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來訪

七月份,穆京內外一片融融盛夏風光,皇宮裏的夏荷開得熱烈,偶爾一陣微風吹拂過來,荷葉在湖面上搖曳生姿,恰是皇宮裏最美的一道風景。

此時,穆瑾之正側卧在瑾玉閣閣樓上的貴妃榻上閉目養神,身後有人在為他扇涼風,前面跪着個宮女在為他剝荔枝,案臺前幾米開外則有一漂亮清秀的少年在為他彈琵琶和唱歌,琵琶聲聲聲入耳,歌聲也餘音袅袅,仿佛能繞梁三日而不絕。

少年人正是幾月前悄然入宮的燕臨,現在該叫硯臨了,改了一個字,名字裏便少了那些風流的遐想,多了幾分書卷氣,恰是穆瑾之為他取的。

硯臨的琵琶依舊悅耳動聽,卻在這短短幾月裏便不見了那種悲戚的絕望,浮現出勃勃的生機,讓人聽聞便心生愉悅。

一曲罷了,穆瑾之緩緩睜開眼睛,對硯臨招招手,讓硯臨跪坐在他面前。

硯臨很依賴穆瑾之,不由将頭輕輕放在穆瑾之腿上,怯怯地問出了一直想問卻沒敢問的疑惑,“玉君殿下,那時為何救我?風塵中有那麽多像我這樣的人,為何獨獨救我出來?”

聞言,穆瑾之擡手輕輕一揮,閣樓裏服侍的宮女太監就都有序地離開了,只留下穆瑾之和硯臨兩人獨處。

擡手撫摸着硯臨的頭,穆瑾之并未欺騙硯臨,說些好聽的謊言,而是直接說道:“因為雷嘯,雷嘯是龍軒的左膀右臂,他卻對你情有獨鐘,龍軒那日便是專門為了贖你而去,等此次國宴過後,可能還會為你們賜婚。”

驚訝地瞪大眼睛,硯臨直起身看向穆瑾之,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像山一樣高大、像熊一樣健壯的男人,不由仍舊有些心悸,他是害怕那個男人的,雖然仔細想想男人也并未對他做什麽,反而曾在青樓時保護過他,但男人那麽兇惡,甚至還把他吓暈過,怎麽想都無法長期相處吧……而且原來贖他回來,不過是皇帝為了籠絡臣子忠心的手段罷了,他又想多了……

這般想着,硯臨眼神又不由暗淡下去,這些在皇宮的時日讓他忘卻了青樓裏受過的所有苦,回想起小時候家庭和睦,父母疼愛的日子,但終究只是奢望吧……

下巴驀然被人擡了起來,硯臨擡眸看去,卻見穆瑾之的臉近在咫尺,穆瑾之的眼睛裏也倒映着他的臉,讓他不禁有些臉紅。

“別胡思亂想,如果真的只是将你看做政治工具,本宮又何必把你當親弟弟般看待,還将本宮與龍軒的孩子穆勳介紹給你認識,讓他以後尊重你就好比尊重我。也許促使我們相遇的緣分是雷嘯,但相處的情誼卻與緣分的初始毫無相關,懂嗎?”穆瑾之看硯臨點點頭,便放開硯臨的下巴,躺回榻上,半眯着眼睛,輕輕道,“乏了,本宮歇一會兒,午後再練舞。”

“嗯。”應了一聲,硯臨便走到穆瑾之身後為穆瑾之扇起涼風,讓穆瑾之能安睡,至于穆瑾之說的舞,他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了,卻還是滿懷期待,只因舞蹈着的穆瑾之,實在太美太美,美得好似随時都能乘風欲奔一般。

七月中旬,李存勖攜皇後劉玉娘和韓淑妃在兩路騎兵陪同下,載着滿車滿車的奇珍異寶,數位江湖高手以及一位據說是後唐天下第一美的歌舞伶人,來到了大穆,旗號打的是盟國交好,架勢卻十成十為挑釁,彰顯他後唐天下無二的氣勢。

在李存勖到達穆京三日前,穆龍軒便已經收到了探子的飛鴿傳書,一場令無數後來人津津樂道的兩國比拼,也即将正式拉開序幕。

紅毯鋪地,鮮花開道,穆龍軒與穆瑾之攜文武百官在城門外靜靜等候李存勖的到來,穆國所有人都神采奕奕,希望将穆國最團結、最完美的一面表現給別國人,這是一種驕傲,也是一種無形的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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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的穆龍軒與穆瑾之也明顯是經過一番妝扮的,穆龍軒一襲玄色為底繡着金色飛龍的曳地朝服,頭戴金色帝冕,下面垂着十二條晶瑩珠子串成的旒穗,兩邊則挂着綁着金玉紅繩的充耳,雙手背于身後,帝王氣勢盡顯無餘。

而穆瑾之則頭戴鳳冠,身穿與穆龍軒同色系的玄色底繡着金色飛鳳的曳地長袍,款式繡工比穆龍軒稍稍繁瑣,更顯精致,襯得戴着面紗卻依舊氣質清絕的他,愈加奪人目光,恰似一株遺世獨立的青竹。

當長長的儀仗隊出現在眼前,穆龍軒側頭看了一眼穆瑾之,卻見穆瑾之神色安然,氣質高貴,不由伸手捏了下穆瑾之的手,輕聲道:“有些熱了吧?等回宮,讓禦廚為你做清風粥,再喝點冰鎮酸梅湯,解解暑氣。”默與犬逗

瞟了眼穆龍軒,穆瑾之見穆龍軒眼神裏盛滿了溫柔,不禁心裏一暖,回握了下穆龍軒的手,柔聲道:“還好,不過這朝服真該改改了,盛夏時節還做得這般厚重,實在有些不合理。”

勾起唇一笑,穆龍軒不再說什麽,而是放開穆瑾之的手,恢複了一派威嚴的帝王氣勢,穆瑾之也瞬間變回高貴清冷的男後。

儀仗隊、騎兵都停了下來,随後從紅毯上走過來李存勖和跟在他身後的兩位美人,一位容色豔麗,眉宇間透着幾分妖嬈,一位更偏氣質溫婉,雖看穿着的顏色和衣服圖案比另一位要低一等,但她行走之間反而更有大家閨秀之風,看着倒是有些稀奇。

發現穆瑾之似乎在觀察李存勖的皇後和淑妃,穆龍軒不禁極輕地小聲道:“其實韓淑妃才是李存勖的原配夫人,那劉皇後……呵,不過是個妾室罷了。”

穆龍軒的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鄙薄,明顯就是瞧不起李存勖的這種讓妾室高于原配的做法,“棄妻寵妾,哼!下了戰場,坐上龍椅,李存勖這幾年是越發昏庸無能了。”

聞言,穆瑾之看向已經快走到身前的李存勖三人,心中不禁頓時有些同情看起來落落大方的韓淑妃,暗暗不喜張揚豔麗的劉皇後,對李存勖也存了幾分輕鄙,畢竟他已經習慣看穆龍軒這樣專一、深情至性的男人,習慣一生一世一雙人,對不僅三妻四妾,甚至還寵妾滅妻的男人,實在沒有一絲好感。

“李兄可算來了,朕與玉君在此已守候多時,就等此刻相聚。”穆龍軒笑着走上前,與李存勖好一番你來我往的互相稱贊,這才引領着李存勖走到穆瑾之身旁,介紹道:“這便是小弟的玉君,瑾之,叫聲大哥,朕與李兄可是有過命的交情。”

穆瑾之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喚了一聲,“李大哥。”

“賢弟無需多禮,今日初次相見,為兄也并未準備什麽,就以這玉扳指作為見面禮,聊表一點心意。”李存勖說着從手上取下戴在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送給了穆瑾之,而當穆瑾之低頭,伸手準備接過時,他臉上的面紗就猛地被李存勖拉了下來。

“哈哈,原來賢弟生得這般模樣,難怪穆老弟對你死心塌地,竟比朕的玉娘還要美上三分,難得,難得,只可惜是男子。”李存勖話到這裏,他手裏的面紗就被穆龍軒奪了過去。

穆龍軒皮笑肉不笑地半眯起眼睛,一邊伸手重新為穆瑾之戴好面紗,一邊說道,略帶幾分看不到的譏諷,“自然比不過大哥左擁右抱來得自在,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大哥說是不是這個理?”

“哈哈!說得太對了!就是這麽回事!妾不如偷……”李存勖眼神暧昧地掃了一眼穆瑾之遮在厚厚衣領下的脖子,仿佛是要透過穆瑾之的朝服看到那樣細嫩如白瓷的肌膚,有種隐晦的下//流,明顯就是故意在拿穆龍軒的話,反擊回去,直接用在穆龍軒的皇後身上,不管穆瑾之是不是男人,他喜不喜歡男人,這樣調戲男人的伴侶,對穆龍軒的挑釁效果都是一樣的。

果不其然,頓時,穆龍軒的眼神就凝聚起無比殘虐的風暴,他本來想息事寧人,讓兩國維持住表面的平衡,但此番李存勖直接以穆瑾之來挑戰他的底線,那麽,他總有一天會讓李存勖為今日所說的話、所用的眼神付出沉重的代價,不殺李存勖,他誓不為人!

而穆龍軒這麽一說,李存勖還這麽一笑,頓時劉皇後和韓淑妃的面色都有些陰沉下來,同時,穆瑾之的眼神也早在李存勖随意扯他面紗之時,變得極為冷然淡漠,一時間,兩國之間的氣氛,陷入冰冷的僵局,火藥味從此刻就開始蔓延開來,直到李非言适時提醒道:“吉時已到,閱兵儀式即将開始,還請陛下、殿下、娘娘們移駕。”

李非言的話就像是一步臺階,瞬間所有人都順着臺階走了下來,臉上均褪去了陰沉的臉色,換上了言笑晏晏的一副表情,仿佛适才的對峙互諷從不曾存在過,兩國真的是邦交極好的兄弟盟國。

那麽接下來,就看雷嘯的了。穆龍軒要用這場閱兵式,立國威,懾敵國,漲軍心,最後只等某一天拿下膽敢冒犯穆瑾之的李存勖。

敢侮辱他的心肝寶貝,就要有留下小命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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