔改的霸淩者,還有那個漠視欺淩試圖包庇加害者的人,那才是惡的根源。

只是從那以後,岑橙上學下學都是岑爸爸親自接送了。因為岑媽媽擔心那個男生不肯罷休,也害怕他來報複岑橙。

值得慶幸的是,還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影響到他的中考,而且後來高一的那些同學人也都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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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然救他的時候,朝他伸出手的時候。

自己哭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那種被人及時拯救的感覺。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謝季初然。

岑橙哽咽着說完自己的過往,才擡起臉,伸手胡亂的抹掉了眼尾的眼淚。他努力仰了仰臉,看着天邊黯淡的星光努力地笑了笑。

“你媽媽真的很好。”季初然覺得心口很悶,又有一種綿密的心疼,很細微,仍舊被他捕捉到了:“那種人渣不配被你記着。”

岑橙點點頭:“人的記憶那麽寶貴,我才不要浪費記憶點去記着這種人。我只要記着對我好的人就夠了,爸爸,媽媽,小姨,表哥……還有你,還有好多好多,都特別好的人就夠了。”

季初然第三次擡手揉岑橙的頭發了,已經到了一種十分順手十分習慣的地步了。

“我也覺得你媽媽說的對,溫柔很好,你也很好,”他頓了頓,又輕聲補充道:“特別好。”

少年原本柔順的黑發被季初然揉出了點亂糟糟的感覺,不過還是挺好看的,很可愛。

“那個,”岑橙清了清嗓子,好像有點小尴尬的樣子:“我剛剛哭了的事,你別告訴林帆他們好不好?挺丢臉的。”

“好。”季初然應了聲。

“謝謝你,”岑橙咬了咬下唇,漂亮的圓眼睛笑成一個彎彎的弧度:“也謝謝你願意聽我講以前的事。”

作者有話說:

_(:з」∠)_雖然但是 橙橙還是那麽溫溫柔柔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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