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升機平穩地落在一片寬闊的空地上，幾乎剛挨着地，黎摯就睜開了眼睛，淺棕色的瞳孔閃過一抹迷茫，轉瞬便恢複清明。
腰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滲血，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還是一如既往地陰沉多雲。
“頭兒，到了。”
“知道。”黎摯将手裏那張紙條揉成團，一手拿着風衣外套起身，不顧身後人的阻攔，直接踏出直升飛機。
“您直接去找左先生？不先去休整一下嗎？我看着情況還挺嚴重的，方醫生也跟來了。”牧魚小跑兩步跟上黎摯的步伐，忍不住往他小腹處瞄，雖然那一片血跡略顯觸目驚心，但他本人像是毫不在意，“頭兒，這是被什麽傷的啊？要不要縫針？”
黎摯沒少出過任務，但鮮少傷成這樣，這次不僅傷的重，而且一副丢了魂的樣子，平時就沒什麽表情的臉更加冷了。
“激光槍。”
“啊？”
黎摯并不打算多解釋，随口應付了兩人幾句，駕輕就熟地解鎖頂樓電梯下樓，徑直朝東邊一棟戒備森嚴的五層小樓走去。
“方醫生，我咋覺得頭兒有點不對勁啊？”牧魚回過頭，看向剛從駕駛位下來的男人，“他的傷口還挺吓人的，真的不用管他嗎？”
“哼，管得住麽？”
東辦公樓門口站着兩個西裝革履的保安，原本正興致缺缺不知道在談論什麽，一看見黎摯走過來瞬間打起精神，對視一眼後按下呼叫鍵。
另一人迎上前：“黎先生，您回來了。”
黎摯不應，擡頭掃了眼後方不遠處的高樓，目光平靜的像是一汪沒有太陽照射的湖水，側身進去了。
“我聽說這次他回來的幾率很小，不是被十一區的ICO抓了嗎？怎麽可能跑出來的？？”
“別議論，你忘了他耳朵很好使嗎？”
黎摯收回目光，垂眸盯着電梯地面，自顧自的一聲輕笑。
電梯很快停在五樓，黎摯徑直走向走廊盡頭，剛擡手準備敲門，裏面就傳來一聲刻意慵懶拖長的：“進。”
窗邊的男人将轉椅一轉，身上的浴袍壓根沒好好系緊，露出一大片微微泛紅的胸膛，空氣裏也彌漫着一股子似有若無的事後氣息，一看就是又帶O回來玩了，引得黎摯忍不住皺了皺眉。
男人輕咳一聲，掀起眼皮自上而下地看了遍黎摯，最後停在他腰側的一片暗紅上，“回來了？”
“随身配槍是中型多導激光槍，火力和□□M□□相似，遠距離武器是瞄準紅外和普通激光，殺傷力一般。最新成果是紅外電子項圈，除開基礎功能，能在較長一段時間壓制Alpha信息素的使用，全員優質Alpha。那個年輕的頂級Alpha，沒有出現。”
那人輕笑了聲坐直，“聽說你在他們的審訊室綁了十幾個小時，路上又是幾個小時。這一來一回24小時不到，活動範圍還受限，能知道這麽多信息，不愧是你啊，小南爺。”
“就這些，走了。”
“你心亂了。”
黎摯聽見這句話後腳步一頓，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了些，蹙眉回頭，對上左雲笑意盈盈的眼神。
“區區幾個普通Alpha就能把你傷成這樣？黎摯，可別說是一晚的熬鷹熬的，所以你打不過他們吧？是什麽讓你分神了，說來聽聽？”
黎摯眼神閃爍，額角的青筋微微鼓起，但還是面不改色地回頭道：“管好你自己。”
“好了，說正事。既然那個Alpha不在總部，肯定有別的什麽更重要的任務，不能放松警惕。”左雲終于從那張椅子上起身，緊了緊浴袍帶子，三兩步邁到黎摯身後，不正經的表情也收斂起來，“下周今年的新人進來，可輪到你帶了。”
又是一年。
黎摯從不帶人，自然也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可左雲像是看出他不在意，又補充道：“沒開玩笑，陳墨生病，這次可是老大們點名讓你去的。”
“知道了。”
黎摯回到南邊的五層小洋房，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中控臺，将通往四層住處的電梯關停，确認整個五層只有他一個人才放下心來，拖着傷口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間。
和離開時沒什麽區別，窗簾縫隙間透出一絲孱弱的陽光，沒給這個冷色調的房間帶來一點生機。
黎摯脫下衣服仔細檢查傷口，好在他在激光傷及要害前就及時側身躲開，傷口不算特別深，只是看上去觸目驚心，殺傷力不小。
剛準備清理，牆邊的小型AI機器人朝他移動過來，冷藍色的光将他從頭到腳的掃描一遍，“主人，您腰上的傷口需要縫合。”
“小傷。”
半人高的機器人圍着黎摯繞兩圈，檢查他身上沒有別的傷口後才停下，用機械的電子音說道：“沒有別的傷口，但主人的信息素濃度過低，已經下降到正常水平，請您及時補充信息素遮蓋劑。”
“kiri，關機。”
“好的，主人。”
AI退回原處，房間裏又只剩下黎摯一個人。
多年來他已經習慣獨處，也習慣自己解決傷口，身邊唯一的“活物”，就是這個叫kiri的AI。
黎摯随手套了件外套，拉開窗簾，半躺在飄窗上看陰沉的天空。又想起在ICO陰冷地下室裏，男人對他說的那些話。
事情才剛剛開始，根本不是結束。ICO也好，他所在的Cop也罷，表面上風平浪靜，但都在暗自改進自己的武器。
對他來說，這不是什麽好兆頭。
三天後。
因為休整，這兩天黎摯都沒參加早訓，只是處理一些公務。這天黎摯照常一早到南三樓的辦公室，還沒坐下，門邊的傳呼機就響了起來。
辦公樓二樓以上需要不同的權限，黎摯輕按下按鈕，一言不發地回到窗邊，透過玻璃看着樓下，算準時間轉身，“進。”
門被推開，牧魚撓着頭朝黎摯鞠了一躬，“我還沒敲門呢……頭兒，這一季度的新人由我們南樓來帶，這裏是海選出的名單。”
“你的信息素掩蓋劑不夠。”
黎摯接過平板，修長的指節劃着屏幕。
“啊……還是被發現了，我馬上回去補。”
黎摯不為所動地掃過那些信息，最後卻突然停留在某處，将平板側過去給牧魚看，“Beta？”
屏幕上的人長相略顯青澀，但眉眼硬朗且五官端正，俊俏的長相放在一群不修邊幅的糙漢中格外顯眼。
“對，我來找您就是因為這個Beta。”
黎摯點頭示意他繼續，目光依舊落在照片上。
“頭兒也知道，通過正常途徑進入Cop的非Alpha，這麽多年只有您一個。不過當時是因為未分化，信息素不會對您造成影響，才一路殺進來的。可身為Beta，不僅不能釋放信息素，還會受到Alpha的信息素的幹擾，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通過海選。”
牧魚越說越激動，甚至難得敢往黎摯的方向邁了半步，“說明他的武力值很高，而且，他才剛剛二十歲！居然就……總之現在這個時代啊，不靠信息素混的人可太少了，是吧頭兒。”
黎摯：“底細。”
“底細……底細還沒查，這批人不是還要和預備打嗎？”牧魚被黎摯看得心虛，又默默退回安全距離，一拍腦袋道：“頭兒說的對！他肯定能過，馬上查，馬上。”
“查清楚點。”黎摯收回目光，又簡單交代幾句，話音剛落，桌上的鐘響起“滴”的一聲，已經快到早訓時間。
“早訓，走吧。”
牧魚瞳孔地震：“頭兒，您傷好了嗎就去參加早訓？”
黎摯不應，只是擡眸掃了他一眼，牧魚立馬閉嘴，讪笑着想溜走：“那我先去集合場地……”
“回來。”
“頭兒，”牧魚欲哭無淚，“我真沒想着通風報信……”
得知黎摯回來的人不多，所以當穿着深色風衣，扣着頂帽子的黎摯出現在訓練場時，滿場的交談聲頓時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朝他投來。
而黎摯毫不在意，待人都站成隊列才朝畏畏縮縮的牧魚方向偏頭，示意他過來，“記。編號7069曹偉，編號7693林武……”
從第一個人開始，每個人停留不到兩秒，根本沒把身份牌拿出來，黎摯卻将信息素掩蓋劑濃度不對的人的名字和編號，一字不落地挨個點名。最後名單滿滿一頁，牧魚也跟着傻了。
“這些人早訓加十圈。”黎摯脫下外套，随手放到一邊，又想起什麽似的看向牧魚，“還有編號7173，牧魚。”
這一通操作讓其他隊列的人都看呆了，壓着聲音小聲議論起來。
“我早就聽說南樓老大的感官比其他人敏感，沒想到他的記性也這麽好，南樓少說幾百個人，居然都不用看名牌就能對上編號。”
“噓！你小聲點，別被聽到了。據我所知啊，南樓有人少用了一毫升的掩蓋劑，都被他發現了，這哪像個正常人啊。”
“聽說今年外面的預備役也是他來帶，啧啧，可夠那幫新人受的。”
“他不是從來不帶新人嗎？這次怎麽……”
左雲：“說夠了沒有？”
場地裏議論聲四起，黎摯聽着，卻沒往心裏去，直到為首的左雲拖長聲音打斷東樓的動靜，才漸漸平息下來。
因為Cop的地理位置偏僻，每年運新人進來時，都是一架飛機直接送到室外訓練基地，然後用一周的時間進行篩選。
黎摯幾乎不參加新人訓練，除了日常訓練和飯點以外就是待在南樓，非必要不離樓。
所以當他提出要去參加第一次預選時，牧魚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好在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跟在牧魚旁邊走進基地的時候，并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幾乎所有人都在準備熱身，黎摯匆匆掃過去，視線卻在某處停住了。
“頭兒，有什麽問題嗎？”
黎摯不說話，帽檐下的眼睛波瀾不驚地看着某處。牧魚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也是一愣。
是那個Beta。
雖然體型比不過旁邊的壯漢，但他體型勻稱雙腿修長，身高更是尤為突出，像個模特似的。真人比照片成熟幾分，在其他人都埋着頭的時候，只有他脊背挺得筆直，眼神格外堅毅，毫不畏懼地鎖在黎摯身上。
那雙眼睛的眼尾微微下垂，但很明顯，并不是什麽乖巧無辜的狗狗眼，反倒讓黎摯想起另一種動物——狼。
看那架勢，是從黎摯剛進來的時候就開始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