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電話是從醫院打過來的,因為程一賀在這個晚上離世了。其實敬鋒上午還去醫院看過他,那時候他的确是比之前清醒,懂得自己餓了、難受,敬鋒并不知道這是回光返照,只是叮囑護工好好看護便回公司上班了。
敬鋒到醫院的時候,李曦已經在那裏了,程宇的電話打不通,其他子女都在趕過來的路上。親戚朋友哭成一團,敬鋒反倒是特別冷靜,有條不紊的在張羅喪事的事宜,與前來憑吊的人寒暄。程一賀的離世對他并沒有太大影響,他也沒覺得傷感,反倒是有種自己所需要、所盼望的一刻終于要來臨了。
半夜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處理好了,程一賀被送到殡儀館停放,遺體告別儀式在兩天後,幾個子女悉數到場,唯獨程宇依然沒有聯系到,程宇的老婆焦急的不停的撥着電話,可并沒有得到回應。
敬鋒有些累了,他坐在長椅上休息,此時電話響了,竟是蕭仲。
“蕭總你好,這麽晚了有事嗎?”敬鋒揉着眉頭,問道。
“聽說您父親去世的消息我感到非常遺憾,您節哀。”蕭仲說。
“謝謝關心。”
“有個禮物送給你,大概半小時之後消息就會發布了,到時候記得看新聞。”蕭仲笑着對敬鋒說。
“嗯?蕭總沒心情透露一下嗎?”
“給你個驚喜,也謝謝你的幫忙。”蕭仲說完挂了電話,疲憊讓敬鋒沒空思考蕭仲所謂的驚喜是什麽。
李曦在靈堂守靈,鐘季也忙前忙後的沒得到空閑,敬鋒冷眼看着這場景,慢慢的竟有些困意,就這樣無防備的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被鐘季拍醒,鐘季的臉色不太好,敬鋒揉揉眼睛問他怎麽了,就聽鐘季說:“程宇出事了。”
敬鋒坐直了身體,未睡醒的倦意消失殆盡,“什麽情況?”
“兩天前,程宇跟着一組戶外隊伍出去爬山,結果整組人失聯,救援隊今天找到了,但是程宇十足跌落山崖,不知是死是活,而且那裏地形險峻,救援隊表示沒法營救,只能任其自生自滅。”
敬鋒聯想到蕭仲給他打來的電話,心下坦然。曾經在道上混過的人果然睚眦必報,在得知程一賀重病就開始布局了,都不用等程一賀咽氣便下手,絲毫不留情面。
外面突然間傳來的哭聲将敬鋒的思緒打亂,他起身過去看,是程宇的老婆哭得暈了過去,程宇的女兒程靜也在抱着媽媽哭,敬鋒過去想要安慰,卻被侄女一記眼刀定住身形。
“你別在那兒假好心,爺爺和我爸都是你害的!你以後小心遭報應!”小姑娘一邊哭一邊罵他。
敬鋒倒是沒在意,沒準備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還說了原本想要說的話,“大嫂您節哀吧,大哥這一去,父親在下面也不會寂寞了。”
“你少在這兒幸災樂禍,你給我滾。”程靜站起來便要推搡他,敬鋒躲開了,她更加氣憤了,雙眼發紅瞪着敬鋒。
“這裏是你爺爺的靈堂,我也是他兒子,為他守靈是應該的,你讓你叔叔去哪兒啊?再者說了,遭報應的這不都下地獄了嗎?輪也輪不到我。”
“你別對我女兒說這些,她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敬鋒笑了。“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程宇他媽怎麽虐待我程宇是不是沒跟你炫耀過?如今她沒大沒小的在這兒添亂你這個當母親的是怎麽教育的?”
他走到那女人的身邊蹲下來,在她耳邊小聲說:“該滾的是你們吧,大嫂。讓程靜這個野種姓程估計是父親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了吧,既然他老人家都瞞了下來,你們娘倆也別在這兒裝瘋了,早點收拾東西帶着你女兒滾蛋,也好方便我們這些外姓人為父親和大哥辦葬禮啊。”
“你!”女人停止了哭泣,惡狠狠的看着敬鋒。
敬鋒說話的聲音雖小,但程靜卻都聽見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和叔叔,顯然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你胡說!”
敬鋒站起來,“我胡說沒胡說你媽媽心裏清楚,我勸你們別聲張免得大家都知道丢了程家的臉。呵呵,多諷刺啊,程家唯一一個姓程的兒子的孩子,身上竟然連一點程家的血都沒流。”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在場的幾個人面面相觑,接着便開始竊竊私語研究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程家的這點兒醜事很快被衆人所知,還成為程一賀下葬之後的談資。律師在喪事處理完畢之後當衆宣讀了程一賀的遺囑,而原本應該由程宇繼承的部分卻因為他的死亡而由他的女兒代位繼承,但可惜的是,律師又拿出了一份DNA鑒定,程靜并非程宇親生女兒,所以她們母女在程一賀的遺産上一無所獲,只得到的了程宇留下來的一些錢物,而程宇生前的債務也都落在了她們娘倆身上,還要看敬鋒是不是以公司的名義起訴她們。而其他人,迫于敬鋒的氣勢與在遺産分配上采取的手段,雖對分配有所不滿,可終究不敢提出什麽異議,更沒人造次,因為他們心虛,而且有自知之明,明白要想以後日子過得和以前一樣好,還是要看敬鋒的臉色,如果此時再說什麽,可能處境會落得比程宇他們一家三口還要慘。
這天,程一賀的頭七剛過,鐘季開車載着敬鋒來到市郊的療養院中。曾經挂名的程夫人就在這裏住着。她沒被允許出現在程一賀與程宇的葬禮上,但是什麽消息都聽說了。
敬鋒先問了她的情況,醫生搖搖頭,說:“其實剛來的時候她是正常的,但是在這裏待久了的病人,沒病也會精神失常的,外加上最近的打擊一個接一個,現在已經更不正常了。”
“醫生,謝謝您對她的特殊關照了。”敬鋒從鐘季手中接過一個皮包遞給醫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敬先生客氣了。”醫生接過東西,将他們帶到關着程夫人的病房裏,打開了門,自己離開了。
只見她四肢都被捆着固定在床上,見敬鋒進來,便憤怒地盯着他看,似乎想要掙脫束縛,敬鋒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阿姨,我來看您了。”
此時女人似是清醒,從嘴裏吐出個“滾”字。
敬鋒卻挽上了衣袖,幫她掖了掖被角,然後坐下來,雙腿交疊,胳膊撐在椅背上看着狼狽的女人,說:“阿姨,您說實話,這個世界上你最害怕的事兒是不是我從國外回來?你怕我報複你當初對我的特殊‘照顧’,也怕你的地位不保,更怕我奪走你和你兒子将要擁有的一切。如今,你所有的害怕都實現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啊?我有時候都在想,我的性格很大一部分都是你的嚴厲培養出來的,我依然清晰的記得童年遭受過的那些疼痛,甚至它們在夢裏都侵擾了我很多年。所以我就特別喜歡把這些疼痛施加給別人,沒想到,竟然很有趣,我幾乎愛上了這種游戲,的确很上瘾。所以我回來了……我不會将這些疼痛直接帶給你和程宇,而是要一點一點的折磨你們,原來,這樣更讓人覺得興奮。好了,看見你這樣我幾乎都要歡呼了,你在這裏好好保重,我相信你的兒子會在下面好好伺候老爸的。再見了。”
敬鋒站起身離開,随着那扇門的關閉與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喊着他名字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可以完全跟過去告別了。
那恐怖的經歷以及糾纏了他十幾年的噩夢,終于該結束了。
就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他也該去寵幸一下那個眼巴巴的等了他一個星期的邱月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