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夢魇.三生3

那些黑蟲一個接着一個飛撲上來,源源不斷,鐘奇手裏的劍閃着寒光。

四面八方都是那些黑蟲,鐘奇顧着元旭,只能一個一個斬殺,可這些東西像殺不完一樣,元旭看的心急,卻也做不了什麽,只能躲在鐘奇身後,時不時地避開那些魔靈。

鐘奇見這魔靈太多,一時間也殺不完,就想着帶元旭先離開,他帶着元旭飛起的時候,那些魔靈向長了翅膀一樣朝他們這邊飛過來。

一個巨大的黑蟲直接向他們砸過來,元旭看清了這東西有八只腳。

飛過來的黑蟲不止一只且來勢迅猛,眼看它那如鐵劍般的腳就要直戳鐘奇面門,而鐘奇還在纏鬥其他飛來的黑蟲。

元旭顧不得多想,本來在空中,元旭便只能抱緊鐘奇的腰,見那魔靈攻來,硬是用力把自己的身體擋了上去,“噗呲”一聲,那魔靈的三只腳齊刷刷地刺入了元旭的身體。

劇烈的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經,只一瞬便從高空中直直墜落。

鐘奇看見眼前這一幕,整個人一滞,心髒好像要跳出胸口,腦袋裏也一片空白,那些魔靈飛撲過來,鐵爪刺入他的身體,他就像沒有知覺一樣。

鮮血浸透衣袍,從高空落下,深不見底。

只一會兒,他反應過來,怒吼一聲,周圍掀起一股毀天滅地般的靈力浪潮,他身上的魔靈被震開,在這強大的盡力波動中,化作一團黑氣消失了。

還在崖壁上的魔靈,凡是被鐘奇靈力波及皆是化為虛無,無影無蹤了。

鐘奇反應過來,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去追趕元旭。

元旭身上被戳了三個窟窿,下墜之時,身上的血液留的更快了,他看見自己上方隐隐約約有個黑點,是仙人。

此生沒有什麽遺憾了,他想。

鐘奇追上元旭的時候,元旭已經在下墜的過程中血流殆盡,鐘奇把元旭緊緊地抱在懷裏。

落到崖地,正好有一深潭,兩人落下激起巨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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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潭中的元旭緊閉着雙眼,像一個安靜的仙子,鐘奇不明白,為什麽他才剛見到他,他原本連去夢裏見他都為天道所不容。

他救不了元旭,就在這寒潭之中,他耗散了所有的靈力,元旭還是沒有醒。

元旭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鐘奇雙手捧住元旭的臉,他閉上眼想要去親吻他,就在他吻上元旭額頭的一瞬間,元旭化作點點熒光随着潭水散開了。

鐘奇保持着雙手的姿勢,一滴清淚落在潭水中,化不開,融不進,那滴淚之中竟開出了一朵細白的小花。

他對他的思念跨越時空,竟開出了一朵窮桑花。

一如西北荒山,漫天飛舞的窮桑花朵,無聲無息地飄落在手心裏,溫柔了時光,驚擾了歲月。

鐘奇沒有動,他就泡在這寒潭之中,他的魂像是随着元旭的消失而消失了。

李天哲跳出元旭的身體時,他只見到鐘奇毫無生氣閉着眼向潭水深處沉下去,他連抓住他都辦不到,就陷入了另一場人生。

冀北山下有一處峽谷,峽谷四面環山,山上蔥嶺并茂,從峽谷出外界僅有一處通道,此通道只可一人側身而過,這極窄的通道又極隐蔽。山下有條河,不知源頭,從北來像南流去,繞山而行。

河邊是成片的桃花林,開花時節,芳草鮮美,落英缤紛。

山下有一漁夫,一日,漁夫沿着河捕魚,漁夫沿着河越往北走,河裏的桃花花瓣越多,這一劃就忘記了原來的路,漁夫于是繼續往北,不多時便劃到了一極美的仙境,桃花花瓣從樹上紛紛落下,飄至河面,順着水流向下游流去。

漁夫方知河裏桃花花瓣的來源。

他順着着河流繼續往北,原是想欣賞一下這人間仙境,沒想到在竟然在極隐秘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窄洞。

漁夫從船上下來,走進洞口,似乎從洞裏聞到了陣陣桃花香氣,比之外面桃花林的香氣更濃更鮮活。

他從洞口進去,剛開始走只能側着身子挪動,便再無空隙,他走了幾百步,才可以正過身子來,也看到了亮光從另一端照進來。

出了洞口,眼前就豁然開朗起來,這原是一個村莊,整個村莊種滿了桃花樹,房子像是鑲嵌在相隔的桃花樹之間。

這裏土地寬闊平坦,房屋整齊、排列有序,房屋的院子裏種了各種樹木花草,村子裏的小路交錯着,可以聽到的雞犬鳴叫聲,給這個美輪美奂的仙境添了些人間煙火氣。

村子外邊有孩童在玩耍,在這仙境之中,生活的也并非仙人,都是與外界一模一樣的人,那些小孩子見了漁夫,吵吵嚷嚷起來。

“這是哪個大叔?”

“不認識啊。”

“村裏的大叔我都認識,我怎麽不認識這個?”

“那……你去問問?”

“你去、你去……”

那些小孩子推搡着,似乎是怕見他這個生人,最後一個大膽的孩子站出來。

小孩紮兩個沖天揪,擡頭,睜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問他:“大叔,你是從哪裏來?”

“我是從外面來的。”漁夫說。

那些小孩子聽他這樣說,一小孩附在另一個小孩子耳邊悄悄說:“柳族長說,外面來人了,要通知他的。”

“可是柳族長不是去給劉奶奶采藥去了?”

“那也得先告訴大人們。”

那些孩童,扭扭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溜煙地跑來了。

漁夫一頭霧水,不知該做什麽,就沿着村裏的路走了起來,走到半路,便被一堆村裏的村民圍住了。

“請問先生,是從哪裏來的?”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問。

他頭發花白,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很是慈祥。

“我是冀北山下的一個漁夫,路過這裏,打擾了。”漁夫說。

老者與漁夫攀談了多時,這才了解到外征戰不斷,早已經物是人非,他嘆了口氣,為外面處于亂世之中的百姓。

村裏的人都聽說來了這麽一個人,也都紛紛來詢問了,那漁夫倒是态度很好,對于村民的問題都一一如實回答。

等到村民問完了問題,老者開口了。

“我族從百餘年前就在此處定居了,外面的事早已不清楚了,更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朝代。”老者摸着胡子,聲音帶着蒼老的啞,“先生可願意在此定居?不再出去?”

“這……”漁夫的臉上有些為難,“我還有妻子和兒子在家中等着……”

“既如此,先生出去以後,此間所見,不足為外人道也。”那老者笑着說。

“這是自然,我到了這裏也不過是偶然的緣分,緣聚緣散不值得說給別人知曉。”那漁夫拱手道。

村裏的村民熱情好客,紛紛拿出家中的好酒好菜招待漁夫。

柳如釋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他除了背簍裏放了藥材,手裏還拿了只野兔。

他剛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看到有人在等他了,是下午與漁夫交涉的老者,劉清豐。

“族長大人。”老者叫了一聲,柳如釋見到了老者,下意識地要扭頭逃跑。

他們的族人從百餘年前就住在這桃花源裏了,歷任族長處理族中事物,到了柳如釋這一任,就是劉清豐來輔助他了,劉清豐是村裏的老輩,各種禮儀大道懂得非常多,還擔任着編寫族規的職位。

柳如釋心想,不會又要被教訓了吧,他作為一個族長怎麽改老被教訓,這個族長當的太憋屈了!

“沒錯,劉伯,我今天除了去給劉奶奶采藥,還花了些時間在抓兔子上。”柳如釋舉起手中的兔子,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柳如釋剛剛擔任族長一個月,擔任族長之前,劉清豐沒少教育他,動不動就大道理一堆,說什麽要穩重、要識大體、要有族長的樣子……

可柳如釋就算現在當上了族長也不過剛滿十五歲,還是愛玩的少年心性。

他現在是條件反射了,忘記了劉伯自從他擔任族長之位就再也沒有訓斥過他一回。

“這個暫且不說,今日村裏來了個外人。”劉伯說。

“村裏怎麽來外人,這十幾年沒來過了。”柳如釋見老者沒有管他抓兔子的事送了口氣,邊開門邊說。

柳如釋請老者進了門,讓他坐下,他放了竹簍,又栓住兔子,給老者倒了一杯水,才坐下與老者慢慢細談。

“這人現在在何處?”柳如釋問。

“許是留在王麻子家裏。”老者說。

“他可願意留在這桃花源生活,不再出去?”

“他家中有妻兒,自是不願。”老者搖搖頭說。

“那他可會說出去?”

“他說不會。”

柳如釋想了想,桃花村這麽多年沒被外人發現,現在一朝被發現,就有暴露的可能性,先祖帶着族人逃到這桃花村就是不想再與外界有任何關聯,這漁夫說是不會說,可萬一他說出去了呢?桃花村的百年安寧就不再有了。

“可并非人人言而有信,劉伯,我們要做好準備才行。”柳如釋說。

“那依族長之見該怎麽辦?”老者問。

“要不然強迫他留這?”柳如釋覺得這是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招來更多人來尋他該如何?”

柳如釋想了想,也是,萬一外邊的人覺得這漁夫失蹤了,非來找他,到時候要是再有人順着漁夫的蹤跡找到這裏來,就不好了。

“那就……咔嚓他。”柳如釋神秘兮兮地看着老者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老者手猛地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氣的胡子都歪了。

“我是怎麽……”教你的!

木桌被猛拍了一下,放在上面的杯子裏的水都晃了出來。柳如釋趕緊按下劉伯,說:“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你教的我都記着呢。”

柳如釋覺得每次劉清豐發脾氣都起碼年輕十歲。

“那就讓他在這住幾天,等他走了,我再去堵他進來的地方,入口再弄隐蔽點。”

“我說了多少次,處理族裏的事要有章法,做事要有分寸,解決問題要多想幾種方法……”劉清豐一股腦地說,恨不得把過去十幾年教他的東西全部複述一遍。

柳如釋聽着這話聽得耳朵起繭,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抓了只兔子,劉伯留下來一起吃兔肉?”柳如釋見他這樣喋喋不休,意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成想,這一轉移轉移錯地方了。

“你現在是族長了,總要有個穩重的樣子,你說說你天天打山雞,獵野兔的,還經常和村裏的孩童混在一起玩,你這樣讓人怎麽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劉清豐這才想起教訓他又打野兔的事情,換了內容,但還是柳如釋聽了耳朵會起繭的內容。

柳如釋在心裏默默地哀嚎,聽了劉清豐少半個時辰的訓話,才把劉清豐送走,也沒了吃兔肉的心情。

他把兔子拴在廚房的菜架子旁,做菜的時候,對着兔子說了句:“你可得感謝劉伯讓你多活兩天。”

柳如釋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他爹娘都得了病,沒治好,他八歲的時候,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在劉伯家蹭了一年的飯,九歲就開始自己做飯了。

他的父親是本族族長,父親死的時候他歲數小,十五歲之前都是劉伯在替他處理族中的事務,因此劉伯可以說是他最親近的人了。

随便做了頓飯,吃完了又去外邊院子裏看了看自己種的花,這雖是桃花源,柳如釋卻在籬笆裏種了一片的菊花,每到秋天的時候,就開出金燦燦的一片。

漁夫在桃花村住了幾天,幾乎每戶人家都留他吃過飯,後來漁夫想不能待再久了,就從原處出去了。

柳如釋聽聞漁夫已經走了,本來打算讓幾個人和他一塊去把入口弄隐蔽一點,再堵一下。結果,不是這個人說家裏的菜地還沒澆,就是那個人說家裏地還沒施肥,要不然就是要翻地,沒時間。

柳如釋覺得自己做這個族長很憋屈!

沒有人他就一個人去,背了把鋤頭就去了。

他出到外面看了看,那漁夫竟沿路做了标記,柳如釋嗤之以鼻,果然是不講信用之人。

把原來的标記抹去,再按着漁夫原來标記的樣子,将路引向了另外的地方,做完這些柳如釋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柳如釋看了看天氣,頭頂上烏雲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他一看,也不歇息了,立馬起身把周圍的繁枝茂葉往入口的地方攏了攏,到了完全看不到裏面的地步,才心滿意足地鑽進洞去。

等他出了洞,外面已是電閃雷鳴,雨下如注了,看天氣怎麽也是要淋雨了,幹脆在洞口用鋤頭把土往洞口堵,做好一切後,柳如釋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就,心想,這下應該不會有人再進來了。

他舉起衣服擋頭,往雨裏沖,還沒跑幾步。後面傳來“撲通”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他扭頭一看,這怎麽好像是個人?

他還剛想這下不會有人誤闖進來了,就立馬從天上掉下來個人,這老天莫不是知道他在想什麽?

“喂,你從哪來回哪去吧!”柳如釋頂着雨喊,那人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一跺腳回頭跑了回去,才看清,那人滿身傷痕,衣服像是被烤焦了的,雨水沖刷着他的傷口,柳如釋有些奇怪,這人怎麽傷成這樣。

那人臉貼在泥裏,此刻臉上都是泥,身上也都是泥,泥混着血,已經看不清原來衣服的顏色了。

柳如釋過去的時候,那人的眼睛微微張開了,是一雙狹長好看的眼睛,他認命地扶起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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