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發的孩子拍着皮球，這是他在世上僅有的幾個消遣時間的方式。
這一次皮球打在了手掌邊緣，脫離他預想的軌跡，從面前彈開了，但并沒有滾多遠，而是撞上了圍在他邊上的特級咒靈被反彈了回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想要将滾回來的皮球撿起。這時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因為它和這裏的所有東西長得都不一樣。線條圓潤、簡單。有着大大的眼睛和短胖的四肢，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東西對他有着非常強的吸引力。他不由地靠近它，把它抱了起來。
他下意識捏了捏，柔軟的手感讓他愛不釋手。
一旁的夜蛾則沒有感到一絲輕松，雖然用現有的長相最可愛的咒骸吸引住了幼女的注意力，但是有幾個細節讓他背上直冒冷汗。
普通的皮球是沒有辦法碰到咒靈的，所以那個被彈回來的皮球已經是屬于咒具的範疇了。以及那只特級咒靈，不僅能夠聽從指令，而且剛剛幼女将皮球交給它時，雖然速度很快，但他确實看見了皮球消失的整個過程。兩種情況，一是這只咒靈已經能夠完整掌握“領域”，它把皮球放進了自己的領域裏，要麽這就是它特有的術式。
真是，空間類的術式和完整的領域也不知道哪個比起來更好對付一些。
看着幼女抱着咒骸舍不得放手的樣子，夜蛾只能希望她的內心和她的長相一樣更加偏向人類吧。
“怎麽樣，喜歡這個嗎？”
夜蛾走進對方的視線，也走入了咒靈的攻擊範圍。
【這是你的？】
幼女看向這個擅自闖入她領域的膽大之人。
她的眼睛是最純粹的黑色，在這片咒靈圍聚而成的空間裏，沒有一絲光芒能從那雙眼中反射出來。她沒有開口說話，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可以直接流入到夜蛾的大腦中。
“是的，這是我做的咒骸。原型是兔子。”
【兔子？那是什麽？】
“一種動物，就和這個咒骸一樣，有着長長的耳朵，大大的眼睛，還有白色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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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盡量用簡單易懂的詞語來形容。
【白色？這個就是白色嗎？】泉舉起咒骸，摸了摸咒骸毛茸茸的外表。
“是的。”夜蛾小心斟酌自己說出來的話，“你沒有見過白色嗎？”
聽到他的問題，幼女沉默了。在夜蛾暗道自己不該問的時候，他知道了答案。
【嗯……，這裏只有黑色——我‘聽見’你們說這裏很黑。】
聽完她說的話，夜蛾正道已經沒有最開始的防備了——這是一個可以進行溝通的對象。
他走過去，蹲下身說道：“除了黑色和白色，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的顏色。比如花是紅色的、樹葉是綠色的、天空是藍色的……你想看嗎？”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這時夜蛾認為腦海的回答一定是輕輕的，否則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心上被羽毛掃過了呢？
【......可以嗎？但是這裏只有我們。】她認為自己和周圍的咒靈是一樣的，【雖然偶爾會有像你這樣的‘人’，但是也是黑的。】
是說高專的制服嗎？那确實是黑色的。
“你也許可以看看天空，就在我們的頭上，我們過來的時候還是上午，現在應該還沒有到晚上，最多是傍晚？”進了結界後，周圍的一切要麽是灰蒙蒙的要麽就擠着各種咒靈，身體對時間的感覺已經模糊，他也說不準現在是什麽時候，只好在心底祈禱希望外面還是白天！
【頭上？】幼女擡起纖細的脖頸，【頭上什麽都沒有。】
“有的。”夜蛾肯定道。
“對了，說了這麽久。都忘記做自我介紹了，我叫夜蛾正道，你可以叫我夜蛾。你呢？希望我怎麽稱呼你？”
【稱呼？你們不是一直叫我‘泉’嗎？】她歪了歪頭，疑惑道。
夜蛾解釋說：“但這不是‘你的’名字。”
【哦。那我沒有名字。】
聽到女孩兒一臉平靜地說自己沒有名字的時候，夜蛾正道心中湧起一股酸澀的感受。
他一向是喜歡可愛的東西的。物品也好，動物也好，甚至是人類，只要長得可愛他都非常喜歡。
而眼前這個被咒術師稱作“泉”的特級咒力體又或者是“神明”？她有着一雙像貓兒一樣大大的眼睛，臉蛋也是如同最高級的人偶那樣精致可愛。不僅外表完全符合夜蛾正道心中對可愛的定義，連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抱着一只外表可愛的兔子咒骸的時候，更是擊沉了他的心。
他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一個失禮的念頭：如果這麽可愛的孩子是自己女兒的話，他未來是一定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一個臭小子的！
“咳！”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表情更加柔和——他自己認為，“那你願意讓我給你取個名字嗎？”
一直呆在一旁充當背景的前輩終于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正道你那是什麽表情啊，鐵漢柔情嗎？不适合笑就不要笑了，我要控制不了報警的手了哦！
“名字是聯系人與人之間最短的咒語，你想要接受他人嗎？不是成為咒靈而是作為人類。”
【我是人類嗎？】
“我認為是的。”他再次重複，“你是人類。”
幼女低着頭思索了一會，然後轉過頭去看身後的咒靈。咒靈也同樣望着她。夜蛾不知道她們之間是否有對話，只能靜靜地等待。
不知道是商量好了還是發呆回過神來，幼女最後回答【可以。】
夜蛾正道終于舒出一口氣，他笑着說道：“凪，在日文中寓意風平浪靜。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的身邊會産生這麽多的咒靈，但是我希望你之後的人生可以一帆風順，而你也可以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所以，叫你‘凪’可以嗎？”
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他有些恍然地想到。從來沒有“人”祝福過他。它們雖然會陪着他，但卻做不到祝福。而其他的“人”只是害怕他、讨厭他，想要殺了他。
他知道的，從誕生在這個世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找到、被施行死刑、被帶到這裏囚禁。所有進入結界裏的人，不是為了清除一部分過多的咒靈就是想要找到他，殺了他。跟這個人一起來的另一個人就是這樣的。
他不理解為什麽這些“人類”會這麽讨厭他，但是他可以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惡意。因此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對他表達好感，祝福他。
胸前有一塊地方變得很奇怪，他揪緊衣服。
嘴巴不由自主地跟着輕聲念道：“【凪（Nagi）】。”
在幼女念出這個詞語的一瞬間，一直湧動着的咒力瞬間平複了下來，一束光穿過了咒靈擁擠的間隙，落在了地上。霎時間除了她身後的那只咒靈，所有的咒靈都随着光線的擴大消融不見，結界裏的景象也終于露出了它真正的面貌。就像是水面終于平靜，讓人可以透過水面去看到河底躺着的五彩石頭和游來游去的魚兒。
前輩震驚地看着周圍的景象，原來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整個院子的花園，距離他們進來的入口只有不到50米的距離，而這50米他卻和夜蛾正道足足走了好幾個小時。
【你沒有騙我。】
夜蛾正道看向凪，剛剛擁有屬于自己名字的幼女擡頭看着天空，她身後的特級咒靈還沒有完全消失，仍舊看着她，然後緩緩伸出像是手的部分輕輕拂過她長長的黑發，當最後一根發絲從它指尖落下，它也整個化作輕飄飄的霧氣，悠悠蕩蕩地飄向天空，在陽光的照射下消失了。只剩下蔚藍的天空上飄着的潔白雲朵。
【但你卻沒有告訴我，藍色的天空中還有白色的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