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厭惡徒生
午夜一點,司機将發動機熄火,拔掉鑰匙從駕駛位上走下來後,躬身将後位的車門打開,傅司柏微微彎身從車子內走下來。
傅司柏在軍部裏很有名氣,一方面是因為他特殊的背景以及出衆的容貌,另一方面則是由于他雷厲風行的作風與永不疲倦的耐力。無論剛剛經歷過多麽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他總能保持良好的狀态,有着敏銳的洞察力與充沛的戰鬥力,冷靜、睿智、遇事永遠從容不迫。就像是現在,他已經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二十多個小時,在他的臉上卻見不到一點疲色。
這個時候的天氣已經有一點涼,走在外面呼出白氣立刻就結成了霜。傅司柏走進別墅,将手套摘掉,外套脫下遞給跟在身旁的仆人,朝二樓走去。
他推開卧室的門,擡手按開開關,溫暖昏黃的燈光立刻傾斜而下灑滿整個房間。因為今天的公事已經處理完畢,不必再去書房,傅司柏直接走到卧房裏的浴室準備沖個澡。
等他穿着浴袍從浴室中出來,朝卧房內間的床邊走去的時候,腳步忽然一頓,他的表情沒有變化,眸光卻一深。原陸時正阖着眼睡在寬敞的大床上,大概是由于有些畏寒,身體微微弓着,将柔軟的被角拉倒了頸邊。
傅司柏面無表情地看着蜷在床上的人,眼睛裏透出一點厭惡:原陸時搬到傅家的第一天就一臉深惡痛絕地對他說,自己完全是迫于祖父的壓力才會同他訂婚,并且鄭重地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同他結婚。
原陸時的祖父原勁光年輕時是傅司柏的祖父傅致中的部下,曾經在戰場上救過他的命,對此傅致中一直記在心中,想着要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只是後來原勁光退伍從商,兩個人一度斷了聯系。等傅致中再次找到原勁光時,原勁光的生意也已經做得不錯,兩人幾十年未見,不禁唏噓過去的時光,酒過幾巡之後傅致中當即就敲定了兩人孫輩的聯姻。因為這時候傅致中的長孫、次孫都已經成年有了配偶,只有傅司柏還未婚,而原勁光的長孫原陸時又與他的年紀相仿,兩個人的事情就這樣被定下了。
對此傅司柏的反應并沒有很大,因為他其實是一個有些冷感的人,對于未來要同誰結婚并沒有很大的計較。對此沈正曾這樣評價過他:性冷淡。
與此相反原陸時的反應就很大了,他從來就不是個聽話的人,對于自己的終身大事更是不可能願意憑借別人的一句話就定下來。況且當他聽說訂婚之後自己還要到傅司柏家裏去住就更不樂意了。原陸時的頭腦反應不是很快,但是卻有個十足的優點:不是顏控,不會看到美人就走不動路。要知道這個屬性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裏是多麽難得的品質。所以當他見到傅司柏這樣一個十足的美人擺在自己面前時,竟然一點都沒有心動,反而覺得對方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簡直就是禍水。
原陸時不是個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他讨厭傅司柏,臉上立刻就顯露了出來,進而在行動上也有所表現。而幾乎常年不調動情緒,對任何人都無感的傅司柏竟然能夠對原陸時也産生了厭惡之情,可見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的确已經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
于是原陸時在搬到傅家的第一天晚上,就以不習慣與人同床為名搬到了客房裏去住,一直持續到了他被綁架之前。所以當傅司柏見到躺在他床上的原陸時時,第一反應是驚訝,随後就是厭惡了。
當初是原陸時一臉深惡痛絕地要求搬到客房住的,現在又莫名其妙躺在自己床上,這算是什麽意思?
傅司柏這個人其實是有一點潔癖的,并且有些認床,看到有人躺在自己床上立刻就覺得不舒服得厲害,所以第一反應就是離開。然而他的腳步剛一動,下一個念頭就冒出來了:這是他的房間,他為什麽要走?
于是他皺着眉頭不悅地走到原陸時面前,屈尊纡貴擡手推了他一下:“喂。”
原陸時沒有反應。
他停頓了一下,又推了一下:“原陸時!”
原陸時眉頭一蹙,動了動,将頭朝被子裏更深地埋了進去。
傅司柏自小生活在軍隊裏,身邊的人無一不是敏銳度極高的,無論在何種環境裏只要有一點的風吹草動就會立刻清醒,哪裏有睡成這樣的,對對方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好感度降為了負值。
而事實上原陸時是因為太累了,在這裏又有些不适應,在睡前服了片安眠藥才會睡得這樣沉。
傅司柏本來打算在客房裏睡一晚,只是客房裏雖然一直有傭人打掃,但是因為久不住人還是有些塵味,況且在部隊裏住慣了,什麽惡劣條件沒見過,經常會有在外幾天幾夜的時候,與人同住也不是沒有過。所以傅司柏幹脆當原陸時不存在,擡手将另一側的被子掀開就躺了進去。
只是,還未等他合眼,就感覺到身邊的人朝他一點點蹭了過去。
原陸時有點畏寒,平日裏房間的空調溫度都調得比較高。而傅司柏則喜歡稍低些的溫度,卧室的空調是根據傅司柏的喜好設置的,就會較一般房間略低。原陸時這個時候睡着了,就覺得有些冷,潛意識裏就朝着熱源的方向挪動。
傅司柏眉頭微蹙,朝一側動了動身體,只是下一刻,原陸時又慢慢地蹭過去了,等整個人都貼到對方身上時,才停下來。
傅司柏忍耐了半分鐘,回身将原陸時推開,然而幾秒鐘後,原陸時又依樣貼了過去。
幾次過後,傅司柏忍無可忍,直接将原陸時拎起來,雖然他很想就這樣将這個人踹到地下,但理智的作用下,還是只将他扔到了床邊。
然而折騰了半個多小時,原陸時卻一次又一次朝傅司柏貼過去。傅司柏起了點煩躁的情緒,擡手将房間的溫度一直調高,很快整個房間都暖融融的,這時候原陸時才一點點地從傅司柏的身上退了下去,最後慢慢地抱着被子蜷在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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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原陸時被從窗外射進的一點亮光吵醒,他揉了揉有些沉重的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一張漂亮而陌生的美人臉孔映入眼簾,他猛地一驚,下一刻立刻反應過來:是他的‘未婚夫’傅司柏。
他記起自己同傅司柏訂婚了,而顯然這裏是傅司柏的房間,雖然早就對這一切有了認識,但早上醒來猛然發現自己同陌生男人睡在一張床上,還是讓他有些不能适應。
原陸時停頓了一下,開口打破尴尬:“早。”
然而面前的那個人情緒似乎不大好,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掀開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原陸時坐在床上,有些反應不能。他記得自己好像并沒有惹到過對方,為什麽傅司柏卻是那樣一副表情?如果是從前的陸時,一定會照顧對方的情緒來緩和一下氣氛,然而現在他卻并不想這樣做:自從他清醒之後已經接二連三地遇到好幾個莫名其妙對他發火的人,他的脾氣是好,可也沒有義務去挨個哄這些人。
于是他幹脆視傅司柏于無物,穿上拖鞋踢踢踏踏走到浴室去洗漱,然後換好衣服就出了房間。
他剛走出房間,就有傭人上前低聲道:“陸時少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老爺正在樓下等您一同用餐。”
原陸時愣了一下,随即道:“好的,多謝。”
等他走到樓下餐廳時,發現傅致中連同傅家其他人已經坐在餐廳裏了。傅致中見到他,微笑着朝他招招手:“陸時,過來。”
原陸時走到餐桌旁,溫聲道:“您早。”
“好孩子,來,坐在我的對面。”
原陸時依言坐在傅致中的面前,一旁的管家立刻将為他準備好的早餐端上來。這時候傅司柏也從樓下走下來,他走到餐桌旁,腳步停頓了一下,最終坐到了原陸時的身邊。
傅致中朝原陸時溫和一笑,問道:“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原陸時立刻放下手中的餐具,直視着對方道:“我在這裏住得很好,多謝您的關心。”
傅致中又笑了笑,因為與原勁光的交情,又聽說了原政楷夫婦的事情,所以他對原陸時這個孩子是又憐又疼,雖然從前覺得這個孩子做事情有些不大穩妥,禮數也不夠周全,但也只認為是無傷大雅的小事情。這次這可憐的孩子被綁架,自己擔的心不比他的親祖父少,如今安全地回來了,卻覺得他比從前還要懂事了,所以看着他的眼光就愈加充滿了慈愛。
他又詢問了原陸時一些生活起居上的事情,吩咐他有什麽需要不要客氣,同管家說或者直接告訴他就好,原陸時也一一有規有矩地答應。
等原陸時将早餐用好,放下餐具時,聽見傅致中對一旁的傅司柏道:“司柏,一會送陸時去學校。”
傅司柏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看向傅致中,道:“今天上午艦隊要進行模拟演練。”
傅致中臉上的神色立刻一肅:“那又有什麽關系?送陸時去學校要費你多少時間?”
傅司柏的表情不變:“這次演練是我負責,我必須提前一個半小時到模拟場地。”
見傅致中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情,一旁的傅司安趕緊道:“祖父,您別生氣,家裏不是有司機嗎?讓司機送陸時不就行了嗎?”
傅致中臉色卻沉沉的,打斷他道:“陸時住在我們家,你就用司機打發人家嗎?”
傅司安暗自腹诽:什麽叫用司機打發他?我們每天不也是司機送進送出的麽。
原陸時見傅致中動了氣,趕忙勸道:“司機送我就可以了,您不用麻煩。再說傅……司柏他也是有工作要忙。”
傅致中手一擺:“你不用替他說話!”
“好的,我知道了。”傅司柏顯然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久糾纏,匆匆結束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