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連綿不斷下了大半個月的雨。那些藏在陰霾中的爪牙活躍起來。基地裏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随時待命，言墨和淩羽光是這兩周就掃了大大小小十幾條巷子，後續的審訊整理也都親自參與，有好幾天幹脆就直接睡在基地。

好在辛苦工作總算有些成效，他們把從不同人身上審問出來的零星線索拼起來，發覺事情逐漸明朗起來。

顧安又一次在雨夜驚醒。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空了，他愣愣地盯着窗外出神，雨夜意味着言墨大概率在外面執行任務，盡管他再三說明自己能力很強，不輕易受傷，但顧安依然會擔心。他最近時常感覺不安，有時疑心是不好的預感，又有時疑心自己只是多慮了。

畢竟相比言墨，他最近這段時間過得可以用“潇灑”來形容。事業穩步上升，自從上次和言墨交流之後，他每次出門都會給言墨發條消息，基地裏有最專業的設備和人員在暗處保護，這樣一來，即使他身上标記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依然能夠保證安全。

淩家少爺淩彥的成人禮很快到了。

言墨清晨才回家，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得不省人世，臉頰上新生的胡子都沒來得及刮，頭發亂糟糟的，眼下兩團烏青，臉上也沒什麽血色，顯得很憔悴。他中午醒了一次，顧安端了碗雞湯進來讓他喝一點，一邊給他擦臉一邊心疼道要是實在累就不要赴宴了吧？言墨喝了兩口雞湯，嘟囔着是很重要的事情，讓顧安到點了叫他起床，翻了個身又接着睡過去。

晚宴六點開始，地點是淩家老宅。這是一處在城郊的莊園，淩家是世家，跟着帝國的建立興旺了幾個世紀。法官夫婦退休之後就住在這兒，淩羽的成人禮也是在這兒辦的。從言墨家開車過去大約一個半小時左右，盡管言墨精力無限，恢複很快，補完覺收拾一番過後看着氣色不錯，但顧安還是堅持不讓他開車，且叫了司機。言墨攤手，含笑跟着他上後座。

離莊園尚有幾公裏，遠遠就看見老宅的燈光了。不是那種都市霓虹直沖天際的張揚，房屋建築是古典歐式的風格，屋頂的十字架泛着光芒，宛如森嚴矗立着的老者，經歷了幾個世紀的變遷，依舊靜靜等候着賓客們的到來。

顧安不由想起自己的成人禮，當時他還在念中學，是學校統一舉辦的。那會兒他和俞飛已經在一起快兩年了，他已經去了另一個城市上大學，兩人都很貧窮，為了節省路費鮮少見面，維持着異地戀。俞飛省了半個月的飯錢特地從大學所在的城市坐了一天的火車來給顧安慶祝，學生時代尚不會有世俗的眼光以財富來衡量一個人，俞飛是他們學校的風雲學長，兩人在一起着實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車在大門口停下，侍者上前開門，顧安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言墨占據了他的整個視線，後者歪頭問他：“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的。”顧安搭上言墨伸過來的手，兩人一起走進去。

言墨娶了個二婚Omega的消息早已不是什麽新聞，但人們至今沒有見過這位Omega的真容，顧安一下車就能感覺到周圍安靜下來，無數的目光蘊含着各種情緒朝他看過來，豔羨的、輕蔑的、探究的……他有些退縮，下意識想把手從言墨手裏抽出來，找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獨自待着。言墨回頭看他，稍稍用力把他往自己身邊帶了一下，低聲在他耳邊道：“跟着我就好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顧安咬着嘴唇點頭，他還是很緊張，但不再去理會周圍的目光，盯着言墨的後腦穿過露天廣場，踏進大廳。

只聽得一陣急促地高跟鞋聲音，一個身形修長的女孩子穿着紅色長裙走過來，未等言墨開口，便先一步朝顧安走近了：“這位就是言夫人了？”

言夫人又是個什麽稱呼啊！顧安猝不及防，慌忙別過臉去。言墨咳了一聲，用拇指摩挲了幾下他的手背：“淩羽，別鬧。”

顧安瞪大了眼睛，這就是淩羽？他聽過這個名字，和言墨齊名的帝國新星，從網上的照片來看是個高貴冷漠的戰士，總之和現在的形象大相徑庭，導致他一開始就沒有認出來。

顧安由衷地贊揚道：“您比照片上美麗多了。”

淩羽大笑起來，絲毫不掩飾自己被誇贊後的歡喜之情。她身旁站着一位穿白色西服的男子，鼻梁上架着金絲眼鏡，十分斯文的模樣。言墨給顧安介紹：“這位是基地實驗室的研究院吳博士，博士您好，這位是顧安，是一位專職博主。”

吳博士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略略一點頭，淩羽來了興趣：“什麽類型的博主？“

“是關于美食的。”

“好耶！”淩羽歡呼一聲，拿起手機問名字。

寒暄了幾句，侍者來找淩羽，晚宴即将開始，她還有別的事情。他們暫時道別，言墨拉着顧安直奔美食去了。

“你這個也能寫一篇文章。”言墨咬了一塊生魚片：“淩羽家宴會的東西可好吃了。”

顧安不可置否，他盤子裏的烤鳕魚火候掌控剛剛好，鮮嫩無比。雖然他知道這種宴會吃從來不是重點，但就這麽放棄美食也太可惜了。他又想到別的問題：“那位吳博士。。。”

“啊。是淩羽的伴侶，他不大喜歡別人拿這個身份說事，所以剛剛沒有和你說清楚。”

顧安搖頭：“不是這個，他在你們基地工作？我以為基地不招收Omega。”

“不合理的規定總會被打破的，”言墨喝了一口香槟：“吳博士能進基地至少說明他比我們所有人都厲害。”

顧安點頭，表示贊同。

淩彥的成人儀式更像是一場貴族們的交流舞臺，觥籌交錯間滿是真假難辨的虛僞，言墨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既然來了，便也要做好表面功夫，時不時有人上來和他搭話，言墨笑着回複，況且他還有任務在身。

“言少爺。”

言墨擡頭，迎上來者的目光，露出他招人喜歡的笑容：“羅長官，您好。”

“這位是羅長官，”言墨轉向顧安介紹道：”是我們基地的指揮官，指揮官先生，這位是顧安，我的伴侶。”

當着言墨的面，指揮官也不好說什麽，開始介紹自己那邊的人，顧安捕捉到他眼中轉瞬即逝的輕蔑，他微微皺眉，目光順着指揮官地介紹看向他身後，一下愣住了。

“這是犬子羅誠，兒婿俞飛。”

顧安一陣眩暈。

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