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把他拉到比地獄還痛苦的地方
我是在畫室和他分開的,他說要整理整理畫作,我便去書房打電話,确定移民手續的進展情況。等我發現一直沒看到他又去畫室找他時,他已經不在那裏,于是我跑上樓,到卧室去找他。
敲了敲門,裏面沒有聲音,我推門而入,想确認他不在,卻發現他其實在裏面。他站在窗口,看着窗外雷電交加的天空,一動也不動。
可能是雷聲的關系,他沒有聽到我的敲門聲,于是我向他走過去,悄悄地站在他身後,輕輕地說了句:“我以為你不在,敲門你沒應。”
他似乎吓了一跳,肩膀抖動了一下,但沒有回頭,仍然望着窗外。
“阮鱗……”我小心翼翼地叫他,心裏莫名有種不好的感覺。
他還是沒有動,但終于有了回應。我聽到他聲音低沉而顫抖地說了句:“聽到這雷聲,我總感覺……有些害怕。”
我一下子在背後摟住他,把他緊緊地圈在自己懷裏。“不要怕。”我在他耳邊說:“有我在,你很安全。”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聲音更加顫抖:“我明明知道……這雷聲傷害不了我,可是……我就是害怕聽到它炸開的聲音,就好像……它炸在我腦袋裏一樣……”
“不要說了!”我心裏比他更加恐懼地抱緊他,就像他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我知道,他的記憶開始要恢複了,這雷聲就像響在他耳邊的槍聲一樣,刺激着他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
“阮鱗,聽我說。”我把他轉過來,讓他看着我的眼睛。“到床上去,躲在被子裏,把耳朵捂起來。等雷聲過了,你就不用再害怕了。”
他茫然地看着我,帶着困惑,堅定地說:“我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害怕雷聲,所以我要……站在窗邊看着那閃電,聽着雷聲。也許……我能慢慢想起來,想起一些讓我害怕的事……”
“不要!”我幾乎喊出來,然後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往床邊去。
“你為什麽要阻止我?”我的身體直到被我按在床上也沒有反抗,但嘴裏卻明顯有不滿的情緒。
我剛要開口,一個炸雷響在空中,把我都吓了一跳,更不要說阮鱗,他激靈一下閉上了眼睛,眉頭擰在了一起。
我把他的頭攬進懷裏,柔聲細語地在他耳邊安慰:“聽我說,害怕就不要聽,把耳朵捂住,雷雨過去就沒事了。你想恢複記憶,也不必用這樣極端的方法,醫生不是在想辦法嗎?”
“可是我現在我種預感,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如果真的能想起來,怕又能怎樣?忍忍就過去了。”他固執地說,企圖掙開我的懷抱。
Advertisement
“阮鱗,我求你了,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有些事欲速則不達,你這樣做會讓我心疼。”我繼續哄着他,換句話說,我這叫騙。心疼沒有錯,我是不想他現在恢複記憶,因為我還沒做好準備。
“項群……”他擡起頭來看着我,滿眼的憂傷和迷惑。“你希望我想起來還是不希望我想起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你似乎有什麽難言之忍。”他向來聰明,哪怕是失了憶。
“沒錯。”我只得承認,但只能承認一點點:“我們是相愛,但我們最近在鬧分手,我是怕你想起來再生我的氣,不願意再留在我身邊。”
“我們為什麽鬧分手?”他開始刨根問底。
“不為……什麽,情侶間吵架什麽的是常有的事。”
“那……”他眼裏的困惑越來越深,疑慮越來越大。“吵架什麽的,全嚴重到……我受了槍傷?”
“不……那不是槍傷……”我仍在狡辯。
“你怕跟我說實話是嗎?”他臉上開始有難過而疼痛的表情,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我們……住在這麽大的別墅裏……你卻不用工作……你也從來不跟我……說你究竟是做什麽的。我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差一點死了……你卻拼命地要救我……如果我們真的是在鬧分手……你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我愛你。”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說真話的時候,我總是很肯定。
他忽然抱住頭,似乎是很痛的樣。“你騙我……”他開始喃喃自語。“你肯定是在騙我什麽……我感覺得出來……”
“不管我騙你什麽,我愛你,阮鱗,愛的……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我抓住他的雙手,讓他看着我。“就算我是個壞人,就算我做了許多十惡不赦的事,但這不代表我沒有感情,不代表我不能去認真地愛一個人。你是我的戀人,是我唯一愛的人,你要相信我,無論如何,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我……”他剛要開口,一道閃電帶着一顆巨響的驚雷響徹夜空,雷聲仿佛就像在頭頂上方炸開的一樣,震得整個別墅都在顫抖,連燈都瞬間滅了一下。
耳內一陣轟鳴,似乎被震聾了一樣。我本能地抱住了阮鱗,而他則抽因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耳朵。然後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沒有再動一下。
過了半天,我才小心地輕喚他的名字。“阮鱗……”
聽到我的聲音,他的身體又抖動了一下,然後,我看見他的雙手慢慢陷進腦後的發絲,屈起,抓住頭發,狠狠地拉扯。
“阮鱗……”我的心猛地一沉,向後撤了半米,然後感覺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似的看着他又把自己的雙耳抱住。
我不敢說話,就那麽呆呆地看着他,看他一點一點地讓我越來越驚恐地變化着。
他的雙手慢慢地離開了頭部,慢慢地顫抖地握起了拳頭,然後開始劇烈地抖動,就像中風了一樣。我又一次向他撲過去,把他抱在懷裏,焦急地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在,我陪着你呢。”
突然,他一把推開我,力氣大得我差點跌坐在地上。
“阮鱗……”我意識到事情不妙,他這不像僅僅是害怕,難道……不不,不可能……不會的!我在心裏吶喊,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又抱住了頭,然後喉嚨裏發出類似于咳嗽一樣的哀嚎。接着,他嘴裏開始一聲接着一聲痛苦而壓抑地呢喃着我的名字:“項群……項群……項群……”然後用力地用拳頭敲擊着自己的頭,慢慢滾倒在床上。
我知道,他想起來了,他把什麽都想起來了……
看着他抱着頭,一聲聲地叫着“項群……”在床上痛苦地滾來滾去,我突然意識到,哪怕把他送進地獄他都不會如此痛苦,我卻把他從硬生生地拉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