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某處不知名的山林。
“就是這裏嗎?”兩面宿傩輕盈地跳上一棵樹的枝幹。
跟随他的手下給的情報是, 名為繼國緣一且臉帶斑紋的劍士,就曾在這一帶出現。兩面宿傩一邊在這片森林裏以留下殘影的速度快速穿梭着,一邊查找着人類留下的痕跡。
在看到樹木掩映間的一個小木屋以後, 他終于停下了腳步, 擡手間凝于指尖的咒力瞬間釋放, 往那座小木屋腰斬而去。
屋內的繼國緣一瞬間站了起來, 出門拔刀,在那道攻擊落在木屋之前将它接下了。力量相撞的餘波浮動起他羽織的袖擺。
緊随着繼國緣一出來的則是同樣提着日輪刀的繼國岩勝,他警惕地詢問:“什麽人?”
穿着寬松和服的男人站在高高的樹木枝杈上,居高臨下地說:“讓開。”
繼國緣一沒動,他認出了兩面宿傩的外貌,但是卻不解于他的态度, “你不是小愛的哥哥嗎?為什麽表現得這麽殺氣騰騰。”
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一樣,兩面宿傩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是什麽讓你有了這種天真的想法?”
“你難道不知道,當初在那個祭典上差點殺了他的人就是我,只是沒想到被你這個多管閑事的劍士救了他。”
繼國緣一的眼睛微微睜大, 聽到這個真相以後他反而更向前了一步, 冷聲說道:“既然如此, 我就更不能讓你過去了。”
“不識好歹。”兩面宿傩的聲音驟然壓低,手上的攻擊仿佛驟雨一樣砸落。
繼國緣一穩穩地接下來自上方的攻擊,清透的視線越過戰場蔓延的煙塵,直直地輕易看透了兩面宿傩的所在。
他偏過頭:“哥哥, 你留在這裏護着他們, 我去對付他。”
繼國岩勝點頭。
在剛剛對方的攻擊之下,除了繼國緣一身後的小木屋,周圍都被毀了一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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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繼國緣一迎上來攻擊, 兩面宿傩挑了挑眉,“真是勇氣可嘉。”
他看穿了繼國緣一要将戰場遠離那個木屋的企圖,也沒有戳破。出于某種自信,他根本不擔心木屋裏的人會逃跑。
這個劍士,有點意思,仿佛能夠預知到自己的攻擊軌跡。與他對視,那種被看穿身體的感覺真是不爽。
——殺了算了。
戰鬥中的繼國緣一神色專注,在知道對方曾對自己的繼子做了什麽以後,他就失去了和對方繼續交談的想法。
兩人陷入激戰,無數棵樹木被他們的戰鬥波及紛紛倒下,空氣中甚至能看到兩人的攻擊相撞時劇烈的爆炸引起的視覺扭曲。
此時,木屋內,珠世緊張地站在門邊的陰影裏,看着保護着她和男孩的,繼國岩勝的背影。她明白自己多半是沾了屋裏躺着的那孩子的光,否則這位一看就很正派的劍士,是不會願意留在這裏防衛的。
外面,兩個戰力天花板的人類,從正午打到黃昏,依然沒有停下,外面的轟隆聲不絕于耳。
連原本在昏睡的立神愛都迷迷糊糊地注意到外面非正常的情況,掙紮着試圖睜開眼,轉化的痛苦令他十分虛脫,此時連動動手指都嫌累。
注意到他狀況的珠世迅速過來,拿起手帕為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誰?”察覺到對方輕柔的動作,立神愛勉強睜開眼,模糊中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形。
繼國岩勝同樣走進屋,彎身握住他的手,說:“我在這裏呢,外邊沒事,安心睡吧。”
原來是岩勝師父啊,立神愛放心地又閉眼昏了過去。
繼國岩勝探身摸了摸男孩的額頭,還是比常人的溫度要高,他問旁邊的女人:“你的藥管用嗎?還需要多久才能完全見效?”
“大約到子時他就能真正醒過來了。”珠世說,“剛好新的藥煎好了,需要每隔半個時辰給他喂一次。”
“我來吧。”繼國岩勝想也沒想地說道。
珠世微微一愣。
“你到門口觀察情況,有事叫我。”青年補充道。
珠世點點頭。她沒想到,這個儀态仿佛貴族一樣從小培養出來的男人竟會親自動手照顧那個男孩。看來,那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附近的山林。
“看來一時半會還分不出勝負啊,”兩面宿傩的神色不虞,他與繼國緣一僅僅比試了基本的咒力術式。
這個男人,預判能力非常強。每次都仿佛可以預知一樣,恰到好處地打斷自己釋放領域。
那種奇特的呼吸法和劍術也相當難纏——不,主要還是在于運用這兩者的人類,并不普通。
“喂,那小鬼對你也不重要吧,”兩面宿傩說,“不如讓我帶走。”
回答他的是繼國緣一的下一波攻擊,顯然是拒絕了他的提議。
兩面宿傩最終還是耐心耗盡,離開了這裏。
臨走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木屋。
怎麽感覺,那個小鬼的氣息變了?
午夜。清醒以後的立神愛,面對着對自己深鞠躬道歉的繼國岩勝,整個人都是懵的。
兵荒馬亂過後,他終于耗盡力氣讓對方明白,自己根本不怪他,然而繼國岩勝身上的氣息還是十分沉重。
被繼國兩兄弟圍在床前,立身愛只覺得哪裏都不對勁,他們兩個不是很少同框嗎,為什麽這個時候都這麽統一地看着自己?還有,為什麽師父身上這麽多塵土,甚至還有破口,仿佛跟人大戰了八百回合一樣?
因為兩面宿傩的襲擊,這個木屋已經不能呆了。
四人趁着夜色出發,立神愛剛剛清醒,還沒有什麽力氣,一路仍被繼國岩勝背在身上。最令人震驚的是,出發前,繼國岩勝居然還專門緊急做了一個木制的大箱子,将他裝了進去,就是為了白天也能趕路。
立神愛初次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難道他進化成了立神·竈門祢豆子·愛了嗎?
珠世則是自己撐着傘,跟随着兩位劍士。
四人最終到了較為繁華的城鎮,換了新的安身之所。繼國兄弟一個要查找鬼王的蹤跡,另一個則要回鬼殺隊述職,只有珠世能留下來陪着立神愛。
但是,事實上,繼國岩勝還是不放心把立神愛單獨留給鬼。雖然珠世表現得很好,他卻依然不能完全相信她。
最後還是立神愛好說歹說,才讓他同意和緣一一起離開。
“珠世小姐,謝謝你救了我。”在兩兄弟離開以後,立神愛才有機會跟珠世認真道謝。
梳着一頭微卷長發的女人面色溫和地微微搖頭。
珠世的藥不能完全祛除鬼化帶來的影響,需要定期攝入少量的人血。因為這座城鎮規模較大,人口流動也頻繁,安頓下來以後,珠世順勢隐藏在這裏成為一名醫生,在為病人治病的時候,征得對方同意的情況下獲取極少量的鮮血。
在這個住處屋子背陰的房間,立神愛趴在窗臺邊上,看着外面的陽光,幽幽地嘆了口氣。旁邊的書桌上,擺着半杯明顯沒有動用過的紅色液體。
他感覺自己似乎和鬼舞辻無慘的血液發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現在只要他用心聽,隔着500米都能聽見一只兔子的心跳。實力也上升了一大截,有種仿佛世界就在自己腳下的錯覺。
醒來以後他內心其實特別膨脹,只是還留着理智讓自己不要在兩個師父加一個小姐姐面前留下黑歷史。
如果現在鬼舞辻無慘站在他面前,他未必沒有一戰之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使我痛苦者必使我強大,敵人就是前進的動力?
“還是喝不下嗎?”珠世拉開門,看着那個沒有被動過的水杯,微微凝眉說道,“我現在研制的藥物也不是萬能的,長期這樣你應該不會好受。”
立神愛回過頭,苦着臉說:“珠世小姐,我現在還保留着人類的味覺,這個血腥味聞起來真的好不習慣啊。”而且,一想到要喝別人的血,他就覺得哪裏都不對勁,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
“反正鬼的恢複能力強,如果我放點自己的血,然後喝掉是不是也可以?”立神愛突發奇想,并認為自己真的是絕頂聰明,竟能想到這樣的好辦法。
聽了男孩的胡言亂語,珠世無奈又嗔怪地拿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你呀,這當然是不行的。”
立神愛捂着額頭,眨眨眼露出無辜的目光。
“珠世小姐,我可以問問你,能不能做出延長人類壽命的藥嗎?”立神愛突然轉換了話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臉上帶斑紋的劍士不能活過25歲,我有點擔心我的兩個師父。”
“這樣啊。”珠世有些錯愕,雖然她曾被迫跟随過鬼舞辻無慘,但并沒有資格獲得這種信息。
“我覺得,應該是他們開啓了斑紋以後透支身體的潛力,所以才會年紀輕輕壽命就走到了盡頭。”立神愛有些低落,“珠世小姐,除了研究消滅鬼的藥物以外,能不能勞煩你在這方面也做一些研究啊?”
“我會随時幫忙的!”立神愛補充,“哪裏需要往哪搬。”
珠世溫柔地摸摸他的頭,“我知道了。緣一大人是我的恩人,岩勝大人同樣也是很好的人。我們的最終目的都是消滅鬼王,所以,你所說的,我會盡快研究的。”
在立神愛和珠世這邊歲月靜好的時候,繼國緣一與鬼舞辻無慘相遇,并把它切成了上千片,然而最終還是被鬼王逃走了。
雖然沒能滅殺鬼舞辻無慘,但是得到這個消息後,令珠世非常振奮。這說明,完全殺死它是有着極大的可能性的,并非沒有希望。她的醫學研究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這是需要出門采買的一些藥材清單,你幫我去上次我們常去的店裏買來吧。”珠世對像往常一樣無聊地趴在窗臺前的男孩說道。
聞言,立神愛頓時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輕車熟路地接過那張紙,說道,“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感謝珠世小姐,教他讀書認字,讓他在這個千年前的世界終于脫離的文盲的範疇!
珠世溫和地看着男孩充滿活力的樣子,她知道,男孩因為無法接觸陽光,不能正常地出門,一直還是有點失落的。因此常常給他采買藥材的任務,好讓對方能出去放松。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立神愛将衣服的最上一顆都完完整整地扣好,手上也套好了手套,再戴上既是為了遮住他異于常人的樣貌,也是為了遮住陽光的帷帽,在珠世面前轉了個圈,确保身上的衣服嚴絲合縫,沒有一絲露出來以後,他就快樂地出發了。
這個城鎮裏藥店在天黑後就會關門,因此他要抓緊時間了。
進了店門口,見到他的打扮,藥店老板取笑道:“天天都穿這麽嚴實,真有那麽冷嗎?”
他去珠世的醫館看過病,因此也認識立神愛,不過在外人面前,男孩一直都遮着樣貌。藥店老板以為他有什麽難言之隐,也善意地沒有多問,只是熟悉以後,偶爾會調笑幾句。
立神愛把清單交給他,順利地取了藥。
等出了藥店門,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晖也消失在天際。拎着打包成捆的草藥,立神愛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邊感嘆古代人休息得真早,一邊加快腳步往回趕。
但,就在這時,他過于靈敏的聽力發揮了作用。
有人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往這邊來,擁有超乎常人的身手。立神愛閉眼細聽,對方的一個跳躍跨度竟有至少二十米。以直線方向來講,目标直指自己!
難道是鬼舞辻無慘察覺到他和珠世的位置,派了手下過來?還是……
立神愛腦中閃過諸多想法,他迅速将草藥包放在這條街旁的地上,往相反的方向躲。倘若來者不善,他不能把危險也帶給珠世小姐。
這座城鎮的規模不大,立神愛沒跑多久,就走到了最邊緣,身後的人已然追了上來。
“抓到你了。”熟悉的低音,令立神愛露出牙疼的神色,他轉過身。
有着四條胳膊和兩雙眼睛的和服青年對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