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保險箱

邊小澄經過湘湘的秘書間,聽到湘湘在講電話,他留神多聽了兩句,忽然拔腿朝秘書間跑過去,低聲問:“誰啊?”

湘湘用手捂着話筒,道:“是樓下的葉博士,他想見江總。”

邊小澄:“那就讓他上來啊。”

湘湘:“不好吧,按照規定需要提前預約,江總還有好幾個約好的人沒見呢。”

邊小澄朝她鼻子指了一下:“笨,江總平常有事沒事兒就跑下去找葉博士,葉博士想見江總還需要預約嗎?”

湘湘很迷糊:“啊?不需要嗎?”

邊小澄:“不需要,以後他要見江總就讓他直接上來。”

湘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邊小澄苦口婆心道:“機靈一點吧,抓不住老板的心思是升不了職加不了薪的。”

湘湘一臉崇拜:“邊秘書,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機靈啊。”

邊小澄朝她投去一抹自信風發的微笑,然後敲了敲江瀛辦公室的房門,随後推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裏,江瀛一個人坐在會客區的長沙發上,交疊着雙腿,手裏拿着湘湘借給他的小鏡子。江瀛對着小鏡子仔細看自己的臉,說:“邊秘書,我的臉好像也腫了。”

邊小澄道:“沒有啊,江總和昨天一樣帥,下颌線還是那麽完美。”

江瀛半信半疑:“是嗎?”

邊小澄:“是呀,我從來不拍老板馬屁。”

江瀛斜他一眼,表示自己對這句話存有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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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小澄走過去在江瀛身邊坐下,道:“江總,我們抓緊時間吧,你待會兒還要開會呢。”

江瀛放下小鏡子,開始脫衣服。

幾分鐘後,葉初陽到了湘湘的秘書間,問道:“湘湘,江總在辦公室嗎?”

湘湘道:“在,您可以直接進去。”

葉初陽點點頭,走到辦公室門前,發現門沒關緊,留下巴掌大的縫,他索性就沒有敲門,直接把門推開。

“江總你不要躲啊,馬上就不疼了,忍一忍就好了——”

邊小澄話說一半,聽到房門被推開,轉頭看到葉初陽站在門口;葉初陽表情很撲克,眼神裏還有一絲疑惑。

江瀛脫掉了西裝外套,襯衫也脫了一半,背對着邊小澄露出右邊肩膀,邊小澄一手拿藥瓶,一手拿棉簽,棉簽上沾了點藥酒,正在往江瀛肩上塗藥酒。

“……你們在幹什麽?”

葉初陽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問。

邊小澄舉着藥瓶和棉簽說:“葉博士來了,江總昨天打拳不小心把肌肉拉傷了,我幫他上藥。”

江瀛把衣服往上一抖,系着襯衫領子說:“上完了,你出去。”

邊小澄很關心老板:“還沒有啊江總,剛才你怕疼一直在躲。”

江瀛回過頭似笑非笑道:“我躲了嗎?”

邊小澄機靈死了,立即看出江瀛不想被葉初陽知道自己怕疼,于是瞬間改口:“沒有沒有沒有,是我手不穩。”

葉初陽對他倆之間正在進行的一攤事兒沒多少興趣,徑自走到飲水機跟前接了一杯水,端着水杯坐在江瀛對面的沙發上,抿了一口水,問:“上完藥了嗎?”

邊小澄機靈死了,悟出江瀛不願意在葉初陽面前暴露這點小缺點,就說上完藥了。他拿着藥瓶就要出去,但葉初陽卻說:“邊秘書,把藥留下。”

邊小澄依言放下藥瓶,離開了辦公室。

葉初陽把水杯放下,挽起袖子朝江瀛走過去。

江瀛已經把領子系好了,見葉初陽走過來,連忙捂住衣領,像個即将被非禮的良家美男:“你幹什麽?”

葉初陽在江瀛身邊坐下,道:“剛才我看到你背上的傷挺嚴重,把衣服脫掉我看看。”

江瀛揪住衣領不撒手:“邊秘書已經幫我上過藥了。”

葉初陽道:“邊秘書沒弄好,他連上藥的手法都不對。”

江瀛不動彈。

葉初陽眼睛一眯,道:“你脫不脫?要不我幫你?”

江瀛只能把身子一側,解開扣子把衣服往下一掀,露出肩膀。

昨天他和教練躺在地上練了幾十分鐘鎖技,肩背狠狠摩擦地面,當時練完沒什麽感覺,過了一晚,背後斜方肌出現巴掌大小的紅腫淤傷。

葉初陽剛才離得遠,匆匆一瞥只看到江瀛背後有傷,此時近距離看來覺得有些觸目驚心,不免在心裏默默的心疼,語氣淡淡地說:“怎麽弄的?這麽嚴重。”

江瀛道:“昨天和教練打拳了。”

葉初陽用棉簽沾了一點藥酒,道:“以後小心點,不要傷着自己。”

冰涼的藥酒觸碰到皮膚,江瀛把肩膀一縮,背後肌肉立馬收緊了,忍不住低低‘嘶’了一聲。

江瀛有些古怪,他不怕疼但怕刺激,被人拿刀捅一下都沒問題,但受不了被針紮。他背後本就火辣辣的脹痛,沾了涼涼的藥水就會産生冰火疊加的刺痛,雖然痛感遠遠比不上被捅一刀,但是他寧願被捅一刀。

葉初陽聽到他在偷偷吸氣,忙問:“怎麽了?疼嗎?”

江瀛覺得丢人,梗着脖子硬裝作大無畏,狡辯道:“沒有,是藥酒太涼了。”

葉初陽想了想,丢掉棉簽,把藥酒往手心倒。

江瀛回頭偷瞄他:“又幹嘛?”

葉初陽垂着眼睛揉搓掌心,淡淡道:“你不是怕涼嗎?我先在手裏搓熱了再幫你塗。”

藥酒很快和葉初陽的體溫熱度融為一體,葉初陽說聲忍着點,然後把掌心貼在江瀛的皮膚上,卻看到江瀛背部肌肉猛地一抽,陡然變得僵硬了。

葉初陽:“還是很涼嗎?”

江瀛咬着牙,拳頭也攥住了,像是COS著名雕像思想者一樣用拳頭抵着額頭,悶聲道:“沒事沒事,你快點。”

葉初陽以為江瀛疼着了,動作愈加溫柔,但是江瀛的肌肉越來越僵硬,體溫還很燙,像是被火燒紅的石頭。葉初陽塗好藥酒,稍一低頭,對着江瀛背上那整片淤傷輕輕吹了一口氣——一股溫熱的微風鑽進江瀛皮膚裏,透過毛孔瞬間流向全身,像是過了電一樣。

江瀛渾身一硬,猛地向後轉過身,動作迅猛得像是察覺到身後有危險的野獸。

葉初陽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他反應力尚可,在江瀛轉身時連忙把身子往後仰,不被江瀛撞到額頭也會被江瀛撞到鼻子。

啪地一聲,葉初陽的眼鏡掉在地上,他左手撐着沙發,右手舉着藥瓶,愣愣地看着江瀛,道:“怎,怎麽了?”

江瀛不說話,緊繃着臉看着他,雙眼微睜,也是十分驚詫的模樣。

江瀛和葉初陽一樣,都被吓到了,葉初陽是被江瀛的過激反應吓到,而江瀛是被自己的過激反應吓到。

短暫的僵滞過後,江瀛的眼神驟然發生了變化,又露出葉初陽熟悉的很野蠻也生猛的獸性——葉初陽被江瀛用這樣的眼神盯着,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子炭火,從臉到脖子全都紅了,他愣愣地看了江瀛一會兒,猛然清醒了似的彎腰撿起眼鏡,然後手忙腳亂的收拾藥瓶和棉簽……

江瀛轉過身背對他,穿好衣服,拽過一只抱枕抱在懷裏,嗓音略顯沙啞道:“葉博士,你先出去。”

葉初陽很擅長冷靜,他迅速冷靜的方法就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整理着棉簽想起自己來找江瀛的目的,平靜地和江瀛對話:“我找你有事,剛才我在樓下——”

江瀛沉下嗓音,稍顯煩躁:“葉博士,你先出去。”

葉初陽怔了一怔,竟有些害怕,連忙放下整理到一半的棉簽盒,起身往門口走。

在他出門前一秒,江瀛扶着額頭沉聲道:“待會兒我下去找你。”

不管江瀛能不能看到,葉初陽點了點頭,随後帶上房門離開了。

葉初陽走後,江瀛把按在懷裏的抱枕往地上一摔,低頭看了看自己,陰狠着臉露出憋火的神情,咬牙着低聲罵了一句:“操。”

十幾分鐘後,湘湘研究出了一種新口味的咖啡,她把咖啡端到江瀛辦公室,道:“江總,嘗嘗我剛手磨的咖啡,加了一點點酸梅粉哦。”

她剛推開門,就見江瀛一臉冷峻的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短短幾步裏穿好西裝外套,把衣領一抖,道:“放在桌上。”

湘湘:“江總你嘗嘗嘛,味道可好了。”

江瀛不理她,直接下樓了。

葉初陽的辦公室裏很安靜,法西娅躺在外間沙發上玩手機,葉初陽一個人在技術間裏工作。江瀛推門進去,法西娅只懶懶地擡了下手,說:“呦,江總。”

江瀛問:“葉博士呢?”

法西娅用腳指了指技術間,道:“在上班。”

江瀛點點頭,往技術間走,道:“無聊的話讓邊秘書帶你出去兜風。”

法西娅眼睛一亮,裝矜持:“哎呀,會不會耽誤邊秘書的工作呀?”

江瀛道:“他忙不忙,我說了算,去找他吧。”

法西娅風似的刮了出去,呼通一聲甩上辦公室房門。

江瀛走進技術間,看到葉初陽在電腦後坐着,微皺着眉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十根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鍵盤。江瀛在他身邊坐下,看着他的側臉,發現他因太專注所以顯得太過嚴肅,側臉線條也緊繃着,透露出蕭瑟的冷意。

葉初陽沒戴眼鏡,眼鏡擱在電腦桌上,或許是戴眼鏡時間過長鼻梁有些不舒服,所以暫時把眼鏡取了下來。

江瀛看着他,能看到他耳廊上方因常年佩戴眼鏡而被眼鏡腿壓出一道細細的淺淺的印子,那痕跡是粉紅色的,在葉初陽冷白色的皮膚上有些明顯……

葉初陽邊工作邊一心二用,盯着電腦屏說:“又看着我幹什麽?”

江瀛想起方才的意外,心裏又有點騷動,聞言連忙把目光移開,道:“咳,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葉初陽悄悄瞄他一眼,盡量用自然的語氣說:“我拿到看守所的錄像了。”

江瀛趴在桌子上,把葉初陽的眼鏡拉到眼前看着,道:“我去看宋友海的錄像?”

葉初陽道:“嗯,會見室的錄像不外露,我拿到的只是外面走廊裏的。”

江瀛把眼鏡放在臉前,透過鏡片去看房間裏的擺設:“有什麽發現嗎?”

葉初陽道:“很奇怪,宋友海是突然失控的。”

江瀛道:“不奇怪,他見到我就很容易失控。”

葉初陽聽得出來,江瀛又一次把宋友海失控的原因攬到自己身上。

葉初陽本也是這麽想,但看完錄像卻有所懷疑,道:“你是和白斯年一起去的嗎?”

江瀛把玩着葉初陽的眼鏡,漠不上心地‘嗯’了一聲。

敲鍵盤的聲音忽然停了,葉初陽連人帶椅子朝江瀛轉過身,道:“宋友海失控的時候,白斯年在哪?”

江瀛道:“走了吧,他沒待幾分鐘就走了。”

葉初陽:“他沒見宋友海?”

江瀛:“沒有,怎麽了?”

葉初陽皺着眉沉思片刻,很沒內容地搖搖頭,道:“沒什麽,我只是突然想到,宋友海第一次失控是在療養院,當時白斯年在場。第二次是在看守所,白斯年也在場。”

這的确是個巧合,但是這個巧合完全可以被合理解釋,因為正是他們拜托白斯年為宋友海物色律師,所以白斯年理應和宋友海保持往來,出現在宋友海鎖所在的某些場所,這并不奇怪。

江瀛道:“兩次都是我拜托白斯年帶我去見宋友海,白斯年是被動的。葉博士,你為什麽會懷疑白斯年?”

葉初陽臉色很為難:“我知道,但是……”

江瀛:“但是什麽?”

葉初陽道:“但是你不覺得他和這件案子聯系過緊嗎?”

江瀛不能理解,道:“一開始就是我們拜托白斯年為宋友海找律師,是我們把白斯年扯進案情中的。”

葉初陽道:“我說的不是白斯年和宋友海的關系,是白斯年和粱铎。”

江瀛很意外:“粱铎?他和粱铎有什麽關系?”

葉初陽正色道:“正是因為他和粱铎沒有關系,才可疑。”

江瀛:“什麽意思?”

葉初陽道:“在粱悠悠死之前,粱铎和白斯年沒有任何社會交叉關系,他們兩個人也不認識。但是粱悠悠死後粱铎需要請律師的時候白斯年卻突然以粱铎朋友的身份為粱铎介紹了一位很優秀的律師。”

江瀛靜思片刻,笑道:“以我的角度去看,不難想到白斯年的動機。”

葉初陽:“他的動機是什麽?”

江瀛道:“操控庭審結果。白斯年的事務所接下了宋友海的辯護,又讓朋友接下了粱铎的辯護。一個被告一個原告,全在白斯年眼皮底下,相當于左右手互搏,這場官司他怎麽打都能贏。”

葉初陽不得不承認江瀛站在商業思維上分析的很對,或許白斯年只是想要一場勝利的辯護案例而已,但是他卻心存疑慮……他光顧着想白斯年,沒留意江瀛,偶一擡眼,看到江瀛正把他的眼鏡往臉上戴。

葉初陽一把搶過自己的眼鏡,嚴聲道:“不近視為什麽要戴眼鏡?想近視嗎?”

江瀛戴了個空,有點洩氣,又往桌上一趴,歪頭看着葉初陽,說:“試試麽。”

葉初陽把眼鏡放在江瀛拿不到的地方,連人帶椅子轉向電腦屏,敲着鍵盤說:“還有件事。”

江瀛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葉初陽:“什麽事?”

葉初陽道:“我要再進一次宋友海的精神艙,有太多問題沒有弄清楚。”

江瀛早有預料,所以很淡定:“我也得再進去看看,我也有很多問題沒有弄清楚。”

葉初陽轉頭看着江瀛:“比如呢?”

江瀛默了片刻,朝葉初陽淡淡一笑:“暫時保密。”

房門呼通一聲被推開,海陽大步走進來:“初陽!怎麽沒人啊,葉初陽!”

葉初陽和江瀛聽到動靜,一前一後從裏間走出來,葉初陽對海陽突然造訪感到很意外:“海陽哥?”

海陽騰騰騰幾步跨到他們面前,目光迅速掃過江瀛,定在葉初陽臉上,肅然道:“告訴你件事兒。”

葉初陽也被感染了幾分嚴肅,立刻将眼鏡戴好:“什麽事?”

海陽道:“我們都弄錯了,章敏不是殺死段博山的兇手。”

葉初陽一驚:“不是章敏?你找到證據了嗎?”

海陽道:“今天早上小陶把鄧偉強弄到電焊廠的保險箱拉到我們單位了,那是段博山生前用的保險箱。後來章敏惦記保險箱裏的東西,就買了一個保險箱把段博山的保險箱換了。我的人找了好幾天才找到這個被鋸開的真保險箱。”

葉初陽急道:“這些我都知道。”

海陽臉色陰沉沉的:“那我說點你不知道的,章敏買的保險箱和段博山的保險箱款型一模一樣,但是章敏買的保險箱頂部是灰色的,而段博山的保險箱頂部是黑色的。”

葉初陽有瞬間的混亂,但是很快理清了裏面的邏輯;章敏既然能買一個顏色有差異的保險箱換走段博山的保險箱,那就說明章敏認為段博山并不能看到保險箱,也就發現不了顏色差異;等同于章敏不知道段博山已經恢複視力,也就是說章敏并沒有發現段博山在猥亵王詩雯,章敏沒有作案動機!

葉初陽怔住了,完全沒想到案情往回逆轉,章敏竟然真的不是殺死段博山的兇手。

江瀛同樣領悟了真假保險箱中的禪機,他饒有興趣地摸着下巴,笑道:“海警官,但你們不是在段博山的暗房裏發現了章敏的頭發嗎?”

海陽:“對,所以我懷疑是真兇在嫁禍章敏。”

葉初陽自言自語般道:“真兇是誰?會是宋友海嗎?”

江瀛卻搖搖頭,篤定地說:“絕對不是宋友海,是至今沒有露面的第三個人。”

海陽突然冷笑一聲,道:“說到宋友海,我剛從法院過來,法院批準給宋友海做測謊。宋友海的測謊結果已經出來了。”

葉初陽忙問:“他認罪了嗎?”

海陽神情古怪:“測謊專家問宋友海有沒有殺死粱悠悠,宋友海否認,測謊結果卻顯示宋友海沒有撒謊!”

葉初陽一聽,如遭重創:“怎麽可能!所有的證據都能證明宋友海是殺死粱悠悠的兇手!”

江瀛卻道:“葉博士,你忘了張雅舒約你見面的事嗎?”

葉初陽想起來了,張雅舒約他見面就是為了告訴他殺死粱悠悠的真兇的身份,葉初陽本認為是張雅舒異想天開,直到現在才發現是自己自以為是。

海陽道:“還沒完,你們還記得死在爛尾樓裏的流浪漢嗎?我們懷疑是宋友海殺死了流浪漢,流浪漢就是鄧翠萍目擊搭救粱心心的路人。是流浪漢引開了宋友海,粱心心才獲救,但是流浪漢卻被宋友海殺死抛屍。”

江瀛:“記得,然後呢?這條人物鏈也有問題嗎?”

海陽臉色更沉:“測謊專家問宋友海是不是殺死了流浪漢,宋友海承認了,但是宋友海卻說流浪漢是殺人兇手。”

葉初陽驀然感到如芒刺背:“流浪漢殺了誰?”

海陽道:“粱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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