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山有思(九)

這邊,何幸自從上次找人屏蔽了秦思筝那條“抓床單”之後,心裏一直不安,三天兩頭跑過來觀察陸羨青的精神狀态。

一有不對,立刻把他送到沈青那兒接受心理幹預。

她來的時候陸羨青剛起,這人有嚴重的精神衰弱,常年睡不好,一張臉好看是好看,但氣色極蒼白一臉病态。

這還有個烏龍,當年拍完《戮生》之後,導演知道他完全沒起反應,旁敲側擊讓她帶四哥去去醫院。

那年文藝寒冬,陸羨青主演的同性文藝片爆冷拿了獎,營銷號說他撿漏,他不配拿這個影帝,加上他是新人,多少公司想把他打壓到不能翻身。

那會幾乎掀起全網黑潮,何幸忙得跟陀螺一樣,懶得客套就随口說了句“在看醫生了”,說的是他神經衰弱和厭世欲,結果傳着傳着就成了“四哥不行”。

他們這邊也不能興師動衆去澄清“四哥很行”,再加上他拍戲一直沒有反應,何幸也忍不住懷疑他到底行不行。

直到他說自己對秦思筝的手有反應,她放心之餘又覺得擔憂,按照這個變态壓抑了這麽多年的欲望,很有可能幹出點找個牢坐的事。

“四哥,今天心情怎麽樣?安寧呢?”

陸羨青懶懶掃了她一眼,“沒起,這麽早來幹什麽?”

何幸心說:還不是看你是不是發瘋。

陸羨青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淡淡道:“你派安寧住這兒二十四小時盯着我,我有時間自殺?”

何幸磨牙,“你是沒時間自殺,但你有時間……嗯?你臉怎麽腫了?誰打的?”

陸羨青不答,将手機的畫面投放到牆上,坐到餐桌前說:“拉窗簾,我看不清。”

何幸堅持:“先說你怎麽傷的,這臉是國寶你不知道?你知道公司給你這張臉投保多少錢嗎?”

陸羨青說:“秦思筝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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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幸一口氣險些沒上來,“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遇見的?我就一會兒沒盯着就打起來了?你打傷他哪兒了?”

陸羨青回味了一下那天,“我沒動手。”

沒動手人家就把你揍成這樣?那是用嘴給人造了一座秋名山?何幸腿都軟了,“四哥,你老實告訴我,進……裏面了嗎?”

陸羨青掃了她一眼,“揉了一會而已。”

揉……而已?她只要一想到陸羨青逼着秦思筝半跪在他身前,用那雙手幫他揉出來,不行,她要窒息了。

“我跟你說讓你忍一忍,萬一秦思筝拍了視頻,或者拿着……拿着你的那個去驗DNA說你強……那個,到時候我怎麽處理!”何幸都要哭了,滿屋子亂轉,“真的,你沒事幹的話你給我找個牢坐,我遲早……”

“揉的是眉骨。”陸羨青說。

何幸一愣,回味了好幾遍才不敢置信地問他,“等等,再說一遍,揉的哪裏?”

陸羨青說:“眉骨。”

何幸驟然松了口氣,癱在沙發上喘了好久的氣才緩過勁,看陸羨青自己拿起遙控器關上窗簾和燈。

“眉骨就好,眉骨就好。”何幸心有餘悸地說:“玩兒點清淡的嘛,法治社會不要老想着吃辛辣的。”

陸羨青沒搭理她。

投影幕上,司千秋帶着孩子正睡午覺,美得像是一幅畫,何幸癱了一會,忍不住贊賞:“司千秋真會讨好鏡頭,長得又漂亮,紅是早晚的。”

陸羨青沒接話,咬了口土司片,覺得不夠甜又多放了一勺果醬。

何幸看綜藝直播,不時指點幾句,“其實綜藝真的是個好東西,快速蹿紅,比電影電視好多了,你看文栎這麽多年的媳婦也才剛熬成婆,拿個影後。”

“現在時代變了,大家都沒什麽時間平心靜氣去看一個作品,快餐年代有熱搜就能硬生生捧紅一個人,秦思筝就是最好的例子。”

“綜藝不管有沒有劇本,在裏頭稍微讨巧一些,不管商業價值怎樣,紅是真的紅。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流量就是命,消失三個月可能都沒人記得你了。”

陸羨青說:“司千秋火不了。”

何幸一愣,“怎麽說?”

陸羨青說:“眼角鼻翼下巴都動過,照着秦思筝整的,過兩年就垮了。”

何幸笑了,“娛樂圈誰不整?這都算是微調,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天生就長這樣,怎麽造都帥,多得是修剪過後才能擠進來的。”

陸羨青搖頭,“不是,他在節目裏給秦思筝使絆子。”

何幸微怔,又看了畫面一眼,司千秋還在睡着,睫毛深長漆黑,“白雪公主”似的安靜而美好,沒偏離清冷貴公子人設。

“沒必要吧?他現在正當紅,秦思筝都糊成那樣了,他該翻的身也翻過來了,至于跟秦思筝過不去?”

“人的陰影不是那麽容易驅除,像影子一樣。當他受到刺激,就會重新被扼住喉嚨,不得喘息。秦思筝就是他的陰影,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陸羨青呢喃說着,睫毛斂下來,添了一絲陰郁冰冷。

何幸不以為然道:“不對吧?秦思筝這個性子怎麽可能吃暗虧,他不得當場蹦起來扯頭發?你看錯了吧。”

陸羨青擡起頭,“你說呢?”

他對圈子裏的小伎倆見過太多了,自然不可能看錯,何幸沉默了一會問他,“那既然秦思筝都沒感覺到,肯定也沒幾個人能看得出,你怎麽就确定司千秋不會火多久?”

陸羨青扯過濕紙巾,一根根擦幹淨手指,将它扔進垃圾桶。

良久。

“他要傷秦思筝的手。”

何幸眼前一黑,當即按着桌子爬起來,“祖宗,你不要親自下場針對司千秋,看在我當牛做馬被你折磨了這麽多年的份兒上讓我多活幾天!”

陸羨青說:“嗯。”

“對了,文栎姐那邊說有個不錯的劇本找你,問你意思。”何幸心想,趕緊進組,進了組就沒時間搞幺蛾子,我能多活幾天。

陸羨青說:“看看本子再說。”

“過幾天文栎跟周導結婚紀念日,想邀請你過去玩。”何幸從包裏拿出一張設計精致的卡片,燙金灑銀,還有手寫的邀請函。

陸羨青看都沒看,“不去。”

他這個脾氣在娛樂圈也算是獨一份兒,茅坑裏的石頭都沒他臭,何幸腹诽完發現他眼神一變,都要滴水了,略微眨一下就跟攪和了春水似的。

她回過頭一看屏幕,秦思筝正在洗水果,手指輕輕地揉搓過每一顆果實,細致緩慢,水聲潋滟。

“四、四哥。”

陸羨青喉結一滾,擡頭與她四目相對,何幸一句“你不用說了”還沒說出來,那雙含着冰雪似的黑眸一合,淡而冷的嗓音像是帶着一點新生嬰兒的未知無畏,又有一點迷惘。

“何幸,我又有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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