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天晚上我們做了很多事。

川貝重新編寫了監視攝像頭的程序,讓它重複播放我們倆在裏面晃蕩的畫面。然後我們在半夜兩點鐘左右偷偷打開了監獄門,兩點十五分會有憲兵換防,我們乘着這段時間溜出了薔薇騎士學院,回到了我們的宿舍。

川貝首先洗了個熱水澡,他也不是那麽講究的人,這種時候洗澡肯定是為了洗掉身上的某些東西。但是期間他又一次發病,體溫很高,打顫,口吐白沫,我沖進浴室給他打了一針抑制劑,他虛弱地睡了過去。我乘這段時間用川貝的電腦上網,查閱了“阿斯巴原蟲”的相關資料,然後打包了我們的生活必需品。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不停地看表,我想知道為什麽西樓還不回來。如果在我整理好生活物資之後還不見他,我就要上卡文迪許揪他的小耳朵了。

最後終于還是沒有等到他,于是我給川貝留了字條,準備去卡文迪許。但是我一開門,就發現西樓躺在門外。他身上裹着棉被,像個蛋寶寶。

我驚出一身冷汗,害怕空空如也的走廊裏突然從那裏走出一大排征服者。

結果沒有任何人。

我小心地抱起西樓回到房間裏,他臉上有瘀傷,呼吸很微弱,讓我有不祥的預感。我急忙把他放在床上,解開了那層被子,然後我的手開始發抖。

我能猜到一些,但是我不能确定,直到我把他翻了過去。他還是沒有知覺。即使有人對他做過清理,我還是可以看到他流那裏了很多血,做了一些治療,縫了幾針。我送給他的匕首被拗成了兩半,沾着血跟他裹在一起。

我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就是真相。

我花了點時間讓我自己不要崩潰。

然後我撿起了那枚碎掉了的刀鋒,藏在袖子裏。

不該是我們的血沾在上面。

應該是盧奇的。

我沖出了門去。

“你在幹什麽?!”川貝沖上來抱住了我。“你幹什麽去?!”

他把我拽進門,我所有的沖動都化為烏有,變成了一種深重的絕望。那種絕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只能蹲在地上哭。可是,我聽到我心裏有個聲音說,你有什麽顏面哭呢?川貝和西樓都因為你,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現在你需要清醒,你得把他們從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帶出去。

于是我從角落裏找到一支煙,剝開,抽出一點煙絲放到嘴裏,蹲在床邊一邊哭一邊嚼。

但我抑制不住地想要去假設從前。

“如果一開始我沒有那麽倔強,說不定也只是被盧奇睡一睡,屁股裏面塞點玻璃片,又不會死人。那麽現在你依舊不可一世地發明着你的小玩意,西樓依舊是那個笑得有點羞澀的小男孩。我為什麽非得那麽倔強地去愛龍隐啊?我根本就是個自私的混蛋,也沒有人會因為我的心情而變得幸福,只有我,只有我非得把自己看得那麽重要,讓我身邊的人全都跟着倒黴……”

我抓着頭發,想要尖叫,卻怕吵醒西樓,最後只剩下含在嗓子眼裏的哭聲。

我好想去死啊……

川貝甩了我一個耳光,拽起了我的頭發,我止住了哭聲。

“不是你被睡,或者西樓被睡的問題,明白麽?我們之中,是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應當被犧牲的。但是現在,我們三個人都成了犧牲品,甚至龍隐上校都成了犧牲品。”

我抱着頭。

我們賤民像是活在深淵裏。

“可是西樓是無辜的呀……他什麽都沒有做……”

川貝望着西樓,“對,他什麽都沒做,并不代表厄運不會找上他,所以你真的認為什麽都不做是應該的麽?但凡有一點自由的希望都要去争取,如果成功,那就是求仁得仁;如果沒有,那就是死得其所。唯一不可取的就是明明知道身處地獄,卻什麽都沒做,明白麽?”

我擦了擦眼淚,爬起來,又清點了一遍我們需要帶走的東西。

我把匕首擦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怎麽都擦不幹淨。總有看不清的水落在刀刃上。

“已經夠了。”川貝找了根棍子支撐身體,“我自己能走,你背西樓。天快亮了,我們去機甲倉庫。”

******

大胖子嚴克跟我們是死對頭,我們并不能從正門經過。不過常年在倉庫工作,我們知道一些通風管可以直接從外面通向二樓的登機平臺。背着一個人爬通風管太難了,我把西樓放了下來,像屎殼郎一樣推着他滾。川貝爬在最後頭,他不停地咳嗽,震得整個管道都在顫抖。這樣下去沒到目的地我們就會被發現,我又給他注射了一針抑制劑,但是效果并沒有前兩次那麽明顯。他的身體已經對抑制劑産生了抗性,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一大早的登機平臺,還沒有人來訓練,只有幾個希洛人在打掃。我問他們借了把掃帚,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登機口,乘人不注意,用“暴龍·希爾伯特感應複制器”刷開了準入設備,讓川貝和西樓趕緊溜進去。西樓現在有點清醒了,但是很失神,神游天外,只有植物性神經還好用,我勒着他的肩膀把他帶進了登機臺。銀灰色的訓練用機甲正呆在昨天的地方。

我依次用我男神的指紋和聲音通過了感應器檢測,爬進了主駕駛座,川貝和西樓坐到了後面。川貝說:“感覺我們就像是坐車去春游。”說着又咳出一大堆很粘稠的黑色流質。我估計我男神若是在這裏,肯定要把我們直接捅死了。

“你會開麽?”川貝扒着椅背問我。

“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回憶龍隐、盧奇他們開機的流程,重複一遍,屏幕上出現了女神“伊西斯”的成像:“歡迎來到白薔薇軍校戰甲競技場。請輸入權限代碼。”

我将“暴龍·希爾伯特感應複制器”放到接收器上刷了一下,系統顯示有操作權限。同時,屏幕上跳出龍隐的個人信息。我到這種時候還忍不住想去看他的三圍。

“龍隐上校,歡迎您再次登陸戰機系統……天吶,你不是龍隐上校!”伊西斯捂嘴,“你誰啊,我要叫人啦!”

卧槽!

我忘記上次戰鬥的時候,機甲系統伊西斯也能識別出我和龍隐的面部不同。

而且她還很讨厭我。

我趕忙舉高兩手,“大姐,我們沒有惡意,是龍隐上校叫我們來執行秘密任務,否則我們怎麽可能通過重重安保來到這裏啊。”

“這種托辭我見過太多了!”伊西斯生氣地一跺腳,蹲在屏幕一角背過身去打電話,屏幕顯示正在接通龍隐的通訊器。

我特麽頭都大了,川貝在後面拍拍我的肩膀,“關機,趕緊關機。”我一巴掌拍下能源按鈕,瞬間黑屏了。

“好險……”我拍拍胸口,“機甲系統看臉,這他媽怎麽辦啊?”

“黑掉系統。”

“那他媽可是安全系數最高的機甲作戰系統,說黑就能黑啊!黑掉他靠什麽控制機甲!”

“你不是也有個機甲系統麽?”

川貝示意我用螺絲刀打開應急控制面板,拉出指定的線路,然後他掏出他自己改裝的平板電腦,連上線路開始鼓搗。

我提醒他,“我的機甲系統時靈時不靈的,不聽話,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麽讓他進入機甲內部。”

“你在召喚我麽,吾王?”

米迦勒突然出現在副駕駛上,我吓得一聲尖叫。川貝吓得把平板扔飛了,西樓也嘤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川貝噓了一聲又把他哄睡了。

“你他媽怎麽回事!鬼叫什麽!”他不高興地說。

“我的機甲系統現在正坐在副駕駛上!”

川貝順着我的目光望去,然後又看看我。

我嘆了口氣,“你看不到他是麽?”

川貝挑了下眉毛。“恐怕他是你的專屬天使。”

“只有你看得見我,我只能改變你的感官。”米迦勒一本正經地解釋。

他不說感官還好,一說我就黑臉。不過這種時候他願意出現真是幫了我們大忙,我臉再黑都要笑得燦爛。“米迦勒,你真是太及時了。”

“我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他面無表情道。

“別這樣……”我頭痛。

上次因為龍隐的事,我抽了他一頓,現在一落入困境就又去求他,覺得自己賤賤的。

川貝插嘴,“看你和一團空氣說話,真沒法想象你不是個精神分裂。”

就在這個時候,機甲突然自動啓動,不單啓動,還響起了刺耳警報聲,不停旋轉的紅色警報燈照亮了整個機甲倉庫。伊西斯淩空飄在屏幕裏,衣袂四散,氣鼓鼓的:“你們居然強行關機,一定是心裏有鬼!我叫人啦!”

“大姐行行好啊!”我簡直要給她跪下了。

“誰他媽是大姐!”伊西斯一拳砸在顯示屏上,“人家是可愛的男孩子!”

“你別和這死娘炮扯了,”川貝的手指彈鋼琴一樣在平板上飛,“如果你的小天使真的存在,讓他接管機甲!”

“我不是小天使,我是機甲武器系統。”米迦勒面癱着臉回答。

“誰他媽是死娘炮啊!”伊西斯掀起長袍,墊着兩條細細的腿,“看!小雞雞!”

我扶額,覺得拉栖代夢這個種族真是完全沒救了。不論是米迦勒還是伊西斯都讓人不知如何是好——他們真的在本質上是同一種東西麽?還是那種被叫做“機甲系統”的東西?

警報聲不斷,驚動了駐紮倉庫的守備力量。我透過透明屏幕看到集結的守衛,他們有些拿着核铳向我們跑來,有些通過緊急通道登機,要把我們殲滅在倉庫中。連天花板上的出口也啪嗒一聲扣上,防止我們通過大競技場溜走。而伊西斯鎖死了控制面板,不準我進行任何操作。

“米迦勒,你如果不能接管這臺機甲,今天我們全交代在這裏了!”

“嘗試進行系統入侵……失敗。看來自從我吸光了所有倉庫機甲的能源,他們就針對我升級了防火牆。”米迦勒回答。

“現在可以了。”川貝敲下最後一行程序,亮了亮他的雙手。

“嘗試進行系統入侵……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米諾現在還很弱,還要靠米迦勒時不時上線,他的金手指在現實世界中還不太有用。

至于西樓,經過這件事也會成長。

基友三人組之間不會互相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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