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日月從未真的分別,在那蔚藍的天空中也曾有那同現的時光, 一個燦爛, 一個隐秘,淡淡地灑落着光輝, 将世間點亮,不分晝夜,不分時空, 當你擡頭的時候,你所見的光芒,均來自那灼日的恩賜。

江雪左文字緩慢地擡起自己的手,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陽光的照耀下, 仿佛那瑩潔的指甲都籠上了淡淡的光輝, 倒映下一片黑影,黑與白在臉色相對相襯, 與那藍眸中的深邃相互透着某些令人看不太透的思緒。

那海青一如既往的幹淨整潔, 貼敷身軀,沒有留下半分褶皺, 白裘依舊披肩, 毛絨的領子帶來幾絲癢意,他卻沒有道些什麽,不過是輕輕地扯了一下衣領, 讓自己的脖頸遠離這個罪魁禍首。

淡藍色的長發披灑身後,一身袈裟與那白裘有些格格不入,卻又在他的身上顯出了那種矛盾的美感。

大抵是因為他本人便是如此矛盾吧?

江雪左文字從來都知曉自己的身份, 卻又在悲哀着,他嘆息着,卻又笑着,如此矛盾,如此掙紮,如此無奈。

那時事究竟有何染上他的愁眉,暈開了那抹愁緒,化為一聲悠嘆。

宗三左文字站在遠遠的地方,手扶着身側的桔子樹,手腳有些冰冷,但是他未曾為單薄的衣物加上一件大袍,只是踩着那木屐,腳趾被凍得有些發紅,仍舊站在此處。

他已經在這裏站了幾個小時了,若不是身側有一顆健壯的大樹樹幹給他攙扶,原本身體便較為體弱的宗三早已倒下了,就算是再強悍的刀劍付喪神,擁有了肉/體之後,也是難以抵抗這夾雜了靈力的寒意的。

他輕咳了幾聲,聲音有些嘶啞,腳步輕挪,往樹幹之後又躲了躲。

這已不是宗三左文字第一次長時間站在此處了,但這也不是江雪左文字第一次坐在游廊之上發呆神游了。

自鶴丸國永離世,宗三左文字雖然看着兄長在自己和小夜的開解和陪伴下漸漸地走了出來,但還是偶爾會這樣子,就這樣坐在那游廊之上,發着呆,連他們的接近都沒有察覺到。

他不知道兄長究竟在想些什麽,是回想起了原本的事情呢?還是想念着消失了有段時間的江雪正宗?亦或者是……仍舊放不下鶴丸國永的事情呢?

很想問,但是不能問。

宗三左文字從來都不是克制自己的人,雖然也會哀嘆着自己命運的悲傷,也會在那裏悲傷于自己“籠中鳥”的過往,可是,已然成神的他早已與那些分靈有了許多的差距。

他會笑,他溫柔,他已經幾乎不會再提起織田那個“暴君”了。

人啊,經歷了太多,最後總歸還是會看開的,就像是三日月宗近那般,不也正是因為看過了太多,才會保持着那樣看起來宛如天然的狀态嗎?

太過計較于過往,是無法真正地完全直面未來的。

他早已放下過往的種種,縱使後來甚至在一次交流會上遇到了英靈織田信長,他也是保持了淡定的心理,縱使織田信長如何逗他,也不會再有過多的波瀾。

宗三與壓切長谷部不一樣,他不是願意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獻出去交付一個人,他不是那“忠/犬”一般的存在。

他有着自己的小世界,他上有兄長下有小夜,兄長悲傷于世人,小夜沉浸于複仇,宗三早已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用來自己緬懷與哀嘆了,光是照顧兩個“心理病患”便足夠充實他的人生了。

如今,小夜已經在自己和兄長的努力之下走出了原本的陰影與過往,那麽,兄長的心病又該如何解決呢?

宗三左文字并不想否定兄長的想法,或者說,他其實覺得兄長的想法是有些正确性的,只是太過于悲觀了。

未能尋到開解的方法,只能選擇陪伴,至少,兄長在我們的身邊會笑,那是真心的笑容,帶着對弟弟們的寵愛,也有為弟弟們的驕傲,這都是宗三左文字最為開心的事情。

縱使這一次的下世是那麽的措不及防,是那麽讓人無法防備,甚至出現了百般的意外,宗三卻在這段時光之中發現了更多的事情。

兄長他其實很喜歡和大家待在一起,兄長他其實很怕疼,兄長他其實……是喜歡有些熱鬧的。

這些都是他未曾發現的,卻也是他需要去感謝鶴丸國永的。

雖然還是感覺有些對不起,知道這是一種感情深厚的表現,就算知道鶴丸國永其實是那種下意識地對兄長的關注,即使對方其實并沒有過多的其他的想法,但是宗三對他仍舊抱着這樣一種不爽的感覺。

是的,不爽。

誰也不會想到,就連宗三左文字最剛開始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的黏着兄長。

——想要和兄長一起睡覺,這樣可以确定兄長晚上也是安全的。

——想要讓兄長離鶴丸遠點,這樣兄長的目光會更多關注在自己和小夜的身上。

——想要兄長不要太看重江雪正宗,這樣兄長心裏最重要的親人就是自己和小夜。

他會拉着兄長的袖子,學着小夜賣萌,以讓兄長答應自己的請求。

他也會強勢地拽着兄長的手,讓他不得不去到手入室,被自己盯着完成了手入。

宗三左文字輕輕地嘆了一聲,看着不遠處的江雪左文字似乎仍舊沒有回神的打算,慢慢地邁步向前,一路走到對方的面前,江雪才如初醒一般地回過神看向自己。

沒有詢問兄長剛剛都在想什麽,宗三左文字只是輕輕一笑,隐下自己在遠方觀望的事情,“兄長怎在此處坐着呢?我一進來便看到兄長這般模樣。”

江雪左文字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在宗三左文字單薄的衣物上停頓了兩秒,将自己的白裘褪下,細心地抖去上方遺留下來的雪花與櫻瓣,他輕輕地為宗三披上白裘,随後又把他拉到房中來。

用眼神示意他坐在桌旁,江雪掏出一份茶具,認真地沖泡着茶水。

桌面上擺放的臘梅微微地垂落枝頭,似乎已要凋零,他便去庭院內取下新的梅枝将單支花器中的臘梅換下。

白色的茶托內,幾朵梅花點綴其上,配着那雕刻梅花的手柄的白瓷茶杯,更顯幾分淡雅。

淺綠色的茶水被傾倒入茶杯之中,徐徐熱氣化為白煙在空中飄散,宗三左文字雙手捧着茶杯,感覺到了一股股暖意,不止由手心而來,更多由心而出。

腳上被江雪用一條溫熱的毛巾裹上,兄長竟是注意到了自己都沒發現的凍紅的腳趾,不得不說,宗三為此而感動着,也更加為此而悲傷着。

兄長如此之好,就是太感性了,不易走出那些困境。

宗三左文字把目光投向了門外的雪景,那原本自己踏出的腳印早已被雪花掩去,不留半分痕跡,這天依舊晴朗,那陽光仍舊帶着熱意,卻始終阻止不了雪花所帶來的更加強大的寒意。

只是,這寒意,如今也是散了不少。

他擡手抿上一口茶水,出自兄長之手的茶水,豈有不好喝的道理?

淺淺地勾起嘴角,宗三左文字看了江雪一會兒,方才慢慢開口,“兄長,這雪,怕也是要停了啊……”

江雪左文字品茶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後也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回憶起桔梗身為審神者到達本丸的時日,簡單地算了算,便淺淺地點頭,“是啊,也快了。”

“時光過得真快,一眨眼,十數年都過去了。”宗三左文字笑了一下,眼中帶着懷念的氣息。

想當初,分出半個靈魂的自己,還曾經在那密林之中期待着兄長的降臨将自己帶走,沒想到最後真的也實現了這樣的願望,雖然中間有了很多的波動,但是最後還是成功地走向了更為平穩的生活啊。

留在本丸裏生活,和在高天原生活,也沒有太大的差別,無論如何,都是不錯的選擇吧。

江雪左文字撲朔着藍眸,很好,弟弟他自己先暴露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挑明了?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緩緩把茶杯放在茶托上,輕聲道:“你們便是原本的宗三與小夜吧。”

沒有疑問,更沒有試探,只是平淡地說出一個事實。

“兄長發現了嗎?”宗三左文字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說道,“我們一直都是兄長的弟弟啊。”

“很明顯……”江雪左文字的手指摩搓着茶杯杯壁,輕輕地嘆了一聲,不知是在感嘆自己當初的躲避,還是在嘆息着什麽,“你大概也不想再演下去了吧?”

“是啊,一直欺騙兄長可不是乖弟弟該做的事情呢。”宗三左文字勾起嘴角,“但是已經足夠了哦,看到兄長那麽多有趣的模樣。”

他聳了一下肩,随後再度飲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地說道,“以兄長的聰慧,豈會看不出來呢?只不過是兄長不願去這麽想而已,既然兄長不會離開這裏,我們自然也就跟着留在這裏好了。”

“離開這裏?”江雪左文字有些茫然,可是宗三看上去完全不打算解釋,他也就忽略過這個問題,額上滑下幾道黑線,“你是不是學壞了,以前是不會這樣子做的。”

以前的宗三都是很乖的好孩子的!!!

宗三左文字收了笑顏,低下頭看着茶杯裏的茶水,低聲道,“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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