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立威
美人名曰衛凝馨,略有些女氣的名字,卻與他這個人毫不違和,人生得是仙姿佚貌,體态優美,行走之間,仿佛步步生蓮,實在令人賞心悅目。而也許是常年與各種香料打交道,他身上還帶有一股淡淡的馨香,雖香卻不俗,雖淡卻又萦繞鼻息,整個人端的是清麗脫俗,卻偏偏他眉心正中巧合地生了一枚朱砂痣,再映襯着他冷淡的眉眼,莫名從骨子裏透出一種蠱惑人心的冷魅,又清雅、又魅惑,讓人見而難忘,思念纏綿入骨,想要據為己有。這一切都恰恰應了他的名字,凝馨,凝久不息,馨香奕奕。
“拜見太子。”衛凝馨即使是見到穆龍軒,也不曾彎腰屈膝,即使是行禮,也只是微微拱手,給人冷冷清清的感覺,卻莫名不會讓人惱怒,覺得被冒犯了威嚴。
對此,穆龍軒不得不感嘆衛凝馨長得實在好,連他都不忍去苛責衛凝馨的無禮,不過有些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于是他冷然道:“有骨氣是好事,只是若太有骨氣,以後進了宮,可不比在孤這府裏自在,若是因為冒犯天顏,惹得龍顏大怒,孤也救不了你。”
“是,草民明白。”衛凝馨十分聰慧,立刻就明白穆龍軒的意思,規規矩矩地跪地行了一個大禮。
穆龍軒滿意地點點頭,嗯了一聲,便讓衛凝馨起來了,還贊許地瞥了一眼在一旁面露心疼之色的李非言,得來李非言不贊同的一個眼神。
李非言連忙扶起衛凝馨,卻被衛凝馨甩開手,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承受了來自穆龍軒意味深長的眼神。
于是,就這樣,衛凝馨很快就在太子府裏安頓下來,一開始府裏下人看他的眼神還帶些鄙夷,以為他是李非言獻給穆龍軒的男寵,後來,穆龍軒對他一直以上賓之禮相待,也從未在他所住的西廂房留宿,再加上他本人氣質高貴,漸漸地,各種見不得光的流言蜚語也就平息了下來。
這天,柳絮在給瑾之研磨,陪瑾之練字時,不小心說起太子府新人衛凝馨,不由引起了瑾之的好奇心,一練完字就要柳絮帶他去西廂房偷偷看下這個衛凝馨。
衛凝馨除了是調香聖手,琴藝亦是一絕,自穆龍軒偶然遇到在後花園獨自彈奏七弦琴的衛凝馨,每日閑暇之餘,都會抽空來衛凝馨的院子聽上一曲,再加上衛凝馨對人态度不卑不亢,言辭雖然犀利,卻又知情識趣,不管中聽的、不中聽的,他都能變成中聽的話,讓與他交談的人,都能盡興而歸,所以穆龍軒倒挺喜歡與他談天論地,也算是一種心情的放松。
此時,當瑾之硬拖着面色發苦的柳絮來到衛凝馨所住的院子,正好遇上與衛凝馨下棋的穆龍軒,一主一仆被抓了個現行,頓時兩人都面色發苦了。
穆龍軒鳳眼微眯,眼神淡淡地掃了一眼柳絮,登時吓得柳絮跪倒在地,還沒等穆龍軒拷問,她就全招了,“殿下恕罪,奴婢嘴巴不嚴,讓小主子知道了衛凝馨公子,奴婢知罪。”
柳絮以頭抵地,現場詭異的寂靜怕得她渾身顫抖,只因穆龍軒曾警告過她,未經允許,絕不可在瑾之面前提起任何府內發生的事、來的任何人,此次嘴巴沒把門,輕則罰俸仗刑,重則危及性命!
“太子哥哥……”瑾之軟軟地叫了一聲,瞬間融化了現場的冰寒,穆龍軒面無表情的臉色稍稍緩和,因為他聽出了瑾之語氣裏的害怕,而他是萬萬不願瑾之畏他、懼他的。
“過來。”穆龍軒招招手,等瑾之走到他身邊,就抱起瑾之放在腿上,溫柔笑道,“剛剛可是吓到寶貝了?”
嘟嘟嘴,瑾之才不會承認被吓到了,于是,他立刻反駁道:“才沒有!”
笑着摸摸瑾之的頭,穆龍軒沒有拆穿瑾之,轉而換了話題,“功課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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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地挺挺小胸脯,瑾之大聲道:“當然,今早授課太傅還誇獎我用功呢!”
說完,瑾之還偷偷瞥了瞥穆龍軒,雙眼都寫滿了“快誇我快誇我”的期待,直到穆龍軒親了親他額頭,柔聲誇道:“寶貝真棒。”他才裂開嘴笑開了。
“太子哥哥,這個漂亮哥哥就是柳絮說的衛凝馨嗎?”瑾之大眼睛一眨,終于想起來偷跑過來的目的,也憶起還跪在地上的柳絮,正準備回頭叫柳絮起來,一只幹燥帶着薄繭的大手就牢牢遮擋住了他的眼睛。
雙手扒上穆龍軒的手,瑾之不管怎麽努力麽不能推開穆龍軒的手,正想發脾氣,耳邊就傳來低沉好聽的耳語,“瑾之乖,哥哥還有柳絮陪你玩捉迷藏。”
一邊輕柔地對瑾之耳語,穆龍軒一邊眼神極冷地掃向跪在地上的柳絮,然後他擡手一揮,院子裏的侍衛就捂住柳絮的嘴,将柳絮拖了出去,只留下幾聲極輕的嗚咽聲殘留在太子府中。就這樣,又一條鮮活的生命葬送在了這裏,只因穆龍軒絕不允許有任何愛嚼舌根的人留在瑾之身邊,有一個,他就殺一個,絕不容情。
而瑾之卻不知這一切的發生,他一聽有游戲玩,立刻就高興地點點頭,任穆龍軒捂住他的眼睛,嘴裏還數着,“一、二、三……”直到他數到十,穆龍軒才終于放開了手。
眼睛乍然恢複光明,瑾之不由不适應地揉揉眼睛,等眼睛舒服了,這才興奮地從穆龍軒腿上跳下去,到處去找柳絮的藏身之所。
“柳絮?柳絮?柳絮?……”瑾之的聲音一會兒從這裏傳來,一會兒從那兒傳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垂頭喪氣地走回到穆龍軒身邊,不高興道,“柳絮藏得好好,我都找不到,太子哥哥幫我一起找吧……”
“好,太子哥哥陪瑾之慢慢找。”穆龍軒伸手牽住瑾之,回頭警告地看了一眼似乎想說什麽的衛凝馨,眼底的陰寒仍未散去,駭得衛凝馨也只得垂下頭顱,不敢多嘴甚至半個字。而自此之後,穆龍軒也再未曾踏足衛凝馨這裏半步,直到将衛凝馨送進宮去。
“太子哥哥,柳絮到底躲到哪兒去了啊?為什麽怎麽找都找不到?”距離柳絮被處決,穆龍軒再一次在府內立威,已經過了好幾日,瑾之身邊的婢女小厮再也沒有人像柳絮那樣敢與瑾之玩耍說話,瑾之漸漸覺得有些寂寞了,終于忍不住再次問穆龍軒,關于柳絮的去向。
“這事……哥哥怕你傷心,一直沒同你講。”穆龍軒把瑾之摟入懷中,緩緩道,“柳絮那日玩捉迷藏,一個失足落入湖中,等被發現時,已經……無力回天了。”
穆龍軒的聲音帶着幾分沉痛,瞬間讓瑾之也感同身受地眼眶紅了,他将腦袋更深地埋進穆龍軒懷裏,哽咽地問道:“那我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柳絮了?”
摟緊傷心的瑾之,穆龍軒安慰地慢慢撫摸着瑾之的背,輕聲安撫說:“看不見柳絮沒關系,你還有孤,孤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有孤就夠了。”
“可是……”
瑾之話還沒說完,穆龍軒就柔聲打斷了他,“難道孤比不上柳絮嗎?”
穆龍軒問得溫柔,眼底的情緒卻濃黑如陰森地獄,他想,如果瑾之再敢說半句想念柳絮的話,他真會忍不住将柳絮的屍骨挖出來鞭屍,莫說他殘暴,對瑾之的事,他就是如此殘暴不堪!
“當然不是!太子哥哥是瑾之最重要的人!”瑾之連忙仰起頭,急急道,生怕傷了穆龍軒的心,因為從他有記憶以來,穆龍軒就守候陪伴在他身邊,這個世上他最親的人,只可能是穆龍軒。
欣慰地一笑,穆龍軒低頭親親瑾之有些發紅的眼睛,用鼻尖頂着瑾之的小鼻子,低低道:“別難過了,孤會命人好好安排柳絮的身後事,嗯?”
“嗯……”瑾之整個人重新窩進穆龍軒懷裏,心裏有一絲難過,卻不懂這種難過從何而來,只能選擇深埋進心底,然後在時光流逝中,漸漸忘卻。
自此之後,瑾之再也沒有親近過哪個身邊服侍的奴婢或小厮,同樣,也再沒有哪個在瑾之身邊服侍的人,敢對瑾之肆無忌憚地說話,聊府內、宮內的人或事,似乎無形中,瑾之就明白了一些穆龍軒想要他明白的真相,那就是這個世上,他只可以聽一個人的話,只可以親近一個人,也必須适應孤獨,沒有朋友、親人的孤獨,甚至終其一生,他都會一無所依,只有穆龍軒。
作者有話要說: 穆龍軒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個沒有三觀的人……他的三觀就是:對待瑾之如春風般溫暖,對待其他人則比嚴寒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