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雲直上
“求你,讓我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潔白的光芒刺眼不能直視,男人的聲音嘶啞痛苦,帶着無盡的祈求,“求您,一眼就好。”
“混賬!你看他一眼的結果是什麽?他都不記得你是誰,看了又有什麽意義!你已經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想怎麽樣?他的死與你無關,他的活也與你無關!”冰冷的機械嗓音如同一根冰錐插入男人的心口,帶着毋容置疑的冷漠,擊碎了男人所有的期盼。
“他記得,他記得……”男人喃喃說着,赤紅雙眸之中的悲傷幾乎能把人溺斃。
秦思筝正在啃劇本,看到初敬死的時候,丁沉海仿佛瘋了一樣去找他,兩人到底沒有見到面就陰陽相隔了,之後就是他的思覺失調症徹底爆發,開始走向瘋癫,然後再被治愈。
他有點抓不穩情緒,側頭去看陸羨青,忽然發現他好像做噩夢了,雙手祈福一樣的姿勢握在胸前,額頭滿是冷汗,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四哥?”
陸羨青猛地驚醒,伸手抹了下額頭的汗,“我睡着了。”
“你做噩夢了嗎?”
陸羨青不答反問:“你怎麽沒叫醒我,幾點了?”
“六點多了。”
他睡了四個多小時?陸羨青自己都有些詫異,他在外面是不怎麽能睡着的,居然就在這張椅子上,別人的注視之下睡了四個多小時。
秦思筝說:“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陸羨青說:“真是不好意思,說教你,結果我自己睡着了。”
秦思筝忙道:“您已經教我很多了!”
他的戲份并不太多,陸羨青其實給他理得差不多了,今天過來也是想看看他,“明天就要開機了,要好好演,被周長江罵的話可不要說是我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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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好好演的!”
“我打個電話,你先走吧。”陸羨青說。
秦思筝不疑有他,拿起自己的劇本跟他道別就下了樓,出去的時候看到門外的何幸跟安寧連忙問好,“四哥睡着了,耽誤您了。”
何幸說:“我知道,快回家吧,明天進組別遲到。”
秦思筝點點頭下了樓,沈長風沒在車裏,一直站在樓下的電梯口,像根柱子一樣守護着,見他下來便伸手接過劇本。
“你怎麽不在車裏等我?”
沈長風說:“在車裏有什麽事兒不能第一時間知道,在這兒看着好一點。”
秦思筝感慨他的細心,有他在省心多了,自己不懂娛樂圈的一些事情,他都會提前确認一遍,用那張嚴肅的臉唠叨。
“長風辛苦你了,晚上我煲湯給你喝。”
沈長風聽見這個字臉都要白了,“不用,我不愛喝。”
“你之前還說自己愛喝湯的?晚上煲一個豬骨魚頭番茄蘿蔔湯給你嘗嘗怎麽樣?”秦思筝眯着眼笑,在看到他臉又白了幾度的時候忍不住哈哈大笑,“逗你玩兒的,晚上煮銀魚羹給你吃,還有上次你說好吃的腌篤鮮跟桂花魚。”
沈長風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在前面去開車了。
秦思筝鑽進車裏,“四哥說我最近做菜有長進,多虧你幫我試菜,謝謝你啊。”
沈長風說:“我能不繼續當小白鼠了嗎?”
秦思筝說:“當然不行!大不了我私人給你漲工資,多給你加一半!”
“哦,謝謝老板,希望我還有命拿。”沈長風冷漠的啓動車,面無表情的補上下半句:“下次做點人能吃的菜吧,你四哥也不一定喜歡那些胡蘿蔔冬筍茶樹菇魚湯。”
秦思筝說:“他挺喜歡的啊,我剛才給他都喝了,還說特別好喝,是你不會欣賞吧。”
沈長風:“當我沒說。”
秦思筝:“哦。”
第二天就是開機儀式,沈長風跟他說過機器蓋紅布,演員主創們燒香敬天地,祈禱拍攝順利之類的慣例和注意事項免得他不懂會出纰漏。
秦思筝來得早,是第一個到劇組的演員。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看見他也都略過去了,最後還是一個小助理跑過來給他遞了瓶水,“您來得也太早啦,那邊有椅子您可以先過去休息一下,導演有一會才來呢。”
咖位在這個見面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第二個來的是男二號陳秋,童星出道但一直是劇紅人不紅的代表,即便如此劇組也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
陳秋看見坐在角落的秦思筝,快步走過來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陳秋。”
秦思筝站起來同他握手,“您好,秦思筝。”
“哎你怎麽來這麽早啊?開機還早着呢,經紀人無事忙非讓我早點到,困死我了。”陳秋說着打了個呵欠。
“好像有點下雨了,咱們到傘底下坐着吧,一會淋濕了潮的難受。”陳秋看起來有點話唠,叭叭叭說個不停,不過看起來挺友善的。
秦思筝點頭跟他一塊兒往原本用來遮陽的傘過去,不知道說忽然喊了句:“姚姐來了!”
秦思筝和陳秋一起回頭,看到一輛黑色房車停在了門口,很快上面下來一個年輕男人拉開車門,從上來下來一個容貌精致的女子。
陳秋小聲說:“她就是動靜大。”
姚瑾微一身高定,兩個助理一個幫她撐傘一個幫她提裙子,黑色墨鏡遮住了小半張臉,像個女王一樣高傲的從車上下來。
劇組人員迅速圍上去噓寒問暖,不難看出對她的熱絡巴結。
這部戲沒有女主,姚瑾微飾演的女二號戲份相對多一些,劇組已經對他如此,如果是陸羨青來的話恐怕更熱切。
媒體來得都很早,姚瑾微和周長江先後到場,握手打了招呼。
“還是這麽美啊。”
姚瑾微抿嘴輕笑,“拍您的戲還不是要扮醜,多美也沒用啊,您啊有了文栎姐就不會憐香惜玉了。”
周長江笑說:“為了藝術奉獻,好事兒好事兒,你文栎姐來了也一樣,你先去跟媒體打打招呼,我先失陪一會。”
“您忙。”
姚瑾微餘光瞥見和陳秋站在一起的秦思筝,眸光所及似乎眨了下,略帶一絲輕蔑,然後微笑和各位媒體打招呼。
陳秋說:“咱們也過去吧,有點鏡頭也是好的。”說着便拽秦思筝一起往那邊走。
周長江不允許錄像,媒體舉着相機瘋狂拍照,希望能多搶一些新聞。
姚瑾微看見兩人來,側頭露出相對更好看的右臉,優雅一笑:“快別拍了,今天沒怎麽化妝,再拍我都要被思筝壓下去啦。”
雖是玩笑話,但裏頭七分真三分假誰都看得出來。
“還好剛才拍照的時候咱倆沒站在一塊兒,不然我這妝可就白畫了。”
秦思筝說:“沒白化,好看很多。”
姚瑾微一時居然沒分辨出來他這是嘲諷自己,還是一句真心客套,“哈哈哈這算是對我化妝師的最高肯定嗎?”
媒體一起笑,說是對她美貌的肯定。
她咖位比陳秋大,又比秦思筝會來事兒,往那兒一站就是c位,把媒體的眼神牢牢鎖在自己身上,偶爾有幾個想cue秦思筝的都被她四兩撥千斤的帶走了。
“之前您有跟秦思筝合作過嗎?這次要演不少對手戲,您有什麽想說的呢?”
姚瑾微說:“其實挺期待的,他第一次拍電影就是這麽大制作,跟像四哥這樣的演員演戲,希望能好好加油呀。”
今天的媒體都屬于正面合作,也不會深挖,多半都在客套。
“姚姐對後輩真不錯。”
“姚姐這是第二次跟四哥合作了吧,會不會緊張?”
姚瑾微還沒開口,陳秋先說了,“跟四哥搭戲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啊,要是接不住戲他可是會很慘的。”
他一臉愁苦的靠近秦思筝耳語,“我有一年在他戲裏就演了個路人甲,好家夥都給我罵出陰影了,結果我發現他罵的人不是我,是他媽導演,差點又給我整出陰影。”
秦思筝微愣,陳秋又小聲說:“這哥是真牛逼,上到制片人下到導演就沒有他不敢罵的,我人都傻了。”
媒體道:“思筝那個小将軍的宣傳片拍的真好,看得我眼淚嘩嘩的。周導說當時看綜藝就要選你了,初敬這個角色簡直是給你量身打造的,你這次一定能拍過瘾了。”
秦思筝說:“這個角色我很喜歡,希望不會辜負導演和大家的期望。”
姚瑾微低頭輕笑,三言兩語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那次不能怨四哥,我那天身體不舒服導演非讓我下河,那冰碴子都凍了二尺厚下去不得脫半層皮?”
媒體們對這事兒略有耳聞,但具體什麽樣倒是不大清楚,姚瑾微說:“他幫我說話來着,導演也不給他面子,我心想就算了,忍忍下水吧,結果四哥一腳把桌子都踹塌了。導演罵他別多管閑事,就是他也得下,有中不拍這個戲,回去當他的少爺把這劇組買了說話就算。”
陸羨青當時把劇本往他臉上一摔,扭頭就走了。
導演在後頭叫罵,“你他媽有本事就別回來,這戲不拍等着被封殺吧!”
陸羨青朝身後擺了下手,姚瑾微說:“要說四哥還是四哥,後來導演親自上門賠禮道歉,又換了個導演這戲才拍下去。”
“哎四哥來了!”
陸羨青從車上下來,他一直都只有安寧一個助理,穿着簡單的黑襯衫黑長褲,表情看起來淡漠到有些冷僻。
媒體像是蜜蜂看見了蜂蜜般一擁而上,姚瑾微剛擺好的姿勢無人去拍,臉上忡然變色,但随即又恢複笑意,優雅的走向陸羨青。
秦思筝沒過去,站在原地出了神。
昨天他的精神很差,做噩夢的時候看起來脆弱極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姚瑾微微笑招呼:“四哥,您今天遲到了喲,等你半天啦,路上堵車嗎?”她貼心的為陸羨青的遲到找好了借口,順勢伸出手等挽胳膊。
陸羨青徑自走過她,到了秦思筝面前,低頭問:“來多久了?”
?什麽情況?
媒體面面相觑。
姚瑾微面上微笑瞬間崩碎,挽尊般沖媒體笑了下,“我跟四哥比較熟,也不用那些虛禮客套哈哈哈。”說着,卻是暗地咬緊了牙。
他居然這麽下自己面子!
媒體嗅覺敏銳,發現姚瑾微和陸羨青并不是那麽熟,以前那些炒作估計都是她自己自娛自樂。
姚瑾微臉色難看:“好了別拍了。”說完轉身走了。
雖然蜂擁,但也不太敢貿然怼臉拍陸羨青,他脾氣又冷又硬,一時不樂意了反而麻煩,便在原地拍了幾張照片,思忖着該不該再進幾步。
秦思筝從自己口袋裏摸出幾顆糖塞在他手裏,“這個是長風給我買的,他說劇組有的時候拍戲太久會低血糖,備點糖比較好。”
媒體這邊聽不見說什麽,忽然就看到了陸羨青把手放在了秦思筝的頭上,輕輕地揉了下。
雖然之前的綜藝裏他們表現不像外界說的對家,又一起拍了宣傳片,但那到底是工作,難保不是劇本要求,但此刻看到他們的互動才真正确定了,陸羨青跟秦思筝一定是好朋友。
媒體瘋狂舉起相機拍照,将那個揉腦袋的照片記錄了下來,這絕對是今天這個開機儀式最大的爆點。
秦思筝被他揉愣了,陸羨青低聲說:“別動,讓他們拍。”
周長江揚聲喊:“過來準備了。”
媒體們也過去就位。
陸羨青收回手,安寧剛聽完沈長風說八卦,走過來說:“這些媒體就是狗眼看人低,覺得你咖位小就敢忽視你,要是知道你跟四哥關系好,他們就不敢小瞧你了。”
秦思筝不知道還有這層,安寧冷哼了聲,壓低聲音說:“要不然為什麽那麽多人蹭熱度,姚瑾微剛才說那些也是這個意思。”
秦思筝說:“踹桌子那件事嗎?”
安寧說:“才不是那樣的,四哥就是精神衰弱加上脾氣超…………爛!懶得聽他們吵架而已,根本不是為了她打抱不平。”
秦思筝恍然,原來是這樣。
安寧說着,忽然指了指他的手一臉怨念,“寶,我也要。”
秦思筝忙遞給她一顆糖,安寧“嘿嘿”一笑,又豎起手遮住嘴繼續說,“她可讨厭了,就那部戲之後整天炒什麽四哥一怒為紅顏,四哥搞不好連她是誰都不記得。”
陸羨青側頭看她,安寧說:“幹嘛?我說的不對嗎?”
“糖。”他伸手,眸光淡淡的看向身側少女,安寧後退一步,“不給,這是我偶像給我的,我要收藏!”
陸羨青說:“你牙疼不能吃。”
安寧:“我上個月疼的,早就好了,你要相信阿莫西林膠囊的能力,它消炎去火很在行。”
陸羨青說:“防患于未然,預防重于治療,拿來。”
秦思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顆糖而已,這兩個人至于嗎?
“那個,四哥要不然你就讓一顆給安寧姐,她……”
陸羨青說:“我有點頭疼。”
秦思筝大驚失色:“怎麽回事?”
安寧可太懂他了,翻了個白眼把糖扔給他,“小氣鬼!”
陸羨青接住糖,頭也不疼了,一臉淡定的說:“又不疼了,可能是幻覺吧。”
秦思筝:“……”
周長江在催,兩人一起過去,秦思筝男三號所以要站在比較靠邊的地方,跟着主角們依樣畫葫蘆,也算是完美通過了開機儀式。
接下來就是比較系統的答媒體問,陸羨青一向不跟他們打交道,稍微說幾句就算了,秦思筝也樂得當背景板,姚瑾微和陳秋倒是說的口幹舌燥。
“思筝,準備一下化妝了,下午要先拍兩鏡。”沈長風走過來提醒他,禮貌性跟陸羨青點了下頭。
陸羨青也得去化妝,先拍的兩鏡裏其中有一鏡跟他是對手戲,他從秦思筝的手裏拿出一顆糖剝開了遞到他嘴邊,“別低血糖。”
秦思筝咬走糖塊,含糊說:“那四哥一會見。”
“嗯。”
陸羨青和姚瑾微有單獨的化妝間,秦思筝跟陳秋則共用一個,兩人一塊兒過去。
他拍這部戲需要剃頭,造型師拿了理發工具來将頭發剪成板寸緊貼頭皮,因為偏白所以要上幾層粉底将臉弄得麥色偏黑一些,眼角還給他畫出了一條疤。
從眉骨到臉頰長長一條蔓延下來像是一只細小的蜈蚣,一個冷硬又一身痞氣的“小流氓”躍然出現。
陳秋側頭看他:“哇好酷,阿敬哥哥再愛我一次!”
秦思筝一笑,陳秋說:“對了,咱倆晚上要住一間房,你習不習慣?劇組拍攝一般都這樣,有時候一起住的人那打呼磨牙根本睡不着,特別糟心。”
秦思筝說:“我不打呼也不磨牙,不過我會打人。”
陳秋大驚失色,“不會吧?”
“不會,開玩笑的。”
陳秋瞪了他一眼,“吓死我了,我看你綜藝裏那徒手碎玻璃,這要是打我,我直接裂開。”
“秦老師好了嗎?導演讓準備了。”小助理過來催。
化妝師說:“快好了,換個衣服就行了。”
他換完衣服,化妝師又稍微整理了一下,給他右手套上了一個黑色護腕,周長江正在跟陸羨青确認戲,“在你的眼裏,西華街這些人都不能稱得上是人,跟垃圾、蝼蟻沒什麽兩樣,就算死在你面前也是髒了你的眼睛。少年偷你東西,你嫌惡自己的東西被弄髒了,所以在初敬來找你的時候,你只有羞辱,但是忽然發現這小孩兒眼裏有傲骨,你就想折碎這個傲骨,證明他也是蝼蟻。”
陸羨青點頭确認,丁沉海這個人前期是沒有感情的,冷漠到罄竹難書。
周長江就喜歡跟他講戲,根本不需要費心,說着扭頭跟秦思筝說:“如果說丁沉海是結了冰的大海,你就是一團火,照亮整個西華街,不自量力的要把他們全扛在肩上。所以在你的朋友偷了丁沉海東西的時候,你根本不管是什麽後果就去替他道歉了,在你心裏朋友家人就是一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思筝點點頭:“甘心受罰,不折傲骨。”
“對!”周長江欣賞他的悟性,完全不知道這是陸羨青之前就教過他的,“今天咱們争取多拍一點,我看過天氣預報,今晚月色應該不錯,來得及就把夜戲一起拍了。”
陸羨青說:“您別叫周長江了,叫周扒皮算了,頭一天這麽拍。”
周長江掃他一眼,“少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少在我這兒護短,我不是孟真,不吃你這套,你以前連續拍三個大夜也好好的。”
秦思筝忙說:“沒關系的,我能拍。”
陸羨青笑了下,知道你能拍,周長江突然明白他剛才句話的真正意義,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少在這兒跟我分斤撥兩。”
陸羨青一臉無辜:“閑話也不讓說了?”
周長江懶得理他,扭頭跟秦思筝說:“時刻注意安全,有任何不對及時說,你的打戲比較多,別傷到自己明白嗎?”
秦思筝點頭:“明白。”
周長江走到機位後,朝兩人比了個手勢,得到了同樣ok的姿勢,拿起擴音喇叭,“《善惡之間》第一場一鏡一次!a!”
秦思筝手裏拿了個蘋果邊啃邊往西華街裏走,看到一個小姑娘摔倒了,把蘋果塞在嘴裏啃着,俯下身把她扶起來,“來,讓我看看哪位仙女下凡臉着地了?”
小姑娘本來就疼,正委屈呢,這麽一聽就開始扁嘴,初敬沖她大驚道:“哎呀,鼻子沒有了,好醜哦。”
小姑娘放聲大哭,他哈哈大笑,“沒掉沒掉,可漂亮了。”說着直接将她拎起來放在肩上坐着,照着拐角一個反光片,“你看,鼻子好好的呢。”
小姑娘這才止住哭,他把小姑娘放在家門口,把手裏的半個蘋果也給她了,然後轉身往裏走準備回趟家。
“阿敬什麽時候回來的?”
“阿敬你小心三嬸兒又罵你,這麽大了沒點兒正形,一會又藤條炒肉喲。”
“這次出去有沒有找到女朋友呀,三嬸兒想抱重孫都想白頭了哦,你還不趕緊找個媳婦兒,安安分分結個婚生個娃,好好疼人家。”
初敬大喇喇坐在一個破油桶上,“九叔做的醬肘子好香啊。”說着伸手要去捏,被拍了一巴掌,“不許碰,沒熟呢。”
初敬收回手,九叔遞給他一塊鹵好了的肉,他接過來坐在油桶上吃。
西華街很髒、很亂,到處都充滿着貧窮肮髒的下等氣息,入眼可見的破敗油膩,搖搖欲墜的筒子樓擁擠至極,店鋪牌子鏽跡斑斑。
白天為了省電關掉的燈牌殘舊,理發店門口的旋轉牌也不插電,到處都是破損掉皮的電線,人臉上也寫着窮困。
他吃完了肉,随便在水桶裏洗了手,跟九叔道別往家走,他住樓上,經過成人用品店門口,把擋路的牌子掀起來,“俪姐你吃飯家夥又跑人家去了。”
俪姐正塗指甲油呢,聞言伸了只白皙漂亮的腳出來,“臭小子,給姐姐塗指甲油,我塗不好。”
初敬嘻嘻一笑,“我不搞姐弟戀,你找別人塗。”說着便跑上樓,咚咚咚的,俪姐在下面叫:“你小點動靜,樓都讓你踩塌了!”
不知道誰探頭喊了句:“沒俪姐昨晚的動靜大,我們家的牆皮都讓你喊掉兩層。”
俪姐:“哪個狼羔子背地裏說我?”
初敬擡手敲門,還沒碰上去手機就響了,他才一接起來對面就哭了,“阿敬,救……你快來救救小宇。”
“你們倆又幹什麽去了?”初敬邊說邊跑下樓,又惹得俪姐好一頓罵,等他跑到地方的時候看到了鼻青臉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三洋。
“阿敬,你快去!”
“發生什麽事了?你臉讓誰打的?我早跟你說小宇整天偷雞摸狗,你別跟他一起鬼混!遲早得把命交代出去!”
“你就別罵我了,我勸小宇不要去了,他說那家沒有人住,他已經觀察很久了,沒想到去了就沒出來。”
初敬大概也明白什麽事,小宇除了偷雞就是摸狗,“那你臉怎麽回事?”
三洋說:“我翻牆想過去看看情況,結果看到那個人院子裏養了好多只狼狗,我害怕,摔下牆,摔的。”
初敬擡頭往對面那座房子看了眼,“就那兒?行,你先回家等着,我去看看情況。”
三洋一把拽住他:“不成,咱們先想想辦法,這麽貿然去不僅帶不回小宇你萬一出點事,三婆能把我打死!”
“行,那我走了。”
三洋又拽住他,“阿敬你不能不管小宇啊,你不救他他就完了。”
“那你他媽趕緊滾啊,我帶着你更救不出人,趕緊滾回西華街,以後再跟小宇一起偷東西我就把你腿打折!”初敬厲聲罵,三洋被他吓住,呆呆點了下頭扭頭就跑了。
初敬雙手在臉上胡亂糊了一把,對面那個房子修得跟歐洲吸血鬼的古堡似的,外面爬滿了綠葉的藤本植物,灰色的牆磚脫落的紅油漆,大白天看着都陰森森的。
他走過去,利落翻上牆差點一頭栽下去,“嚯,養這麽多狗,賣狗的?”
院子下面少說有十幾只鬥狗鎖在籠子裏,精瘦的身軀看起來兇殘無比,他要是掉下去能活活被撕碎,“狗哥哥別激動,我遛彎兒,遛彎兒。”
他小心站在牆上保持平衡,快步跑到另一面牆上跳到屋頂,看到小宇被反扣着手半跪在地上,臉上被打的血肉模糊,頭低垂着不知道死了沒有。
初敬下意識攥緊了拳,挪了下身子往屋裏看,小宇對面坐着一個男人,被窗簾擋住了大部分身子,只能看到一截西裝褲和锃亮漆黑的皮鞋。
狗瘋狂叫起來,窗簾被一下子扯開,他與男人四目相對,差點從牆上跌下去。
秦思筝不是在演,他是真的腳滑了一下,險些從牆頭上摔下去,還好及時站穩了。
房子裏的陸羨青劍眉淩厲,雙眸凜然若海,黑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更添了幾分如刀的鋒利冷漠,就連露出來的一截雪白襯衣袖扣都顯得那麽精致。
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把西裝穿的那麽好看,簡直就像是為他而生的一中衣服,他入了戲的樣子和平時判若兩人,好像完全褪去了陸羨青這個名字。
他是丁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