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然是要疼着的

第36章 自然是要疼着的

夜幕降下,酒足飯飽笑開懷的客人搖搖晃晃的與主人說三兩句醉言醉語告辭離開,熱鬧的小院歸于平靜。

甄妙趁林書安在外送客的功夫伺候婆母洗漱過躺下,本想留下陪着說陣子話,林母卻笑容滿面地“攆”她:“不用操心我了,你去看看書安吧,他平日裏不大飲酒,今兒喝了不少,等送完客人怕是暈的找不着北了。”

“娘,有事您喊一聲。”

“知道了,好孩子。”

天氣暖了,外間的門未關嚴實,風吹動簾子,卷着角一蕩一蕩的,連帶屋裏的油燈時明時暗。

今天是喜日子,燈一夜不熄,甄妙纖細的影子在牆上晃了晃,掀起簾子出去了。

甄妙一只腳剛邁出門檻,送完客人将院門上鎖的林書安腳步虛浮地向她走過來,風送來他身上濃郁的酒味。

她後退兩步側身站立讓他進來,單薄的油燈光下他俊臉發紅,好看的桃花眼漾滿逼人的光,他向來清冷,臉上鮮少有情緒起伏,今兒卻一直在笑,像屋外的清風溫潤,像卧在天際的雲悠然。

甄妙眼波婉轉,羞得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我去給你倒水,你擦把臉。”

他略微遲鈍地眨了下眼,随即又驚又喜,連聲音也磕磕巴巴起來:“多謝妙娘,勞煩你了。”又覺得哪兒不對,下意識地擡起胳膊摸了摸後頸,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

甄妙先是一愣,之後被他茫然又憨傻的樣子給逗笑,喝醉後的他少了些沉穩與氣定神閑,倒像個惶然無措的孩童,一樣笨拙又有趣。

林書安看着着紅嫁衣的甄妙走遠,微微羞惱地捶了捶頭,跌跌撞撞地要往自己屋裏去,想到什麽轉身去了林母那屋,暈乎乎仔細看了一陣,見母親閉着眼呼吸綿長舒緩這才放輕腳步慢慢出去了。

走進自己卧房,眼所及之處全貼滿囍字,尤其是床榻上那床紅如火的被褥,燒紅了他的臉,這股熱無章法的四處蔓延。

他剛打算坐下來,甄妙端了盆水從外面進來,他趕忙直起身迎上去:“我來,我來。”

這些事他自懂事起便自己動手做了,如今他雖然和妙娘成親,是這天底下除父母天恩外關系最近的家人,可讓她給自己端洗臉水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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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妙皺了皺眉,動了動唇瓣,輕聲道:“你怎麽與我這麽生分?可是不喜……”

林書安趕緊搖頭出聲打斷她:“不,不是,是……不習慣……”

甄妙見他唇又動了動,想說什麽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反而低頭不看她了,她起初不懂,也不知怎麽腦子裏閃過一道光,再細看他緋紅的臉頰與耳廓染上的薄紅,倏然間猜到他可能說出口的話,雖不确定,卻也忍不住面紅耳赤。

她利落地轉身将帕子過水擰幹遞給他。

林書安被酒勁熏的腦子發脹,動作遲緩地接過來覆在臉上,熱意穿透皮膚往體內蔓延似要将體內的酒氣驅趕出來,頓時清醒了不少。

屋子裏的氛圍莫名的緊張又怪異,桌上擺放的紅色喜蠟,兩支蠟燭如白日裏的陽光突然照進來照亮了不大的卧室。

流逝的時間仿佛靜止,甄妙洗漱過想借着去倒髒水好去外面透透氣,不想被他搶了先,甄妙拗不過他,只得看他強裝鎮定實際步伐不怎麽穩當地出去了,沒忍住手背掩唇笑了出來。

林書安回來看她盯着紅燭出神,光暈勾勒出美人柔婉如玉的容顏,無一處不令人賞心悅目。

猶記那一年頭回見她是在下了蒙蒙細雨的鄉間小路上,她該是被後娘打發去買豆腐,手腕間挎個小竹籃,慢悠悠若有所思地在路上走着,連身後的他跟她走了一路都沒發現。

後來雨勢見大,片刻時間打濕了頭發和衣衫,他本想越過她回家,卻看到她擡起衣袖擋雨時露出的瘦弱手腕,上面一片青青紫紫,顯然不是一日挨打受氣了。

從小得爹娘寵愛的他看了瞳孔緊縮,心頭又氣又怒,可到最後只剩同情與無力,他連親人性命尚且抓不住,更遑論憐憫他人救濟蒼生?

那時她不過十三歲,而他父親才過世,母親也跟着纏綿病榻,生活苦痛盡數壓在他身上,他年歲才十六而已。

此後他忙于生計奔波,鮮少再遇到她,直到幾年後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嬌俏女子,春光将至,她風姿動人,聽聞村中無數适婚男子說起她皆春情湧動,若不是她後娘暗裏放話非家境殷實之家不嫁,只怕上門求娶的媒人早已把門檻踏破。

而他亦絕了娶妻的念頭,是否與她有關他也不知道。

被夜風壓下去的躁動再次沖破枷鎖,海浪翻湧般卷走了他僅存的理智。

生了薄繭的指腹撫上光潔飽滿的額,向下滑是柳眉,杏眼,許是他的靠近吓到了她,薄如蟬翼的眼睫撲簌撲簌如羽扇,偷偷看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視線,紅顏嬌羞欲滴,惹人憐愛。

行至她柔軟嬌美的唇,他故意在她唇角點了點,刻意放輕的嗓音低沉又溫柔:“不早了,該安置了。”

夜深露重,紅燭搖曳,衣衫落地,幾絲輕吟襯出一片旖旎風情。

雲雨停歇時,她早已疲憊昏睡,連他附在她耳邊低語了什麽都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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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婦早起做家事孝敬公婆是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規矩,甄妙因為早起做買賣一到點便醒了,倒不至于貪睡誤了時辰。身邊男人睡的正香,他睡姿很規矩,雙手置于腹部,一夜未換過姿勢。

她放輕動作強忍着渾身酸累起身穿衣裳下地,待婆母和丈夫醒來她要做好早食喂過雞食。

甄妙蹲在陌生的竈房中看着火焰躍動,心底一片暖,這是屬于她自己的一輩子,不需為任何人委屈出賣自己,往後吃的苦受的罪都是為了這個小家。

洗漱過後天光漸亮,隔壁家也傳來說話聲,喂完雞她開始熬米粥做香軟可口的軟餅,順便思索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林書安一個讀書人能把日子過成這般已經不易,如今有了她,家中瑣碎自不用他操心。

她早起那會兒四處看了看,屋後有一塊空地荒置着可惜,倒不如搭個豬圈抓兩個小豬仔喂養,她少不了要上山采山貨,割豬草也不過是順帶的事兒,養成了一頭賣錢一頭自家宰殺慢慢吃。

她打小就聽說他書讀得好,荒廢了怪可惜,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心去考功名,想自然好,試一試搏一搏才知前路深淺,若是不喜浮名同她一道鑽謀這個買賣也成,多個人多個幫手,他們出力氣掙好日子。

正胡思亂想,沉穩的腳步聲在她身後站定,回頭看向才睡醒的他,垂下眼簾輕聲道:“你醒了?洗臉漱口的水我備好了,再過一陣早食就好。”

“妙娘……”

甄妙不解地擡頭,一眼看到他一如往常沒什麽表情的俊臉,若不是看到他發紅的耳尖,她怕是不會發現他此時不過是故作鎮定,不忍戳穿:“怎麽了?”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娘随和喜愛你不會給你立規矩刁難你,你若……累了可多晚起,事情交給我來做。”

甄妙聽他連幾句話都說得一本正經,她活像個檢查功課的夫子,強忍着笑說道:“我早起慣了,一到點兒就睡不着了。”

他點了點頭安靜地漱口洗臉,之後又出去了一下,沒多久又回來,站在不遠處看她做酥餅,餅鏊上刷了一層薄油,一整塊圓餅攤在上面香味瞬間充滿整個竈房。

甄妙餘光掃到他的身影故意沒開口,心裏暗道這人難不成成個親傻了不成?她原本羞澀不安不敢多話生怕惹他厭煩,不想他竟比她還笨拙。

“妙娘,喂雞澆菜地你全都做了,還有別的事要我做嗎?”他一副不做事就坐立不安的模樣,外人都說娶妻是用來伺候自己的,他不這般想,老天砸給他的好運氣他豈能委屈了人家?

甄妙将餅翻了個面,騰出手來轉身面對他,笑道:“沒什麽要做的了,相公要不先回屋去看會兒書?順便看看娘醒了嗎?”

林書安看到她眼底泛青顯然未睡好,暗惱自己昨夜貪歡害她這樣,索性不在跟前添亂,一會兒敬母親喝完新媳婦茶,再讓她去補會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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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昨兒睡得香甜,兒子的親事一直是她的心頭大患,這塊石頭放下來整個身體都輕便了許多。

再看挽了婦人發髻的兒媳嬌美溫婉,對自己這個拖累的婆母處處精心伺候,無一處讓她說嘴挑剔的,心裏又喜又心酸,這麽好的孩子甄大怎麽舍得多次作踐?

林母喝了口米粥,筷子夾起碗中被切成小塊的軟餅,香軟好吃又易克化,顯然是照顧她這個老婆子特地做的,對這個兒媳更加滿意,笑着嗔了一眼自家兒子:“妙娘嫁過來我才是最享福的,入口的吃的喝的都好吃,往後終于不用再吃書安做的飯菜,娘真是打心底高興。”

甄妙回頭看了羞愧到不出聲的男人,心想他一個大男人在竈房搗鼓吃的還要想法子賺錢,能不餓肚子已是萬幸如何還有空去琢磨花樣?

林母頓了頓,正色道:“如今你進了林家門,往後這家中大小事就由你幫着書安分擔,外人言語你不必放在心上,養家是爺們的事兒,你靠本事賺的錢只管自己花銷就是,書安好不容易求來的媳婦,自然是要疼着的。”

甄妙愣了下,剛要開口,被外面洪亮的嗓門給打斷——

“新媳婦好大的派頭,一大早還得我這個長輩親自上門來找你給我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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