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Part forty nine
這不是格蘭德爾一個魔能做到的事。
随着特洛伊越在“糖果屋”中進行調查,?柏妮絲就越是确信這一點。畢竟從她對格蘭德爾的了解來看,知道他對于恐吓并折磨人類有着非比尋常的愛好,但是通常采用的手段都是殘忍又直接的。
像這樣花費大量時間成本去搶奪別人的身軀,?将整個捕獵行動當作一場游戲來體驗的行為,完全不是他的風格,?這太需要耐心。
“我讨厭人類互聯網。”特洛伊一邊飛快操作着網頁界面一邊小聲抱怨,?“它在這個新世界給我們造成的麻煩簡直比原世界裏的任何一個惡魔都多。甚至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這種網絡本身就是一個惡魔。”
說完,?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手上動作不停,但同時略略偏頭眼帶歉意地看着柏妮絲:“當然了,?肯定不是指像你這樣的。”
柏妮絲愣下,?原本沒怎麽在意他剛才說的話,甚至都沒覺得他說的有哪裏不對,反倒是被他如此真實的抱歉和補充給弄得有點不自在,于是只抿着嘴搖搖頭,?将注意力都放在對面隔着透明玻璃窗的審訊室裏。
看得出來,?從蒂亞戈走進房間坐在對面開始,格蘭德爾就一直處于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态。
這是由于種族不同所帶來的天性對抗反應,盡管蒂亞戈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攻擊傾向,?但格蘭德爾還是極為戒備地盯着對方,深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瞳孔皺縮成一個細小的黑點,?渾身緊繃得像是有人用鐵鏈束縛住了他的呼吸,?頭頂和尾部的尖刺全都本能地豎了起來。
相比之下,蒂亞戈的狀态就随意多了。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漠然地看着對方,?開口直截了當:“下一次接收需要被處理的受害者軀體是什麽時候?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快了吧?”
格蘭德爾面色古怪地盯着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聽到蒂亞戈繼續說到:“你是夜之惡魔,活動周期受月相影響,喜歡以人類的痛苦與恐懼情緒為食。所以你的捕獵手段應該是相當直接的,不會這麽有耐心地花費時間在這些人類身上。畢竟越是靠近滿月時分,你的行動力就會越低,将珍貴的捕獵時間消耗在玩弄食物上是很不明智的。”
“但是與此同時,糖果屋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很穩定的食物來源。凡是會進入這個網站的人,都是心有妄念,也是非常容易得手的目标。為了各取所需,你就負責幫忙定期處理不再被需要的人類軀體,而糖果屋裏所有的人都是可以讓你任意選擇的捕獵對象。”
他說着,依舊維持着一開始的姿勢,語氣冷淡:“和對方見面的時間,地點,請直接告訴我吧,相信這樣會讓大家都省力很多。或者讓我自己從你腦子裏挖出來,兩種方式我都不介意。只不過,如果是我來動手的話……”
頓了頓後,蒂亞戈接着補充:“那可能會挺疼的。”
聽到這裏後,格蘭德爾先是極輕微地瑟縮一下,繼而笑容卑劣地試探:“如果我說了,您就會相信我嗎?我可不敢這麽奢望。但是如果您不相信我,那就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一個惡魔所說的話,尤其是她!”
隔着牆壁中央的厚實玻璃與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柏妮絲看到對方猛地朝自己擡頭看過來,眼神中帶着種恨不得将她掏心挖肺的惡毒與憎恨。
畢竟是自己動手把他打包回警衛處的,他會這樣瞪着自己又試圖潑髒水實在太正常不過了。柏妮絲這麽想着,絲毫不畏懼于對方一臉想要生吃了她的可怕表情,只擺出一副完全不在乎他要說什麽的态度,輕蔑又高傲。
她猜不準對方到底會說些什麽出來,但那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蒂亞戈會信多少。
尤其是在他剛才看起來明顯是生氣了的情況下。
在看不見蒂亞戈臉孔的情況下,柏妮絲無法猜測他的想法,只能感受到他的沉默,好像是在思考有沒有必要順着格蘭德爾這個讓人厭煩的話題讨論下去。
這種沉默讓柏妮絲感覺有些不安。
趁着他沒有做出回應的空隙,格蘭德爾繼續嘶啞着嗓音說到:“我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取得您的信任的。也許是從她那聽起來格外能打動人的可憐身世說起,反正她向來擅長這一套。但是仔細想想就能明白了,如果她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弱小無害,又怎麽可能在那麽多海底惡魔的眼皮底下安然無恙地活過幾百年呢?全都是謊言而已!”
柏妮絲神情微變,一股清晰的憤怒升騰起來的同時,也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對于自己過往的經歷,她向來極少和別人提起。唯一一次主動說出口,還是在無盡海裏因為被那些劇毒的海水所折磨得神志不清,覺得自己實在生還無望,所以才告訴了萊斯利·羅德裏格斯。再有知情的,也就只有加百列和蒂亞戈。
可眼前這個惡魔是從哪裏知道關于自己過去的事的?
蒂亞戈聽着他的控訴,皺着眉尖,不知道是不耐煩還是疲倦地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的蒼藍眼瞳中暗沉一片,像是風暴來襲前的無光海面:“那麽如你所說,你覺得她是為了冰海之瞳?”
“她就是喜歡各種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不是嗎?就像我捕獵是為了享受與存活。”說着,他怪異地笑起來,過于尖利且沙啞的聲線聽起來格外陰森刺耳,“我并不否認我的行為在您看來也許是罪大惡極的,但那就是我以前的生存方式而已,惡魔都是這樣的,她也不例外。區別在于,她的慣用手段是謊言,還格外擅長引誘別人成為她手裏的刀。冰海之瞳,只不過是她一開始用來掩人耳目的陷阱而已。”
難得有一個這麽看得起自己的惡魔。柏妮絲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再次後悔剛才怎麽就沒直接把他打死算了。
“陷阱?”
“冕下還不知道吧?如果不是因為她,今天所有的這些事根本就不會發生。她有多會欺騙別人,相信冕下應該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最後這句話的指向性太強,柏妮絲在一瞬間內也不由得慌了起來。她努力維持着面色上的毫無異常,下意識想要去觀察蒂亞戈的反應,卻還是只能看到對方的背影。
“說說看。”
“五十幾年前,大概是五十六左右吧。我第一次在北境峽灣中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只跟在烏蘇拉身邊,魔力低微滿嘴謊言的普通水母。
她說她來這裏是為了尋找雪絨水晶,還說如果我能幫她找到這種東西,就用海底的藤壺化石來跟我做交易。”
這不對。
柏妮絲咬了咬牙齒,當初她是在北境峽灣遇到對方的沒錯,但是主動提出要用雪絨水晶來做交易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說來也怪,那時候她明明是第一次見到格蘭德爾,可對方好像已經早就認識她了似的,除了一開始抱怨了一句她總是記不住見過的人以外。
“這種各取所需的買賣大概維持了兩年吧。一天夜裏,她忽然來北境王國的人類王宮找到了我,說烏蘇拉即将徹底被自身魔力所異化,而且還在倒處找她,她只能躲到這裏來……”
這就是胡說八道了!兩年後确實是臨近烏蘇拉快要完全異化的時間沒錯,可她根本沒有去見過對方,更沒有朝他尋求過所謂的幫助。
但是……他是怎麽知道海巫魔力會将宿主異化這件事的?
這個秘密,是連人魚族都一直沒有發現的。他們只以為魔力是會代代繼承下去的,既然新海巫誕生了,那麽按照惡魔的天性,他們一定會殺死上一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并且會創造出一個恐怖的怪物。
卻不知道,這個恐怖的怪物才是上一任的海巫。
柏妮絲皺起眉尖盯着對方,克制着心中那股越來越明顯的煩躁感,波動的魔力逐漸将指甲從根部開始染上深青。
然而轉念一想,反正她早就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誣陷了,有什麽好生氣的。這對她來說應該已經是早就習慣了的事才對。
她強迫自己放松下來,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蒂亞戈的方向。
燈光在他的白金色長發上勾開一層淡薄又溫柔的明燦。他始終不曾回頭,柏妮絲看不到他到底是什麽反應。
緊接着,格蘭德爾開始描述在那以後,柏妮絲是如何刻意引誘了他,要他去找來足夠數量的冰海之瞳,為此還葬送了數百人類士兵的性命。
聽到這裏,柏妮絲幾乎都要佩服對方的說謊本事了。明明是根本不存在的事,居然能說得這麽繪聲繪色細節豐富,臨場發揮能力堪稱一流。
“那後來呢?”蒂亞戈問,平靜的嗓音裏不帶任何感情,封凍如大雪覆蓋。
“後來,我和她一起離開了北境王國,遇到了另一個和她認識的惡魔,也就是如今,冕下您正在尋找的那位糖果屋真正的控制者。”
會用這種将人或者其他生靈的軀體做成容器的魔法的惡魔,都是沒有自身固定形态的。而自己根本不認識這樣的惡魔,柏妮絲确定。
因此,格蘭德爾所有的謊言都只是為了将她也拖下水而已。
柏妮絲這麽想着,語氣也變得有些克制不住的咬牙切齒,朝一旁的特洛伊問:“按照神族律法,這個混蛋應該被關到隕罪園的第幾層去?”
特洛伊思考着,還沒回答,又聽到她陰森森地補充:“幹脆別關了,還浪費牢房空間,直接處決吧。”
他詫異地張了張嘴,決定繼續低頭默默敲鍵盤。
審訊室內,在經歷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沉默後,蒂亞戈終于重新開口回答到:“說辭不錯,但是你要如何證明?”
格蘭德爾咧嘴一笑,濃郁的陰險過于習慣地彌漫開,填滿他臉孔上的每一絲表情縫隙:“我會将所有我知道的關于屋主的真實信息全都坦白告訴您。相信有了這些信息,抓到屋主對您和警衛處來說根本不是難事。如果您不信我的話,到時候您也可以審問他。”
這樣的篤定與自信實在完全超出柏妮絲的預料。
因為按照常理,如果抓住了糖果屋的屋主,那麽審訊出來的結果應該會和他說的完全相反才對。可是看格蘭德爾那副嘴臉,似乎他早就已經和屋主串通好了。就算他這次突然被抓,也不會有什麽供詞上的問題。
“這就怪了。”特洛伊再次擡起頭,表情不解,“難道他早就知道我們會有這次行動,所以才故意被我們抓到的?”
“可他這樣做沒有意義。”加百列一針見血地指出,“就算他和那個屋主早就串通好要拖人下水,我們也不會因此而放過他們,冕下更不會由此就信任他。除非……”
“除非?”
“除非,他很确定我們無法找到那個所謂的屋主。”
柏妮絲臉色難看地接下去:“他是我們目前除了網站以外的唯一線索,為了能從他口中得到更多關于屋主的信息,只要屋主沒有被抓到,那他就還有利用價值,也暫時是安全的,有想辦法逃脫的機會。”
這招她以前用得多了,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只是不得不說,那種臨場瞎編的功夫沒有對方那麽爐火純青。
但是,這依舊不能說明,格蘭德爾是怎麽知道那麽多關于她的事的。
難道,是和那個屋主有關系嗎?
“這麽說,你是想和我談條件?”蒂亞戈并不意外地看着對方,态度溫潤平和,完全看不出到底對他剛才所說的話信了幾分。
“冕下能有容忍曾經犯下過弑神罪的惡魔的氣量,那就說明,您願意接受真心順服的敵人,只要是有價值的,對嗎?”他圓滑地恭維着。
“如果是真的話,我當然很樂意。”蒂亞戈淡淡笑起來,藍瞳中映着一點頭頂照下的蒼白燈光,霧一樣模糊掉了他原本的眼神,“那麽,關于我一開始問的問題,請說吧。”
格蘭德爾很快給出了回答:“他叫懷亞特,是個沒有自己實體,只能靠寄生在別人身上存活的家夥。每隔幾個月,他會在網站上告訴我需要接新貨,也就是被他玩膩的人類軀體。不過我們沒有固定的接貨地點,都是他臨時通知的。關于這一點,您可以讓他們在網站上進行查證。”
“這不算是有用的信息。”完全沒有确切回答最開始的問題。
“我很抱歉,冕下,但事實就是如此。不過接下來這個消息您會感興趣的。”
他說,“就像您推測的那樣,我除了操作這個網站,尋找自己的獵物,也同時在幫懷亞特篩選他感興趣的目标。我會用各種各樣的幻覺與噩夢來讓放大他們對自己現實生活的厭惡,從而不斷沉迷在糖果屋和‘重塑’游戲裏,直到他們被懷亞特選中,我再分別調查他們的身份背景。”
“最後剩下來的那一個,就是懷亞特的獵殺目标。”
“比剛才像樣些了,請繼續吧。說說關于‘重塑’這個游戲的其他情況。”
“這個游戲其實就是由幻境與噩夢所構建成的虛拟世界。是我做的,我向您承認這一點。”他語調謙卑地坦誠到,可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種微妙的得意,似乎非常自豪他所做到的事。
緊接着,他迅速将這種表情從自己的臉上抹去,保持着剛才的态度繼續說:“在這個游戲裏,他們将無所不能,任何現實世界裏無法達成的心願,羞于啓齒的欲望和陰暗面都可以被滿足,就像主宰世界的……”
說到這裏,格蘭德爾極快地掃視面前的少年海神一眼,巧妙地換了一個詞彙:“君王吧,我想他們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當然了,有過這樣的經歷以後,他們肯定會無法自拔地沉迷其中,希望能永遠留在糖果屋裏。同時,這樣不設禁忌的游戲也讓懷亞特看到他們的某種潛力。并且,凡是被他最後确定的人選,在即将被懷亞特獵殺的前一天,都會在糖果屋裏發布一則臨別宣言。”
“既是成就的記錄,也能讓其他人類看到能夠留在自己夢想中天堂的希望。”蒂亞戈接下去,點點頭,“挺好的。”
“最近一個已經被懷亞特選中的人應該就快要發布她的臨別宣言了,很快就會。”格蘭德爾陰森而谄媚地笑着,“請允許我在她發布消息後,為您将她找出來,就算做是我想要真心順服于您所獻上的誠意。”
“不錯,确實都是很有價值的信息。”既說出了許多他們急需了解到的情況,又将他值得被留下的價值都展現了出來。
蒂亞戈說着,轉身看向背後的房間,視線輕輕略過柏妮絲,只望着加百列:“都記下來了嗎?”
“是的,冕下,都記下來了。”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們立刻去找出這個人吧。”
“遵命。”
柏妮絲站在原地猶豫一會兒,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看到他朝自己輕微搖了搖頭,于是也就不再多做停留,只跟着加百列他們很快離開了。
眼看着大門關上後,蒂亞戈輕快地笑起來,旋即重新看向面前的夜之惡魔,語氣冰涼溫柔:“好了,現在我們可以來說說關于你的‘真心’順服問題了。”
“畢竟,雖然我并不介意你以前做過的事,但是在牽扯到長遠信任的問題上,還是擺出更直觀的證據比較好。”
“我可以……”
格蘭德爾還沒說完,蒂亞戈便起身打斷了他:“你剛才說,你是真心順服的,是嗎?”
并不是表情或者語氣,而是他整個人的存在,讓格蘭德爾開始愈發地恐懼起來。哪怕他的态度從始至終都是彬彬有禮的,卻總是讓格蘭德爾有種自己正在像一粒卑微的塵埃被那樣睥睨着的感覺。
他緊緊盯着眼前這個已經幾步繞過長桌,面對面站定在自己眼前的纖細金發少年,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栗緊繃着:“懷亞特還會再發來消息,您會需要我的。那時候,您會看到……”
“這樣不夠。”蒂亞戈噙着絲淺淡的笑痕,輕輕搖了搖頭,“我說了,要更直觀的。”
“我不明白……”
“真心這種東西,随便承諾的當然不能算數了,還是要眼見為實才好啊,你說呢?”他邊說邊翹起唇角笑起來,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寒光凜冽的冰刃。
“你……”
格蘭德爾驚懼地擡起頭,看到無數慘白的冰霜正從牆角,從窗邊,從任何視線能看到的地方攀爬蔓延出來,很快将整個房間都封凍起來。
“所以,給我看看你的真心吧。”
尖銳的刃鋒觸碰上惡魔堅硬的皮膚,猛地刺入血肉,撬開阻攔在前的脆弱骨頭,直直穿透到那顆正在鮮活泵縮的心髒中央。
刺眼的深紅大片潑灑開,澆灌在覆滿白霜的玻璃上,宛如綻開了無數簇妖異濃豔的花。
“總是話說一半,是想展現出你還有留存下來的價值,順便也能讓你有機會試着逃跑。我說的沒錯吧?”
蒂亞戈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因為驟然的劇痛和重傷而開始想要垂死掙紮的惡魔,平靜提醒:“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動手從你腦子裏挖出來我想要的,你可以自己選。但如果是我動手的話,那可能會挺疼的。”
說着,他握住那把冰刃,緩緩旋轉幾寸:“疼嗎,現在?”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暫時不會讓你死的。畢竟,我還沒挖出來我想要的信息。所以,如你所願,你可以多活一會兒了。”
……
柏妮絲沒有在氣象局大門口等多久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潔白身影,而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
剛一靠近蒂亞戈,柏妮絲就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标志性的清寒氣息,似乎比平時還要濃烈一些,而且還隐隐摻雜了別的細微氣味……
“看起來你有話要說。”不然也不會主動在這裏等他。
“剛才他說的那些話……”柏妮絲心煩地啧一聲,眉尖緊皺,“我明明沒有告訴過他我以前的事,更沒有将海巫魔力的秘密透露出去過,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蒂亞戈注視她片刻,嗓音冰冷:“這麽說,你确實曾經去北境王國找他保護你,還和他在一起過?”
完全沒想到對方的重點居然會是這個,柏妮絲一時間有點愣,緊接着回過神:“當然沒有。我确實有用藤壺化石和他交易過雪絨水晶,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她幹嘛要這麽想不開,跟一個随時會變性的變态在一起?
雖然是意料之中且本該讓人感到愉快的答案,可蒂亞戈聽完後卻還是沉默下來,淡金色的眼睫輕垂着,隔開陽光,只留她在眼底:“是他說的那個時候的事嗎?”
柏妮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老實回答到:“應該是吧,我不太記得了。”
換句話說,也就是她當初逐漸不再那麽頻繁地和蒂亞戈聯系的時候。
“為什麽要找他換那種水晶?”
“……也沒什麽原因,就是想要而已。”
“如果我那時候給了你更多更好的,你會留下來嗎?”他問,聲音輕輕的,像是怕驚擾到什麽一樣。
柏妮絲抿了抿嘴,湧到嘴邊的謊言又被咽回去,淺綠眼眸心虛地眨了幾下,笨拙地轉移話題:“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沉默和陽光一起籠罩着他們,燦爛到沉重。
最終,蒂亞戈随意牽動唇角笑了下,認可了她的說法:“是啊,都是些過去的事了,你就當我沒問過剛才的問題吧。”
他的話讓柏妮絲很突兀地心慌了一瞬,正擡起頭想要開口補救些什麽,卻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淡淡銀藍光芒在掌心間升騰旋繞。
一朵玫瑰,被封存在湛藍海水與透明的海晶中,緩緩地,緩緩地舒展着尚未開放的花瓣,宛如還在沉睡。
這是……
“新做好的,和之前那個一樣。”
他說,“那麽,如果我現在把它給你,你會留下來嗎?”
這個問題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畢竟她現在就在這裏。
可當柏妮絲迎着滿目熱烈明豔的夏日陽光,擡頭望進蒂亞戈眼中的無盡蒼藍時,卻感覺一陣前所未有的陌生沖動正驅使着她不太确定地回答:
“……嗯。”
含混到根本不能算是回答,只能被稱之為是單音節的音調,可蒂亞戈還是聽懂了。
所有未說出口的猶豫,肯定,還有惶惶不安。
“那麽,它是你的了。”他溫柔地擁抱住面前的少女,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
柏妮絲看向自己手裏的海晶球。
剎那之間,玫瑰盛開。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個副本了,大結局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