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牢之災

傅塵雪聽到系統提醒自己,才想起自己是來幫柳長寧做輪椅的。她趕緊返回鋪子,和老板大概描述了一下柳長寧的身高和腿長。

老板認真記下,讓她三日後來取。

傅塵雪收拾好一切,準備返回崖下的玉石洞府。

她回來已經是傍晚了,她叫了一聲:“長寧,你醒了嗎?”

石床上有什麽東西滾下來,傅塵雪聽到這聲音微微一愣,低頭卻看見柳長寧跪坐在獸毛毯上,她的頭發淩亂,蔥白的指尖在手臂上抓出一道道紅痕,敏感的神經仿佛被拉成了一根緊緊的弦,瀕臨崩斷。

“你怎麽了?”傅塵雪見狀況不對,連忙過去把她抱進懷裏安撫。

柳長寧痛苦地揪自己的頭發,膽戰心驚地問:“你怎麽走了這麽久,我……”

“因為買的藥材有點多。”傅塵雪摸她的頭發,“身體怎麽冷成這個樣子?”

柳長寧的唇一直是抖着的,她去摸傅塵雪的臉,一寸一寸,好像在确認她還是完整的。

“我做噩夢了,夢到好多血……”柳長寧眼前覆的白緞已經變得濕潤,聲音嘶啞,神經敏感又脆弱,“我夢見那些人把我的腿打斷,把我的眼睛弄瞎,我聽見那些聲音就覺得好恐怖……”

“沒事,你已經離開那裏了,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傅塵雪知道她又想起魔界的事了,連忙将她抱上床,柳長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松開,恐懼襲上心頭。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柳長寧痛苦地揪自己頭發,語無倫次地說,“有人拿血澆我的眼睛,我覺得好疼,真的好疼……”

傅塵雪聽到後心裏一驚,只能強行将她抱起來,語氣堅定道:“走吧,去靈泉治療。”

靈泉對于傅塵雪格外寒冷,但她依舊陪着柳長寧走進去,柳長寧死死攀在她的肩膀上,指甲快陷進血肉。

“長寧,你跟我說,那些人到底在水牢對你做過什麽?”傅塵雪這些日子只是治傷,沒有細問過她水牢裏的事,她知道柳長寧神經敏感,也不願意提,只是這怕是她的一個心結,從她一開始十分抵觸自己便能看得出來,“你是如何被抓去魔界的。”

靈泉熱騰騰的氣息讓柳長寧冷靜許多,她趴在傅塵雪的肩膀上,過了很久才輕聲道:“我說了,你是不是會很可憐我?還會覺得我愚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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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愚蠢?

傅塵雪心裏的确是有可憐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心疼和難受,絕沒有覺得她愚蠢。

她來到這最初的目的,就是想救柳長寧,不讓她再被任何人傷害。

于是傅塵雪道:“你想說便說罷。”

柳長寧垂着頭,半晌才有反應:“我是被騙去魔界的。”

傅塵雪愣了一下,追問:“你們不是半路遇見魔界的人嗎?”

柳長寧聞言露出個慘淡的微笑,繼續敘說。

那時禦冰宗的弟子外出歷練,柳長寧也在其中。

歷練期間,柳長寧經常獨自練劍,因為她還未築基,便想多多修煉,等到築基期見到自己的師尊,就可以讓她教自己心法了。

誰知那日她急急忙忙去練劍時,剛好在山下遇見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那婦人倒在路邊,模樣痛苦不堪。

柳長寧連忙放下劍,過去扶她:“大娘,您還好吧?”

婦人臉色發白:“小姑娘,我、我肚子不舒服,你能幫幫我嗎,我家就在前面,拐個彎就到了……”

柳長寧的心思簡單善良,她連忙扶起婦人,由着她引去了另一邊。

然而越走越遠,周圍也越來越偏僻,柳長寧覺得不太對勁,她有些奇怪地問道:“大娘,您是不是記錯路了?這裏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婦人臉色發白,拽着她的手卻格外緊,拽得柳長寧骨節發疼:“就往前走,不會錯的,我肚子好疼,可能快生了……好姑娘你就幫幫我吧。”

柳長寧只好扶着她繼續往前走,心想自己只是做一件好事,不會錯的。

長老們都說,遇見困難的人就要幫助,修煉路漫漫,要多行善事。

兩人走至樹林深處,周邊卻連一片瓦都沒了,柳長寧猶豫了半秒,又問:“大娘,這裏怎麽越來越偏僻了?”

話音剛落,面前倏然卷起一陣紅煙,冒出滋滋響的濃黑魔氣!

一個黑袍人驀地出現在最前面,他戴着銀鐵面具,身後還跟着幾個長相奇怪的下屬。

柳長寧就算再不谙世事,也知道這是魔修,她害怕極了,立刻要往回跑,然而手卻被那婦人抓得死緊。

“大娘快走,他們是魔界的人!”柳長寧恐懼地拉她,“我們快跑!”

婦人呵呵一笑,碩大的肚子竟然慢慢癟下來,接着身子變成了一具陰森白骨,只頂着血淋淋的頭!

柳長寧被這一幕吓得跌坐在地上,黑袍人像是習慣了,他漫不經心地問:“你就是凜冬峰的弟子?”

柳長寧僵在地上,嘴唇發抖,拼命搖頭。

黑袍人将她一把提起來,腥臭味撲面而來:“我聽說凜冬峰的心法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這是不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柳長寧掙紮着,背後冒出涔涔冷汗。

“壇主,是個小美人,看起來年紀不大。”那婦人咧嘴笑的時候,臉上裂開一道道血痕,嘴裏跟着吐出惡毒的話,“壇主不是缺爐鼎嗎,這不正好——”

柳長寧聽到這句話渾身發顫,她不敢信,她明明是想幫人,明明是想做一件好事……

“廢物!”一個魔族下屬毫不客氣地将那骷髅婦人踢開,“壇主抓她是為了大事,爐鼎有的是!”

……

柳長寧就這樣被帶回了魔界,無人知曉。

禦冰宗确實派人尋找過,可是無論如何找,都找不到她的蹤跡。

柳長寧被關在幽深的水牢裏,她從那些人的口中得知鬼壇壇主虞天機修了鬼道,容顏已不複存在,而禦冰宗凜冬峰的心法卻可活死人肉白骨,是最佳的修容心法。

虞天機知道這件事時,懷裏正摟着一個男修,男修看着那張臉,吓得渾身哆嗦,那張臉極其可怖,醜陋而肥大,耳蝸裏甚至爬滿了血淋淋蠱蟲。

虞天機十分溫柔地撫上男修的臉龐,周身魔氣異常濃烈,接着他在男修驚恐的神色中,瘋狂吸幹他的靈力!待人變成一具癟屍,他便像丢垃圾一樣将人丢出池水。

下屬趕忙送上來一副銀鐵面具。

虞天機戴上面具,蠕動幹裂的嘴唇:“去把凜冬峰的心法搞來。”

可惜凜冬峰的傅塵雪常年閉關,鬼壇只是魔界的一個小分壇,怎麽也不敢攻上禦冰宗。他們一天到晚想得牙癢,直到聽說傅塵雪收徒了,他們才打起了弟子的主意。

柳長寧陷入地獄,等待她的只有日複一日的痛苦折磨。

“那東西那麽不聽話,壇主為何不把她當爐鼎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壇主喜歡的可是男人,再說了,壇主還留着她有用呢……”

“要不是壇主吩咐,那小美人兒看着真不錯……”

“你個蠢貨,還不趕緊去做事!小心壇主把你扔去鬼道喂鬼!”

柳長寧縮在牆角,痛苦地抱住自己。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想逃出去,逃離這個吃人的地方。

她一次次的妄想逃跑,結果還沒離開水牢,就被片體鱗傷的捉回來,那魔修狠狠抓住她的頭發,強迫她擡起滿是血跡的臉。

虞天機就坐在她的面前,他漫不經心地玩另一個男修的手指:“不聽話的東西。”

魔修立刻明白了,讪笑道:“是。”

柳長寧被帶回水牢,幾個魔修将她團團圍住,其中一人不知拿了什麽東西,他嘴角勾起惡劣的笑容:“紅撚蠱,小美人你有的受了。”

那碗鮮紅色的血便直直倒進了柳長寧的眼睛裏。

柳長寧痛得全身痙攣,鮮血從她的眼角流出,像是淌出來的血河,漫過鼻翼和頰邊,背後的傷也被刻意翻出來,衆人笑得肆意,笑得猖狂。

眼睛在發燙。

傷口在發燙。

血肉也在發燙。

柳長寧痛得想死,她絕望地蜷縮在地面,一個人踢了踢她,跟旁邊的人輕飄飄道:“萬一她再跑怎麽辦?”

“真麻煩,幹脆把腿一起卸了好了。”

……

洞府內傳來滴滴答答的響聲。

傅塵雪渾身僵硬,那些從柳長寧口中說出來的可怕回憶仿佛一下下砸在骨頭上,将她砸出個大窟窿。

傅塵雪收緊了手臂,喉嚨哽住:“你會好起來的。”

“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治好你。”

柳長寧濕漉漉的額頭貼在傅塵雪的脖頸上,她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對方在強抑着情緒。

“我不懂,我明明是想幫人的。”柳長寧喃喃道,“可是她騙了我。”

“我為什麽要幫她,為什麽……”

“都是我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太容易相信別人,是我沒有分辨好壞的能力……”

滾燙的淚沾濕了白緞,也打濕了傅塵雪的心,她難過地抱住柳長寧,“不,不是你的錯。”

“是人心太壞,是你太好。”

柳長寧抱着傅塵雪哭出聲來,傅塵雪不停撫摸着她的後背,她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件事情。

虞天機和那群傷害柳長寧的魔修必須死。

不知過了多久,柳長寧終于在傅塵雪的懷裏安定下來了,甚至主動換了話題:“我有些餓了,你今天去買了什麽回來?”

傅塵雪見時辰差不多,便将她抱離靈泉:“買了療傷的藥材,還有米和肉。”

“我想喝粥。”柳長寧被她放到獸毛毯上。

“可以,那我們煮粥吧。”傅塵雪揉揉她的頭發,“瘦肉粥可以嗎。”

柳長寧小聲道:“可以。”

于是傅塵雪便開始煮粥,柳長寧靜靜坐在那裏。

她剛剛在這個人的懷裏哭了許久……這個人的懷抱好暖和,而且聲音好溫柔。

從沒有人這麽輕柔地安慰過自己。

柳長寧思緒飄得很遠,不知道去了何方……

忽然間,傅塵雪的聲音傳來:“對了,你最近眼睛疼不疼了?讓我看看。”

柳長寧的思緒被拉回,她聽話地躺在獸毛毯上,解開眼上覆着的白緞,讓傅塵雪檢查。

柳長寧的眼睛從外表來看沒有任何異常,眸中仿佛有琉璃閃爍,讓人挪不開目光。傅塵雪又想起今日在集市見到葉落風,那雙清湛的眸子驀地一閃而過。

傅塵雪:“……”

真奇了怪了,這兩個人眼睛怎麽會這麽像?

而躺在地上的柳長寧見傅塵雪沒動靜了,便拉了拉她的手臂,忐忑道:“是不是我的眼睛有什麽不對?”

“沒有沒有。”傅塵雪回過神來,“我覺得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眼睛。”

“是嗎。”柳長寧有些不好意思,頰邊泛起淡淡的嫣紅,不知怎麽就提起舊事,“其實不止你說過,我師尊也說過……我的眼睛很漂亮。”

原主說過?

傅塵雪正好想起集市的事,這便順着話題往下說:“對了長寧,說起來你當初是怎麽去禦冰宗拜師的?”

柳長寧唇角微微翹起:“因為我想做醫修。”

“可你師尊不是沒教你什麽嗎……”

柳長寧頗為認真地說:“因為禦冰宗的弟子只有達到築基期才會由師尊教習心法,我只在拜師大會上見過我師尊一面……可我聽別人說她很厲害,是唯一一個以樂入道的醫修。”

以樂入道。

傅塵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玉簫。

“我師尊的本命法器是一支玉簫,但不知道為什麽後面又重新求道,選擇成為醫修。”柳長寧困惑地撓了撓頭,“拜師大會那天,她戴着白色鬥笠,我連她的樣子都沒看清。”

傅塵雪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原主棄樂……從醫?

這是為什麽,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正想着,柳長寧又繼續高興地說道:“不過拜師大會那天,我師尊原本不打算收任何弟子的,可是她一見到我,說什麽也要把我收入她門下。”

“她跟我說,我的眼睛特別漂亮。”柳長寧抿唇,“她說她希望閉關出來就能看到我。”

傅塵雪腦子裏懸着的線“啪”地一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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