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吸血鬼

那一年我正要中考。當時教育正要改革,要放松高考壓力,提高高中生源水平。因此收緊了中考的腰帶,只要是不過關的,連高中都上不上,只能走個關系報讀三流學校,或是去上技校,謀取其他生路,結果去技校的人不多,三流高中的人數卻是膨脹幾番,連着帶動私立大學的興起。

我是個沒有什麽追求的人,腦子不好使,也不會說話,用現下的流行詞彙,叫做雙商感人。因為成績不好,人緣也不太好,所以一直是班裏的邊緣人。當時學校是按成績分班,我被分在四班,這個班大多是些體育生,或是些很有道上潛力的學生,如果不能融入他們的團體,只有被欺負的份兒。什麽代寫作業,跑腿都是常事。如果遇上和其他班級、其他學校的打群架,免不了被拉去湊個人數。我就是在一次打群架中,左躲右躲,還是沒有躲過別人砸來的磚頭,一閉眼昏了過去,再一睜眼,到了那個世界。

當時還不流行“穿越”這個詞。睜眼看到模糊的星空,蕭瑟的晚風吹來,附近的灌木叢微微摩擦,遠處地平線和黑暗融為一體。我只以為自己被棄屍荒野,不僅腦袋疼,左腹和左腿也發麻地疼。我伸出顫抖的右手摸索,只摸到一陣濕潤。我心裏怕極了,害怕自己流血而死,害怕從哪裏沖出野狗,把自己當做美食一口一口吞了。一定得去醫院才行,我這麽想着,決定采取一些措施。

我把身上的襯衣脫下來疊三疊,纏在腰上當做包紮傷口,然後哆嗦着站起來一步一步往前走。因為夜裏太黑,我無法辨認方向,忽然想起在課上老師教過如何用星星辨別方向,于是趕緊擡頭,眯着眼尋找北極星,最終以失敗告終,只好随便選一個方向走。打群架的地點是個偏遠的小廣場,但四周都有零星的居民樓,這樣我也能得到一些幫助。

走了很久,我發現周圍仍然是一片空曠,這時我有些猶豫,我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無法發現是哪裏出了岔子。

就是在我猶豫的這個時候,我發現前面有個影子在晃動——他提着一盞老舊的幾乎快要熄滅的馬燈,閑庭漫步從遠走近。黑夜中,我竟覺得他模糊的臉上有兩點紅光閃過,是錯覺嗎?

“是誰?”他開口問道。

聽聲音是個年輕的男人,我放下心,朝他說:“救救我……”說出這句話後,我感到一陣暈眩,身體失去重心,朝一邊倒去。

他拉住我,手掌和手臂接觸的部位感到一陣冰冷,我微微打個寒顫,在力的作用下朝他倒去,慢慢失去意識。

迷糊之中,我聽到他在呢喃:“人類……為什麽闖入禁區?”

我似乎是做了一個夢。夢裏出現一個陌生的影子,是個比我還要小一些的男孩,他居然和我的名字一樣,都叫做馮如。但和我不同,他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在進行入學測試的前一年,他得罪了院長,被趕出孤兒院。之後便一路流浪,被善良的酒吧老板發現,給了他一份工作。

然後,我夢見馮如帶着一個女孩直往北逃,在逃去一個叫做“禁區”的地方時,女孩舍棄了馮如。最後,我在一聲爆炸聲中驚醒……

我坐起身急喘着,上下摸索,身上分毫不少,甚至連傷口都被仔細包紮過。我心有餘悸地嘆氣,整個人放松下來。

“你醒了?”是我昏迷前遇到的那個人,沒想到他一直守在這裏。

我借着昏暗的燈光,努力想看清他的模樣。他的輪廓很深,大約二十來歲,身材高大,看樣子也許是附近的居民,但他手裏的這個馬燈,卻不像正常人會使用的東西。在我初中的時候,手電筒并不是多麽稀罕的東西,至少家家都有,不會落魄到使用馬燈的地步。

我點點頭,慢吞吞開口說:“謝謝叔叔……你知道蓮花小區在哪個方向嗎?我有點迷路。”

他的神色有點詭異,現在想來,估計是被我一聲“叔叔”給憋到了,他挑挑眉,說道:“這裏離最近的城市還有一段距離,你是去找誰嗎?”

“我家住在蓮花小區,我得趕快回去。”我暗自焦急,難道我真的被棄屍荒野了?

他沉思一會,問我:“你……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對嗎?”

這裏是哪裏?他的話讓我一頭霧水,這裏不是安陽市嗎?還能是哪裏,總不至于出了中國吧?我确信我們說的都是……不。這時候我才有點反應過來,我和這個人的對話發音是很奇怪的,完全脫離了中文的發音。這是怎麽回事?

沒等我想明白,他神色一緊,低低地說了一聲:“來了。”

來了?什麽來了?我疑惑地擡頭,四下裏一片寧靜。不一會,幾聲嘶吼從黑暗中傳來,很快這聲音就近了,我清晰地聽見它們在喊:“人類,是人類!”

我正想看清發生了什麽,身邊的人脫下身上的黑色鬥篷蓋在我的頭上,“穿好它。”他冷冷地說道,語氣威嚴,讓人忍不住遵從。

我正把鬥篷裹緊,就聽見幾聲巨響,仿佛前幾個月隔壁破舊的小區被拆遷一般。

不一會,遠處響起一個嘶啞的怯懦的聲音:“啊,大人!對不起,冒犯了您。”

“請、請問,這是您飼養的人類嗎?”這是另一個方向傳來的聲音。

那人說道:“不是。”

“不知道大人是否願意把他高價讓給我們,我們将把他進獻給阿德林頓家族。”

“他将被送回封鎖線外,你們退去吧。”那人冷冷的說。

“這……”另幾人陷入沉默。

我只能勉強辨認出五個人影,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也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麽而沉默。事實上,我正為他們的對話而苦惱。封鎖線?我在夢中也夢到了這個詞,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會,哪怕我神經再粗,我也知道哪裏肯定出了問題。

“去通知阿德林頓家族,今日讓他們領地內的所有夜族回避,以免發生不必要的傷亡。”

周圍還是沉默。我感覺空氣一沉,不知發生了什麽,那幾人惶恐地開口說:“是、是……真是抱歉,打攪到大人您……”

“去吧。”那人只淡淡說一聲。

很快,我感到周圍的人離開了,這裏又恢複成一片寧靜的模樣。

“不知道你怎麽跑到禁區來了,人類在禁區是很危險的。”他的聲音冷冷的,我卻感到他隐藏在冰冷之下,透露着淡淡的溫柔。

禁區?我的腦袋發疼,無數陌生的回憶在我的腦中浮現:

【斯伯裏市,你可以從那裏穿過封鎖線,一直往北走,就是禁區。夜族都生活在那……你可以在那找到你的家族……】女孩悄悄在我的耳邊說,發抖的聲音裏透着一股恐懼。我們躲藏在陰暗的下水道裏,處處都是死亡的威脅。

【……他們來了!您必須得跟我走!如果他們發現您的身份……】清晨裏,冷冽的陽光叫人發寒……

【為什麽?為什麽血液的等級可以決定一切?這根本就不公平……】仇恨的聲音像是一把刀,深深刺入我的心髒……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擁有另一個人的記憶?我結合現下情境,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我推測着,我大概是死了。然後借屍還魂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所以才會擁有他的記憶……所以,這不是我的世界,我也不是那個為了中考忙忙碌碌的學生了……那麽,這個和我一樣,叫做馮如的人又去了哪裏?他也死了嗎?

我漸漸理清思路:這裏是禁區,是夜族生活的地方。從記憶裏,夜族似乎是以人類的血液為生,也許這個馮如也是夜族的一員,所以為了逃避某些危險,他才會回到禁區。——我後來才發覺,這個‘夜族’是可以和我的世界裏,傳說中的吸血鬼劃等號的。

“這裏離斯伯裏市很近,我送你回那吧。”

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能去斯伯裏!我有一種直覺,似乎人類城市裏存在什麽危險,正在等我上鈎……以前我是個無神論者,但現在經歷這離奇的一切,我再也不敢确定,只更加堅信自己的直覺。于是便求眼前的人,讓我留下,或者跟在他的身邊,至少我感覺,在這個人身邊我很安全。

但是他卻搖搖頭:“既然你不願回人類那邊……禁區有一個地方,對你來說,也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我會送你去那裏。如果以後你改變了想法,可以到南方堡壘來尋我,我會把你送出禁區。”

兩天之後,那人就将我送去了禁區裏唯一一所學校:布萊克學園。大概是為了鍛煉夜族幼崽,布萊克學園是唯一一個強制所有夜族吸食人造血的地方,在這裏,反而吸食人血是違規的事情。那個人幫我辦好了入學手續,讓我在這裏安心學習。在臨走前,他留下一個很像是手機的通訊器,告訴我可以用這個通訊器聯絡他。如果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打給他。我看着屏幕裏的‘萊卡’二字,感動地朝他鄭重道謝。

就這樣,通過萊卡的幫助,我暫時地留在了禁區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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