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粒藥

陳是這人,似乎要将“冷酷無情”的作風踐行到底,吃完飯擦完嘴,他就面無表情地打道回府。

渾身寫着“一秒都不想多待”。

歸庭月站在一邊,注意起他躬身時後背清晰印出來的脊椎骨:“你晚上還來吃飯嗎?”

“不來。”陳是回絕着直起身子。

歸庭月失望地努了下嘴:“好吧。”

陳是沒看她,繞道朝門外走去。

歸庭月跟了過去,疾聲道:“期待你下午的演出。”

陳是腳步停頓一下。

歸庭月立刻擠出迷妹臉,笑眯眯:“盡管敲,敲餓了就告訴我,會給你帶飯的。”

陳是皺眉:“再見。”

門一關,歸庭月又快跑到窗口,俯身目送他回家。

一回生二回熟,歸庭月今天膽子大了些,敢沖他大喊出他的名字:“陳是——”

陳是擡了下臉,随即映入眼簾的就是女生舞動的手,像面猖獗的旗幟。

他偏開臉,視若無睹。

到家後,陳是再次收到她在微信上的精神折磨:你今天下午也是四點半敲嗎?

陳是回過去三個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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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盥洗室洗了把臉,陳是才回到卧室,行至床邊時,他下意識往對面樓掃了眼,那家夥居然還明目張膽地站在窗後。

沒完了還。

他必須得治治她。

陳是當即擡高手機拍了張她扒窗的照片,發送過去,并附字:存證。

對面不解:什麽證?

陳是:你騷擾我的證據。

女生回:我哪裏騷擾你了?

陳是:你在那看多久了?

陳是邊發送邊擡起頭來,發現歸庭月正将手機舉高,也不知在做些什麽。

幾秒後,他得到答案。

MoonPie:[圖片]

MoonPie:存證。

陳是點開,是她拍下的她視角裏的自己,跟他發給她的那張宛若系列圖,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是:?

不料女生竟開始詭辯: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看你,是不是也可以認為你騷擾我。

“……”

陳是飛快地拉上窗簾。

歸庭月已經習慣他這種一言不合就自我隔離的操作,在窗邊逗留片刻,确認男人這樣做不是緩兵之計,她才轉身離開,回到自己房間床上,接着讨要說法。

MoonPie:都在一個桌子上吃過兩回飯了,就不要再抗拒啦,交個朋友不行嗎?

陳是回:不需要朋友。

歸庭月蘋果肌微微聳動:給我開一個小小的後門也不行?

陳是:[圖片]

歸庭月打開,發現那是一張截圖,确認是否将聯系人“MoonPie”删除。

歸庭月立刻從枕上彈起來:不問了,投降,交個朋友容易嗎?

陳是: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歸庭月不再直搗敵窟,走左右包圍路線,真誠建議:你可以把我備注改成忠實聽衆,這樣以後跟我聊天說不定會舒心點。

陳是說:懶得改。

聊天界面安靜下來,過了會,有新消息彈出。

陳是的忠實聽衆:那我只能親自動手了。

陳是:……

陳是:你不覺得羞恥?

陳是的忠實聽衆:只要我不羞恥羞恥的就是你。

陳是拜服,字裏行間有了咬牙切齒的意味:改回去。

MoonPie:好了好了。

陳是:我真第一次見到你這種女的。

歸庭月放心躺平,任唇線和細腿揚高:我也第一次見到你這種男的。我們都是對方的第一次。

陳是俨然不想繼續這種有擦邊球傾向的話題:……午休了。

歸庭月也不再打攪:哦,午安。

下午四點,歸庭月照舊提前在來陽臺蹲點,開心惬意地等候。

半個小時後,陳是的鼓聲如約而至,看來他的日常訓練并未因為她的存在而回避或耽擱。

萬幸。

聽着聽着,歸庭月的彎彎眼逐漸眯平,她怎麽覺得今天的節奏有幾分耳熟。

她在心裏默哼出旋律進行揣摩和判別。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對面鼓聲一結束,歸庭月就掏出手機,在音樂軟件裏搜索确認。

連聽幾遍後,歸庭月一刻都不能等地給陳是發消息:你今天敲的節奏很熟悉,是什麽歌的伴奏?

陳是回:聽出來了?

歸庭月不是很确定:《girlfriend》?

陳是:?

這個問號看起來有些意外,但他沒有否認結果:是這首。

歸庭月聯想到午飯時的對話:你在暗示什麽嗎?

陳是:暗示你中午的噪音過于聲入人心。

歸庭月哽了下,自我寬解道:所以特意為我敲了這首歌?寵粉行為,愛了愛了。

陳是再無回信。

歸庭月繼續打字,有邀功趨勢——“你知道我為什麽能聽出來嗎,我這幾天一直在搜架子鼓資料,都能把結構背下來了,各種鼓各種镲,還找了很多朋克搖滾類型的歌來聽,聽它們伴奏裏的鼓聲,以前我都不會注意這些,就因為……”

還沒完成自己的小作文并将它傳達出去,對面有消息跳出: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閑?

歸庭月拇指僵住,這幾個字似帶着極寒,能從硬邦邦的屏幕後蔓延出來,再将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地凍結。

歸庭月周身發冷。

少晌,她跟着光标使勁連眨數下眼,把此時全身上下唯一有溫度的濕潤壓抑回去,然後嗒嗒嗒删光了輸入欄裏所有的字眼。

歸庭月偏頭看看對面。

陳是卧室的窗簾依舊緊閉,冷灰色的布料如霾如盾,與世隔絕,将一切排斥在外,尤其是她。

她重新垂眼,不帶一句争辯地承認:嗯,我是很閑,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人。

對方大概意識到自己口快失言,回複:我不是這個意思。

歸庭月卻失去任何交談欲。

她跑回卧室,從橘光漫天待到夜幕四籠,沒有開燈,也不再出門。

後來李嬸嬸在外面問她陳是來不來吃,她才搭腔道:不來。

李嬸嬸又問:“你今天也不出來吃嗎?”

歸庭月語氣無精打采:“今天沒胃口。”

李嬸嬸心嘆一息,沒有強迫。

剛回客廳,樓道門鈴忽然響了,李嬸嬸打開監控,見是那敲鼓的小夥子,忙為他放行,又将家門掖開一條縫,方便他進來。

可等他真正上樓,他并沒有進門,也沒有東張西望,只直直看着李嬸嬸:“歸庭月呢。”

李嬸嬸說:“好像在房裏睡覺,到現在沒出來呢,我去叫一下她。”

男生聞言,輕輕點點頭。

歸庭月睡得昏昏沉沉,完全沒注意外面動靜,李嬸嬸的叫喊再次杵來耳底時,她耐心驟降:“說不吃——”

李嬸嬸闡明來意:“陳是來找你了。”

這個名字如開啓按鈕,歸庭月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摸出手機查看微信。

他們的聊天斷在他那句後補的澄清上,并沒有新內容。

歸庭月抹平亂發,又打開相機揉幹淨眼角,才下床走出房間,閃躲地往門口瞟了眼。

四目相彙的一刻,不知是眼花還是錯覺,她覺得他面色稍有松懈。

歸庭月慢吞吞地走過去,停在他跟前,疑問:“不是說不來吃晚飯嗎?”

陳是神情恢複到一貫的冷淡:“來吃飯會不進門?”

不會只是因為沒回他消息吧?就殺來她家裏當面找人?

歸庭月必須眉頭緊蹙,才不至于讓自己漏出多半會惹人厭的竊喜:“那來幹嘛?”

陳是擡手,拇指一指身後:“走,帶你去找事做。”

作者有話要說:

1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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