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月光缥缈,為本丸披上一件淺黃色的薄紗。
擡手間, 流光四溢, 江雪左文字看着自己手中散發着淡淡的光芒的琥珀,緩緩地将它握緊, 重新放回懷中,手指抹過衣領,将衣服重新捋好, 不留一絲的褶皺,他轉身擡腳,重新回到了房中。
雙腿合并, 跪坐于那雪白的床鋪一側, 江雪左文字的眼中帶着柔和, 伸手将那有些滑落的被子重新為弟弟們蓋好,将那調皮地跑到宗三臉頰的粉發捋至他的耳後, 眼前的弟弟已然安靜乖巧, 沉浸在那夢鄉之中。
江雪左文字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樣的一副心情,只知曉在聽到弟弟們昏迷不醒的消息後, 直接跟着審神者奔回了本丸, 連自己究竟是怎麽走到手入室外也不知道,那緊閉的門扉将他阻隔于門外,也将他焦急的目光阻隔。
與本丸裏的衆人一同等待在那庭院之中, 江雪第一次感覺到了時間流逝的緩慢,是那樣的龜速,一分一秒似乎都被掰成了若幹份, 心中的無措與擔憂愈發地擴大,最後滿心滿意都是那門內的人。
那一刻,他覺得,就算是新來的弟弟又如何?就算是靠近自己可能會再遇上怎樣的災難又如何?就算是他們想要纏着自己又如何?
這一切的一切,從來都沒有弟弟們的生命重要。
雙手合起,江雪左文字低囔了一句佛語,卻道不出一句平常經常說的傷心之語。
如此的場合,如此的狀态,又豈能道這些話來擾亂身邊的衆人呢?再者,審神者都進去裏面搶救弟弟們和夥伴們了,江雪相信夏目貴志的能力,或者說,他信任着宮本慧子選擇人的眼光。
弟弟們不會有事的。
他如此反複地在心裏這麽說着,似乎是在強調着什麽來令自己安心一般,又好像是一直堅信着什麽一般。
幸好,他們都活了下來。
江雪左文字道不清看到弟弟們被送出了手入室那完好的模樣,自己那一刻的心情與表情,但是嘴角的淡淡鹹味他至今仍舊記憶尤深。
檀香在房中迷繞,他輕輕地撚動着佛珠,坐在已經昏睡了一周的弟弟們身邊,認真地誦讀經文。
所有的情緒盡數淡去,只餘那一抹擔憂,卻也在時光的流逝中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
Advertisement
鶴丸國永說過,江雪最近越發地像佛了。
江雪左文字卻是淡淡地一笑,沒有言上什麽。
佛,無喜無悲,可自己的心中卻仍舊有着牽挂,有些憂慮,又如何成佛?
不過是淡去了那眼中的神色,将那滿心的悲傷與憂慮埋入心底,不再讓人捕捉到罷了。
他不知曉自己的師父究竟去了何處,更不知本丸裏的情況。
只是因那每一天審神者的固定課程,他方才會踏出房門,接觸到了外面的情況。
聽聞三日月宗近将消息上報給了時之政府,聽聞時之政府已經派人去探尋問題,聽聞有用于對戰新的溯行軍的本丸被建立,聽聞……·
聽聞太郎太刀他們已經醒來。
江雪左文字輕輕地攏起長長的衣袖,手指滑過小夜左文字的軟嫩臉頰。
他們已經醒了過來,那你們呢?為什麽還不醒過來呢?醒來後,想要纏着我,便讓你們纏着好了,想跟着我,便讓你們跟着好了,想做什麽,都會讓你們去做的……
只要你們醒過來,一切都答應你們。
“江雪君?”一道聲音在門外響起,江雪左文字回過神來,緩緩地看去,只見太郎太刀正站在門外,有些為難地看着他。
江雪左文字的雙眸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只是淺淺地颔首,往旁邊退了退,留出一個位置予太郎太刀。
高大的個子此時此刻還是有了不少的麻煩,太郎太刀努力地彎腰鑽進了這個房間,他自己的房間因為他和弟弟次郎太刀都是高個子,所以專門建的較高,适合他們的身高,但是這邊就不是這樣子了,所以他有些局促。
認真地彎腰走到床鋪旁,跪坐下,太郎松了一口氣,總算感覺舒服了不少。
目光在沉睡的宗三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的身上掃過,太郎太刀是當時戰鬥中唯一一振努力地和宗三小夜一起抗敵到了最後的刀劍付喪神,可能其他的刀劍沒有什麽印象,但是他是不會忘記的——那兩道守護在他們的身前的身影。
微微地低頭,太郎太刀沒有選擇進行祝禮,而是送上了“土下座”。
仍舊有着暗堕氣息的他,若是用了祝禮,怕是會加重眼前兩位恩人的傷勢。
不知曉他們為何沒能醒來,明明審神者都說了沒事,但是太郎太刀還是在醒來後,在他被允許離開房間後,第一時間地趕過來,送上自己的謝意。
真誠的感激,沒有夾帶其他的感情,太郎太刀明明眼角仍舊繪着出自次郎之手的紅色眼影,卻顯得端莊嚴肅,帶着那樣一份神聖的感覺,與次郎的妖豔完全不同。
江雪左文字就這樣坐在一邊,看着太郎太刀的感謝,這無聲的狀态,卻帶着神聖而肅然的氛圍。
指間佛珠滑動,滑過他帶着繭子的手掌,腰間的本體微微地顫動,卻被他一把壓了下去。
沒有鐘表的滴滴答答聲音彰顯時光的流失,時間仍舊悄然在指尖流逝。
那月光披灑本丸,透過門扉,淺淺地映在榻榻米上,明暗間卻沒了白日的分明。
海青仍舊着于身上,江雪左文字目送着太郎太刀的離去,一如既往般地坐在那床鋪旁,沒有半分的動彈。
腰間的本體仍舊在顫動着,甚至發出了“嗡嗡”的聲響,似乎在提醒着什麽。
江雪反手握住刀柄,壓抑住本體的動彈,他輕輕地伸手,為他們蓋好被子,彎腰,落下兩個輕淺的額頭吻。
長袖一甩,他慢慢地将盔甲重新戴上,耳垂的流蘇掃過已然披上的袈裟,擡手間,淡藍色的長發伴着束繩的掉落而披灑了一背,輕輕地随風蕩起發尾那抹藍色。
藍眸如海深邃,擡腳邁出房門,輕輕地合上,将房中的一切全部都關上,就如自己的內心一般,将一切都封鎖在了最深處。
反手拔刀而出,刃氣一揮,将那柿子揮落枝頭,輕手輕腳地放在了游廊之上,又擡手折下一枝臘梅,使它伴着柿子,一如宗三與小夜記憶中的過往一般,只是失了那記憶中的紅色。
江雪左文字一手搭在刀柄之上,眼中不夾任何的感情,清冷的臉上,抿直的嘴唇不帶分毫的笑意,他慢步走出庭院,餘光掃過門外伫立的白色,淡淡地說道:“走吧。”
鶴丸國永撲朔着自己的金眸,勾起嘴角,原本的黑衣在這一周內也化為了雪白,只餘那四周仍舊迷繞的淺薄暗堕氣息彰顯着他身為暗堕刀劍付喪神的身份。
他腳下一跺,撲到了江雪的背上,一本正經地說道:“江雪真是越來越沒有表情了,這樣可不好,面癱是病,得治!”
江雪左文字并不欲去理會這位一向來都喜歡調笑自己的存在,這般喜好玩鬧之人,本丸裏的大家都是選擇了放任與包容的,他也不例外。
只是淺淺地點頭,便徑直地走向審神者的樓閣所在的庭院。
腳踩在那白色的雪地上,留下的腳印被那飄然于空中的雪花覆蓋,掩去了他們離開時留下的痕跡。
刻意将本丸的天氣調到了冬天,夏目貴志也算是用盡了當時自己體內所有的靈力,雖然在那頃刻間拯救了六振垂危的刀劍付喪神,但是這般炎夏的天氣,其實并不是本丸最适宜養病的時候。
那冬日雖然寒冷,卻可以讓他把靈力借着那雪花灑遍全本丸,随時随地地滋養受傷養病的刀劍付喪神,所以他在治療了刀劍們,令他們脫離生命危險之後,便調動了體內剩餘的靈力将天氣改變。
江雪的憔悴,三日月的緊張,鶴丸的認真,他都看在了眼底,卻又無能為力。
宗三與小夜并非是自己的刀劍,在治療的時候,夏目貴志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想要将他們的本體順便進行日常的維護,靈力注入時,本體內原本的那股強大的力量會将他直接排斥出來,不讓他有任何的機會接觸。
夏目貴志沒有辦法治愈宗三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甚至于連探查他們的情況都沒辦法,但是他沒有告訴江雪左文字。
他騙了江雪,因為不想看到他再露出那般悲傷而痛苦的表情。
不知道那是為什麽,但是夏目還是清楚地感知到了宗三小夜的大概的情況,應該是沒事的,如果他們那外在所飄蕩的靈力并沒有騙人的話……·
分明是自己鍛造出來的刀劍,卻又不屬于自己。
夏目貴志不知曉這究竟是如何的一番情況,狐之助卻告訴自己沒有任何的問題。
他就那樣,呆在這個位置上,呆在這個名為“審神者”的位置上,什麽都不知道。
夏目貴志突然覺得,這個本丸太獨立了,他們或許根本就不需要一名名為“審神者”的存在來束縛他們的步伐,他們自己便能夠去做完所有的事情。
但是他們重傷瀕臨碎刀的時候,又是需要審神者的,如此的矛盾,如此的複雜。
夏目貴志就那樣抱着貓咪老師坐在高位上,他大概是第一次真正地,将自這樣去做……将自己的靈力散發到了整個本丸,認真地觀察着所有的情況。
書房中的三日月宗近和壓切長谷部批改着所有的文書;出陣的刀劍們寫好了總結,直接交到了三日月的手中;博多藤四郎拿着全本丸的資金,與次郎太刀這群酒鬼博弈着就是不肯發一些錢給他們;燭臺切光忠和歌仙兼定讨論着明早的早餐的菜單;一期一振帶着藤四郎們在房中,講故事哄他們入睡……
整個本丸井然有序,自我運作着,沒有因為之前的出陣的意外而出現任何的慌亂。
連那原本自己的任務——淨化也都完成了大半,他身為審神者,卻沒有參與到本丸的具體的每一件事情上,夏目貴志輕撫着貓咪老師的背部,看他在自己的懷裏呼呼大睡,嘴角挑起的弧度不着痕跡地淺了幾分。
這個本丸不需要審神者,自己對于這裏,對于時之政府,不過是一個中轉站一般的存在,作用是來淨化這個被暗堕的氣息所侵染的本丸,而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
但是,如果自己離開了,那麽新的審神者,或者說真正的審神者會降臨于此,他們又會如何呢?
審神者不都是希望本丸可以被自己所掌握,而不是如現在的情況一般,他們自主運作,這樣完全不同的理念,所會帶來的結果又是如何呢?
夏目貴志猜不透,更不敢去猜。
緩緩地合上自己的雙眸,随後站起,挺直腰板,手背上紅色的标志仍舊存在,身旁金色的光點飄蕩着,逐漸凝成了一道身影,赫然就是許久沒有在本丸出現過的江雪正宗。
夏目貴志懷抱着貓咪老師,下了樓,尋了三日月宗近與那庭院之中的江雪左文字、鶴丸國永,方才喚來了狐之助。
未來會如何,已經不是自己可以去管的事情了,先把現在所要做的事情全都做到吧!
夏目貴志的目光越發得堅定,在狐之助詢問是否準備好的時候,認真地颔首。
金色的光芒從腳下散開來,時空轉換器在三日月宗近的手中散發着光彩,那金光将他們籠罩,又散開,已然不見其中的人存在的痕跡。
時空轉換,目标——冬木市!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