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人見叫不開門, 選擇了直接硬闖,而負責拉客的鸨母驚叫一聲就被撥到一邊,根本攔不住人。

術師持着咒具推門而入, 然而即使繃緊了神經,将警惕放到了最高,他依然在進入的一瞬間就被裏梅手中刺出的堅冰洞穿倒下。

“誰給你的勇氣打擾大人飲酒。”裏梅原本純白的貓臉面具上沾了星星點點的血液,她收起架勢,撣了撣袖子, 在殺了人以後顯出一種風輕雲淡的氣勢。

然而過于粗暴的場面還是讓屋內的女人們紛紛花容失色,更是有人下意識尖叫出聲。即使是少數維持着表面鎮定的女孩也都面色蒼白, 兩手發抖。

兩面宿傩站了起來, 沒去管那些縮成一團的游女們。

在場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走吧。”身材高大而富有壓迫力的青年露出一個兇惡的笑容。

這裏的打鬥動靜已經吸引了附近其他咒術師的注意,而兩面宿傩注定不是那種見到打擾他興致的蟲子以後會低調離開的性格。

淺淡的酒意泛了上來,引得他的神經也開始興奮起來。

穿着不同制式衣服的術師們将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找到了!”

“多來人支援一下。”

“詛咒之王在這!”

這些術師們的喊話聲不絕于耳。

“喂,我說, 你們在聒噪什麽?”兩面宿傩掏了掏耳朵, 左右動動肩膀, 骨骼發出了摩擦的輕響。

下一秒, 立神愛就見對方沖進了人群, 所過之處鮮血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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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裝已經沒什麽用了, 立神愛也将假發一丢, 露出他原本異于常人的外貌,游刃有餘地和裏梅一左一右加入了戰鬥。

這些只是普通的咒術師, 根本不是他們三人的對手。立神愛出手并沒有另外兩人兇殘, 他只是将人打暈,或者是令他們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嘁,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天真。”兩面宿傩瞥見他手下留情的攻擊, 發出了嘲諷。

立神愛沒有回應。

以前殺鬼,殺鬼舞辻無慘,他沒有負擔,是因為那些吃人的惡鬼都已經不算是人類了。

而此時,他單純地認為,這些人與他并沒有深仇大恨,圍攻也是出于上面的命令,如果不管不顧殺掉,那未免太殘忍了。

在戰鬥中,立神愛察覺到,這裏的術師比之前去宅子刺殺兩面宿傩的術師們實力要提升了一截,包括術式的傳承和使用習慣,很多人仿佛是同一個家族出身。

“禦三家的人都來了。”裏梅面色陰沉,“絕對是有預謀的襲擊。”

在大廳已經沒有可以活動的敵人後,他們三個走出了這棟建築。

禪院家,加茂家,五條家的三方人馬,列隊在一起的同時而又泾渭分明,将這條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三個家族的家主都站在了最前方的顯眼位置,立神愛頓時注意到了将特制花色綁帶系在頭上充當眼罩的五條家主。

——神似五條悟,只是身上的咒力波動比起後世的那個男子高中生明顯更加劇烈而危險。

他們三人都穿着帶有各自家族标志的羽織,好整以暇地等着兩面宿傩出場。

此時正主出現,三位家主立刻就将注意力轉了過來。

“我們用這麽大的排場來迎接,即使作為詛咒之王也該感到榮幸了吧。”五條家主首先開了口,嘴角微彎,然而被綁帶遮住導致其他人不可見的那雙眼裏卻沒什麽笑意。

“就你們這點人,還敢放這種狂言。”對于五條家主的挑釁,兩面宿傩明顯不屑一顧。

“沒想到情報地點是在這種地方。”加茂家主皺眉。

“詛咒之王交給我來對付,剩下那兩個小喽啰你們兩個分吧。”禪院家主自傲道。

“你在開玩笑?詛咒之王明明是我的獵物。”五條家主嗆他,兩人之間的氣氛隐隐有些緊張。

“在禦前的那場還沒比完,”禪院家主也毫不相讓,直視眼上系着綁帶的青年,“怎麽,現在來打一場?”

兩人身上咒力隐隐湧動起來。

立神愛戳了戳站在自己旁邊的裏梅,扯着對方的袖子令她放低身體,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道:“他們開始內讧了,我們不如跑吧?”

雖然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在場的幾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聽力遠遠超出普通人。

這與光明正大說出來也沒什麽兩樣了。

“插科打诨也該到此為止了。”加茂家主攔下了兩個就要就要自相殘殺的自己人,頗覺心累。一個兩個都當了家主了,做事情竟還是都這麽随心所欲。

“奉禦前命令,術師禦三家前來圍剿詛咒之王。”加茂家主沉凝地說道,從背後掏出了自己的咒具,身上的咒力開始燃燒躍動,弓箭的目标直指兩面宿傩的要害。

“找死。”兩面宿傩閃身而出,極快的速度以至于模糊了身形。

兩人轉瞬間交手了數十招,加茂家主在力量上不敵,往後後退了十幾步才堪堪停下來。

“加茂兄,看來你不行啊。”有着一頭銀色長發的五條家主調笑道,無縫銜接了對于兩面宿傩的攻擊。

五條家主迅速出擊,而兩面宿傩微微側身,就躲過了對方目标在他太陽穴的拳頭。對方帶起的拳風讓他的劉海微微拂動。

與此同時,兩面宿傩也将有着尖利指甲的手呈爪狀攻擊五條家主面門。

白發青年往後一仰躲過攻擊,順勢矮身踢腿橫掃兩面宿傩的小腿。

兩人交手間,兩面宿傩背後多出的那只胳膊驟然抓住了不知何時發射過來的泛着藍色咒力的箭矢,同時起跳躲過一只鳴叫着的大型鳥類閃爍着電光的羽翼。

——加茂家主并未退出戰場,他兩眼因為術式的運用而泛着血色,再次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了三根箭矢搭在了長弓上;而那只“鵺”則是禪院家主放出來的。

“禪院,你就不能好好管管你的破鳥。”五條家主從自己的秀發間取下一根那只鳥經過時落下的羽毛,在戰鬥的間隙嫌棄道。

“不能,”禪院家主斷然拒絕,“而且它也不是破鳥,是式神懂不懂?”

另一頭,立神愛和裏梅也沒有閑着,禪院家主不止放出了一只式神,黑白相間的巨蟒驟然出現,對着地上的兩人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立神愛一躍三層樓高,直接跳躍到了那條巨蟒七寸的位置,任憑它怎麽甩頭就死活也不撒手。

裏梅輕念道:“冰凝咒法。”

白色的堅冰蔓延,直接将那條大蛇的下半段結結實實地凍結在地面。

雙方暫時都沒有動真格的,只能說是熱身運動。

兩面宿傩嫌棄礙事的衣袖,習慣性地将上身的衣服撕裂,黑色的咒文在他的身上浮現,每一個動作都絲毫不拖泥帶水。

被對方突然加快的速度驚到,五條家主一時不察,被擊中了左肩。無下限術式的開動令他擋下了攻擊,但是數天前戰鬥時留下的傷口讓他不爽地皺皺眉。

——當時禦前讓五條家主和禪院家主比鬥,到最後兩邊的家主都是被各自家仆擡回去的。

“我看還是速戰速決。”加茂家主對五條家主喊話道。

“不用你說。”五條家主道,他将眼睛上的綁帶拆下來,露出一雙極為澄澈空明的眼睛。

注意到了的兩面宿傩同樣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表情。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領域展開。”

另一邊,立神愛将腿盤在那條大蛇上,空出右手抽出了自己的日輪刀,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攔似的,直接用力刺入了這個冷血動物的鱗片。

這條蛇過于巨大,立神愛的雙手控制着日輪刀柄翻轉,在跳出去的同時抽出了刀具。

直接将它從中間砍成兩截。

蟒蛇的身體一寸寸崩毀。

“幹得漂亮。”裏梅對輕盈落地的男孩誇贊道。

“你怎麽敢?!”禪院家主注意到自己的式神消失,頓時對立神愛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本來就是打架,難道我不能反擊嗎?”立神愛道,還對禪院家主比了個鬼臉。

禪院家主也徹底被點着了火氣,“領域展開!”

立神愛頓時繃緊了神經。他并沒有釋放領域,因為它沒有攻擊性且幹耗咒力。

禪院家主的領域并不簡單。

攻擊不斷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傳來,立神愛完全無法确定對方的位置。短短幾秒,他的身上就挂了彩,然而歸功于“鬼”強悍的恢複能力,被傷到的部位又很快恢複了原狀。

“原來如此。”禪院家主的聲音從男孩面前傳來,然而将日輪刀往前刺的立神愛卻撲了個空。

“這種低等生物,現在還有存活嗎?”禪院家主喃喃自語。

原來不過是茍活于黑暗,以人類為食的惡鬼罷了,幹脆殺掉吧。他想。

普通的攻擊,鬼都可以恢複。只有采用過于強大狂暴攻擊将對方碾碎到無法自主恢複的程度,或者用特制武器進行攻擊,才能殺死鬼。

禪院家主突然想到了與家族斷絕關系,進入前鬼殺隊的遠房表妹。他們所用的武器,似乎是被稱為“日輪刀”。

他的目光落在立神愛手中所握的刀具上,若有所思。

這幾人幾乎同時放出了領域,相互作用之下,半條花街都被轟炸得看不出任何原狀,地面凹陷下去一個大坑。

這還是三位家主有意控制的結果。

劇烈狂暴的能量肆虐在這一片區域,每一縷風都有着切斷鋼鐵的效果。

巨響聲不斷,裏面隐隐約約能夠看到依然在不斷錯身互相攻擊的幾個模糊的人影。

普通人在這種場面下,在戰鬥的餘波中根本連靠近都做不到,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人們只能在八百米開外的地方遙遙望着,面上都帶着惶恐不安的神色。

良久。

立神愛覺得這短短幾分鐘像一年那麽長。

兩面宿傩同時被禦三家的三位家主圍攻,根本騰不出手顧及他們。裏梅被禦三家的家臣們用人海戰術纏住了。

而他自己則是深陷禪院家主的領域之中。領域是區分咒術師實力的關鍵之一,而他因為是半路出家,根本還沒弄懂自己領域所帶術式的運轉方法,領域術式一點攻擊力也無。

短短幾分鐘,他已經成了個血人。禪院家主的攻擊十分刁鑽,他無法發現對方的方位,每次都是在最後一瞬間才能察覺。

又來了。

他沒能躲開,只捂着自己被割開一半的脖子,先一步感覺溫熱的液體噴濺出來,沾濕了衣服,随後才慢慢察覺到了傷口傳來的劇烈疼痛和“鬼”強悍的恢複能力而随之帶來的傷口恢複時的麻癢。

在意識模糊間,禪院家主又在他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分別在背後和大腿上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立神愛握着刀,有種無能為力的氣憤。

在這個時候,立神愛才明白,大爺之前幾個月給他的“鞭策”和訓練,其實是真的沒有認真在打。

一旦和實力強大的咒術師交手,他在咒術上實戰經驗不足的短板就暴露了出來。

尤其是,禦三家還代表了這個時代正統咒術師的巅峰。

“鬼”的恢複力很強,立神愛還不至于瀕死。

快站起來啊!

他逼迫着自己,然而幾乎被砍斷的大腿根本撐不起身體。

“噗嗤。”

利刃刺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男孩的瞳孔微微放大,面前是熟悉的刀柄。

禪院家主垂眸注視着他,反握着男孩的手腕,似笑非笑。

他把男孩自己的日輪刀,握着對方的手,刺入了男孩自己的胸膛。

在異瞳男孩有些發散的目光中,他就着刀插在對方胸口的姿勢,惡劣地轉了轉。

“嗯……”

立神愛口中發出含混的響聲,嘴角溢出了鮮血。

他也握住了男人的手腕,一瞬間的巨力将對方狠狠按倒在地。

男孩手上不知何時拿了一把短刀,往被他按在地上的人要害攻擊而去。

——失敗了。

立神愛倒飛出去,胸口還插着那把他自己早已熟悉的日輪刀,不停地灼燒着他的內髒。

從這個視角,他看到,原來是禪院家主緊急調用了圍攻兩面宿傩的式神的其中一只滿象,它鼻子裏噴湧的水流将他沖飛了十幾米才停下來。

在目光掃過屬于五條家主的那頭即使在領域內也依然十分顯眼的那頭白發時,立神愛突然之間悟了。

在一個月前,兩面宿傩就曾對他講過,“你的領域不該只是這種小打小鬧,既然名為‘概念倒置’,那就應該是任意的概念。”

“即使你是變成鬼以後才重新在體內刻印的術式,也不該這麽弱。小鬼,我可以幫你逼自己一把,有些東西只有生死之間才能體悟。”他居高臨下地眯眼施舍道。

當時立神愛瘋狂搖頭,拒絕了來自詛咒之王的好意。

而就在這此時此刻,他好像突然之間懂了怎麽控制原來無論如何都無法操縱的“概念”。

——對于攻擊的倒置。

他半跪在地上,垂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異色的瞳孔,令人看不清神色。

“放棄掙紮了嗎?”禪院家主凝視着在領域中的男孩。

真是無趣,還以為“鬼”這種生物會更好玩一點。如果不是對方殺了自己的式神,帶回去好好“教導”一番,當個用不壞的式神來驅使也算不錯。

可惜了。

在他開啓下一輪攻擊之前,男孩的嘴唇動了。

“領域展開。”

“概念倒置。”

漆黑的領域以跪在地上的男孩為中心迅速擴散,渾厚的咒力蹿升。

當兩個領域相撞時,就要看哪一方的領域更能站上風。而立神愛的領域,以壓倒性的優勢在擴散。

“怎麽會?!”禪院家主錯愕地睜大眼睛,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攻擊竟無法對立神愛造成影響。

無論從哪個方向襲擊,男孩都沒有動彈。而他反而被反震的力道弄得虎口發麻。即使他操縱領域內的影子造成的攻擊,也全部都一一落空。

“你打夠了嗎?”脖子上的傷口剛剛止血,立神愛的嗓音有些嘶啞,顯得陰恻恻的,“輪到我了。”

他的咒力源源不斷,仿佛沒有窮盡一樣将禪院家主的領域往外擠壓。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的咒力存儲量可以和立神愛相比。

這是他第一次大規模釋放領域。

方圓五百米都被籠罩在內。

要知道,即使是兩面宿傩未來的全盛時期,也僅僅能将領域展開半徑200米。

遠在千年後的夜晚,有着一绺挑染白發的女孩閉眼躺在床上,她的長發微微浮動。建築物、人類、動植物身上的咒力都仿佛被吸引一樣往她的身周流轉。

随着時間的流逝,從不起眼的一點點,達到即使是普通術師也有所察覺的程度。

還在戰鬥中的場上所有人,都暫停下來,把目光投向了領域中心的男孩。

他的胸口還插着一把沾血的日輪刀。

他的眼裏卻像是有火焰一樣在燃燒。

“真是驚人的咒力。”五條家主自言自語道,“可惜是個詛咒師。”

“跟着你們做當權者的走狗,才可悲。”兩面宿傩毫不留情地将五條家主的話怼了回去,被兩個人圍攻,他的身上也添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背上皮開肉綻。

——雖然看着吓人,但是全部都避開了要害,只有皮外傷。

所有人突然發現自己的攻擊都完全失效,反而給敵人加了護盾。

除了立神愛,沒有人能在他的領域內正常攻擊。

“糟糕了啊。”加茂家主說道,與立在一旁的五條家主對視了一眼。

“這就沒意思了。”五條家主偏頭說道,“這個領域範圍這麽大,肯定會有限制條件。”

“極其耗費咒力,”禪院家主不知何時也站在兩人身邊,接上說道,“只要等他咒力耗盡就可以。”

“你不覺得這話聽起來就很可笑嗎?”将自己的一頭長長的銀發順到身後,五條家主嘲諷道,“禦三家的家主們對一個小孩的領域束手無策,只能等他力量耗盡領域關閉才敢展開攻擊。”

“你有辦法?”加茂家主按住想要反駁的禪院家主,問道。

“等着。”五條家主将體內的一半咒力都聚集在指尖。在擡頭瞄了眼因為立神愛的領域而一片漆黑的天幕後,又将剩下的咒力全部壓縮進去。

另一頭。

三個家主之所以能夠交流那麽多話而不被打斷,純屬因為兩面宿傩發覺,自己也無法攻擊。于是走到了立神愛身前,避開他胸口最深的傷,把他提了起來。

比起“提”這個動作,似乎用“攙扶”更為合适。

因為立神愛絲毫不能避免日輪刀對自身的傷害,更別說禪院還用那把刀在他的胸口扭轉了一圈。

男孩的呼吸有些問題,顯然是肺部受到了損傷,時不時還咳嗽出幾塊內髒的碎片,站起來的同時,大半重量都放在了兩面宿傩扶他的那條手臂上。

“啧。”兩面宿傩看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內心一陣煩躁。

“大人,他胸口的刀還是要拔下來。”裏梅也湊到一旁,摘下自己已經浸透了血的面具,丢在一旁的地上,說道。

“我知道。”兩面宿傩罕見地壓制了自己的脾氣,握着男孩的肩膀固定住他的身體。

裏梅的手握住他胸口的刀柄,盡量穩穩地往外抽。

鐵片劃過內髒和皮膚的疼痛感令立神愛頓時掙紮起來,卻又被身後的兩面宿傩固定住。短短幾秒,他的頭上就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在刀尖完全抽出來以後,兩個大人頓時都下意識松了口氣。

血液從立神愛胸口流出來,如果不是鬼的體質,他可能早就失去了性命。

立神愛突然大力撇開兩面宿傩按住他的手臂。

——在變成鬼以後,經過适宜的鍛煉,他的力氣上限确實能和兩面宿傩不相上下。

因此,猝不及防之下,兩面宿傩竟被他使勁推開,往後退了好幾步。

耀眼的強光頓時無聲抵達。

來不及躲開的立神愛被當場擊中。他的腳步本就虛浮,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就再次被擊穿了身體。在那道攻擊的慣性帶動下,倒飛出去,狠狠撞到他自己領域的邊緣,落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而那道強光在洞穿了立神愛的身體以後,依然去勢不減,直接砸在他的領域上,沖擊波不斷擴散。

狂風和碎石肆虐。

整個領域都開始崩潰。

五條家主脫力似的靠在一旁加茂家主的身上,勉強逼出了自己最後的一點點咒力展開了無下限術式擋住飛崩的碎石。

剛剛那道攻擊,注入了他所有的咒力,雖然體積不大,但是效果可以參考一個極小型核彈。

之前,他們的領域都被立神愛渾厚咒力所支撐的領域壓制。

想要不做無用功,自然是要解決釋放領域的人;與此同時,他觀察了領域的效果,如果釋放超出這個領域能夠轉換上限的攻擊,說不定就不會被反轉。

考慮了兩方面因素,他幹脆将這些付諸一起實施。

事實證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五條家主的無下限術式因為咒力徹底用完而破碎了,在這股爆炸引發的強烈風暴中,還是禪院家主将還滿象放了出來,勉強給三人躲藏。

他剩下的式神,除了不得已才會用出來的“那個”,其他也基本被兩面宿傩破壞得不剩了。

加茂家主也沒好到哪裏去,右胳膊斷了,而且因為他是采用血液戰鬥的術式,這會失血過多,面色蒼白。

煙塵散去,兩敗俱傷。

有着四條胳膊,身上蜿蜒着黑色紋路的高大青年将立神愛從廢墟中刨了出來。

這下的攻擊,令立神愛的肚子也破了大洞,但是內髒和鮮血并沒有流出來,因為在那個攻擊到達的時候,一瞬間的高溫已經将皮肉都粘合在了一起。

兩面宿傩将手按在立神愛的大動脈,注意到他還有着幾乎快要消失的脈搏跳動。

“醒醒。”他拍了拍立神愛灰撲撲的臉。

“立神?”裏梅也湊在一旁喊道。

兩面宿傩又加大了力氣拍拍,男孩原本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都被拍紅了。

“……我沒事。”立神愛呢喃,回光返照般睜開了眼睛。

——其實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身體完全沒有知覺,也無法呼吸,視覺在衰退,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兩個人頭的黑影。

激烈的戰鬥以後,屬于惡鬼的食欲竟然泛了上來,立神愛扯扯嘴角想笑,自己的胃都沒有了,竟然還會對人類血肉産生渴望。

“好餓…大爺你聞起來真甜……”立神愛迷迷糊糊地說道。

反正自己都要涼了,至于稱呼他下意識就放飛了自我。

一般情況下,除了太陽和日輪刀,鬼是不會死的。然而壞就壞在,頂尖咒力的攻擊也可以算在會給他造成實質傷害的一類,加上之前日輪刀的捅傷。

無法恢複。

而在場的一名詛咒之王和一名詛咒師,在此之前都不曾研究過治愈類型的反轉術式。

“蠢貨。”兩面宿傩忽然罵道,他把還帶着擦傷的手腕放在男孩嘴邊,引得一旁的裏梅輕輕吸了口氣。

然而立神愛已經沒有力氣去張口了,只是下意識淺淺的輕啄,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勉強往後仰了仰,示意自己想要說話。

立神愛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結束。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所有的過往都在眼前一一浮現。論相處,回憶中還是被迫與兩面宿傩一起的時光最多。

現在又因為他丢了性命。

如果可以,立神愛願意把這段關系形容成孽緣。

“你會……記住我嗎?”他那雙異色的眸子已經失去了聚焦,但還是努力試圖看清兩面宿傩的樣子。

——下意識就說出了口。

總覺得既然來千年前走一遭,什麽都不留下,好不甘心。

“不會。”兩面宿傩斷然拒絕,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就仿佛要從死神那裏把人搶回來一樣,“別睡,否則……”

立身愛慢慢閉上眼,逐漸舒展了眉宇。

兩面宿傩一向看誰不爽就直接付諸行動攻擊,從沒有過口頭威脅某個人卻不動手的情況。

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立神愛來到這個世界就純屬意外,轟轟烈烈走了一遭,也沒留什麽遺憾。

只是可能對不起鬼殺隊的兩個師父了。

男孩徹底失去了氣息。

沉默蔓延。

裏梅猛地眨眼,将軟弱的淚水逼退回去,不敢看自家大人的表情。

屬于清晨的第一縷金色的陽光破開雲層照射出來。然而不管生前還是死後,這都不屬于立神愛。

兩面宿傩突然想起很久前的那次祭典,這孩子對他說,自己是她眼裏“孤高的神明”,也是“重要的家人”。

然而神明許下了承諾,卻讓其他人奪取了他的性命。

詛咒之王将圍在自己腰間的衣服撐開,輕易就将男孩整個都包裹并橫抱了起來。

他将人捧在懷裏,站直身體,平靜地說道:“禦三家,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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