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臺
四月底的風裹走春的尾巴。
遲瑜缺席了期中考。
門鈴響起時,遲瑜剛吃完藥躺下。
一牆之隔,是剛從考場出來的許桓。這幾天遲瑜似乎和從前一樣對他,但許桓能感覺到那些說話和笑聲中有勉強支撐的意味,他沒那麽開心。
他避免了一切動手的可能,他不和除自己以外的人講話;他上課常常發呆,每次轉頭看他時總是呆呆的。
他有心事,許桓肯定。
又是月底,遲瑜的胃病犯了。
給他開門的是遲阿姨,說小瑜正在睡覺,許桓悄聲跟着遲阿姨,打開卧室門,遲瑜确實躺在床上,手裏捧着一小疊紙,見許桓也進來了忙的把紙掖在枕頭下。
“桓哥,”遲瑜撐着床板靠在枕頭上,沖着許桓笑着打招呼,“今天的數學難嗎?”其實難不難對許桓來說沒什麽影響,遲瑜問完想。
許桓分明看到遲瑜在他面前藏起東西,他的秘密攤在面前,但是不給他知道,“不難,怎麽樣了?”他把遲瑜額前的碎發向後理,柔軟的觸感使他的手指不願離去,“還難受嗎?”
遲瑜下意識地摸肚子,搖頭說,“不怎麽難受了。”
“小瑜,你剛在看什麽?”來之前許桓沒想把迷霧撥開。可是他怕,他怕遲瑜不告訴他,更怕真有什麽問題。
遲瑜壓在枕頭上的手用力,像是怕許桓要用力把東西拿走,“沒……沒什麽……”
他的動作刺得許桓心裏發酸,“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他起身,把垂在半空的被子收到床上。
看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遲瑜喃喃地道好,他拽出枕頭下的體檢報告,手指撫過有些模糊的結論部分。
天黑透了,風真大。
“這麽晚你去哪兒?”
“我去找許桓!”
風把他們的話吹向四方。
他穿着校服的樣子比所有人都好看,靠在欄杆上出神的樣子也那麽帥。夜幕、燈光都是他的舞臺。他的目光和風一樣遠,遙望着,不知什麽地方。
“小瑜?”他轉頭時眼眸中有沒來及掩藏的失落與茫然,“這裏風大。”他邊說邊向遲瑜走來。
天臺的風确實大,遲瑜打了個抖,他現在有更重的事要做,“哥,我有話跟你說。”懷裏揣着的報告被他捏緊。
外套蓋到他肩頭,有許桓清爽的氣息,他的舌頭突然打結。
“小瑜,我喜歡你。”
許桓的表白毫無鋪墊,直白的令遲瑜僵在原地,接下來的話仿佛更難張嘴。
“哥,”許桓摟着他的腰,這個他想要的擁抱比他原來想的含義更加豐富,“我……我……”
這幾天已經不會哭了,可是許桓抱着他,他突然好想哭,好想自己普通一點。
“我知道,”許桓捧起遲瑜蒼白的臉,與他泛紅的雙眼相對,“不管怎麽樣,我都喜歡你。”此刻,他仍沒有十分的把握,可是他滿腔的喜歡再找不到出口就要溢出來了。
遲瑜的手撫上許桓的臉,他棱角分明的輪廓他閉上眼都不會忘,“哥,你剛才問我看的什麽,在這裏。”幾頁紙好重,拿起來就回不去了。
“嗯。”許桓握住他的手,沒去接另一只手裏的東西。
他不在意嗎?“哥,現實可能比你想的還要可怕。”遲瑜難得說這麽正經的話。他掙開許桓的手,把報告塞到他懷裏,快步跑到剛才許桓站着的地方,背對着他。
他在等待審判,等待着他最重要的人的态度。
是風吹開紙的聲音,許桓應該打開了報告,他抓欄杆的手在顫抖。
被許桓從背後抱住時,他的眼淚唰地湧出,在沒有發出哭聲前脫力地癱軟在許桓懷裏。
白紙黑字解開了十幾年的疑惑,他的身體怎樣的不常見遠遠比不上他的健康,他的喜歡。
從前的疑惑,近來的擔憂都化開在紙上。
許桓甚至有些慶幸,遲瑜瞞着他的不是疾病,抗拒他的不是感情。
從今以後他們之間沒有秘密了。
“哥,”遲瑜吸着鼻子往後靠,毛茸茸的腦袋蹭在許桓肩窩裏,“那天我好想你能抱抱我。”
許桓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是不是哭了很久?”他用手指給遲瑜擦眼淚,把整個手掌都沾濕了,“以後都抱着你。”他在遲瑜耳邊說。
正哭着的人瞬間麻了,抽泣的聲音都變了調子。
“小瑜,答應做我男朋友就不能反悔了,同意了嗎?”許桓揉着他的耳尖問。
“嗯……以後桓哥就是我男朋友了。”遲瑜轉頭偷襲,眼淚沾到許桓嘴角,暈成第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