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覃想嚴玦應該喝醉了,不然不會用這樣的口吻和他說話,雖強勢在他耳裏又變成不容拒絕,他便聽話的拿起杯子喝了進去。胃痛緩解了許多,嘴唇上的辣度也消下不少。
大家都互相聊天,高中畢業五年,聚餐其實也不多,當年高中畢業有一次,到的人數比這次多,這次算第二次大規模聚餐,不同的是,上次沒有薛覃。
酒過半巡,氣氛漸入高潮,幾間包間的人相互串門湊熱鬧,吵吵嚷嚷着互相敬酒,桌上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皆是不同的人。薛覃坐在原位,也不起身,但是誰進來都自動忽略他。他小口抿着豆奶,希望這場沒意思的聚餐快點結束,又舍不得這麽快結束。
他看着嚴玦離開座位,被人推着去其他包間鬧,其實也就是喝喝酒聯絡下感情,當年嚴玦在班裏就很受歡迎,班長職位當了三年,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半點不是。
趁着包間人少了起來,薛覃把自己的碗筷拿上,想拿去廁所洗一洗再帶回家。
他把碗筷放在洗手臺,擠了點臺子上放着的洗手液,将就洗洗。洗到一半,廁所裏面傳來說話聲:“薛覃來幹嘛啊,高中三年也沒見他和我們吃過飯,畢業了都沒一起聚過餐,這都五年了才想起有我們這幫同學。”
另外一人在另外一個隔間說話,開口也是滿嘴的酒意:“就是啊,還和嚴玦一起進來,坐嚴玦旁邊,那位置明明是安排給江月月的。你看見沒,他還從包裏掏出一副碗筷來,我當時憋笑都快憋死了,哈哈哈哈…”
薛覃面無表情站在門外聽他們對他的嘲諷,這麽多年翻來覆去無非就是那幾句,他早已習慣。他聽到他們說那個位置是嚴玦和江月月的,他無法想象他倆坐在一起的樣子,光是聽到嚴玦的名字和無關人員連在一起,就忍不住發抖。
手裏的創可貼被水沖洗掉了粘性,松松垮垮的挂在指間,他撕下一片,還沒愈合的傷口又開裂了,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又從包裏掏出一片粘上。
他趁廁所裏的人還沒出來,匆匆洗好碗筷便走出來。走到走廊,聽到包間傳來吵鬧聲和尖叫聲。有人喊“快喊救護車啊,操你媽的!”還有女生的尖叫聲,江月月似乎剛收到消息從另外一間包間跑出來, 嘴裏喊着“嚴玦!嚴玦!”
薛覃聽到這兩個名字猛地擡起頭,血沖到腦門,他把手裏的碗筷一丢,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沖過包間門口包圍的人群,擠了進去。
嚴玦躺在地上,死死地閉着眼睛。
趙力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我們是同學,在聚餐…對,就喝了幾杯酒,不記得了啊,”他望向大家,問他們嚴玦喝了幾杯,大家都搖搖頭說不記得了,他只好對電話那頭說:“應該五六杯吧,大家都喝多了,互相灌,對,他說他最近很忙,好像沒吃飯…”
趙力估計是在給醫院打電話,蹦豆子似的對方問一句吐一句,薛覃一張臉白了又白,他聽見趙力在電話這頭描述嚴玦的狀況,每一個字都像挖心一樣讓他生不如死,他蹲下去,朝周圍吼:“滾,都滾開。”
大家被他吓到了,居然還真的後退了幾步。他把不知道誰墊在嚴玦腦袋後的圍巾丢在一邊,又叫人散遠點,流出足夠的空氣,他此刻是真的恨不得他們全部消失了好。他把窗戶都打開,解開嚴玦的衣服,顫抖着手摸到他的襯衣紐扣,解到第三顆,交疊着雙手按在他的胸口,他在給嚴玦做心肺複蘇。
嚴玦這樣的症狀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突發性暈厥,最忌人群擁擠,他像個專業的醫生一樣守在嚴玦身邊,不停地給他做心肺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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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他把自己內心見不得光的感情埋在心裏,不敢大聲念他的名字,不敢寫他的名字,他本該高高在上供他瞻仰,提供他情感的養分,而現在嚴玦卻狼狽的倒在地上,他不想讓更多人看到嚴玦現在脆弱的樣子,便轉過身擋住他們,讓大家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他在心裏罵自己,為什麽要在洗手間逗留那麽久,聽到別人讨論自己轉身不聽就好了,為什麽非要找虐似的聽完,如果他早一步回到包間,肯定會第一個發現嚴玦的症狀,嚴玦此刻也不會暈倒在地。
不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樓上樓下吃火鍋的人圍過來看熱鬧,趙力背着嚴玦小心翼翼地下樓,曹陽在旁邊指揮着:“別擠上來,走遠點,诶诶那位阿姨,還擋路呢,出了事你負責啊!”
嚴玦被擡上了救護車,救護車只能跟一個人上去,江月月紅着眼睛跟在車後,趙力此時一把拉過她,叫她坐上去。
江月月在群裏說嚴玦被送到了第一人民醫院,大家又紛紛想趕過去。趙力出來阻止大家:“先散了吧今天,現在全都紮堆跑去醫院也不起作用啊,醫院肯定也不讓這麽多人探望。要麽明天一早咱們再過去,現在江月月守在他身邊呢。”
薛覃站在離救護車最遠的地方,車燈閃爍,救護車刺耳的尖叫劃破夜空。如果此刻誰轉過身看見他的眼神,肯定會吓得叫出聲。他雙目發紅,恨恨地盯着今晚所有的始作俑者,他背上起的冷汗打濕了衣服,毛衣線頭松松散散下垂,他現在的狀态像從醫院逃亡的精神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