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誕生之宴(十三)

樂曲仍未休止,鬼影們跳着舞,發出陣陣尖利的笑聲,但舒年充耳不聞,安靜地與男人對視着,好似與世界剝離隔絕了,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要吻他。

不知怎麽,舒年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三年前,他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墳墓,與“他”相遇。醒來之後,他知道自己被厲鬼纏住了,而他對付不了,只能請師父出手為他消除災禍。

在舒年心中,師父是無所不能的,至少舒年沒見過他解決不了的麻煩,可這一回出乎他的意料,師父竟然失手了。

師父試了種種手段,也請不少朋友看過,結果誰都無法抹除舒年與厲鬼的聯系,更不消說滅殺“他”,他們甚至找不出“他”的所在。

過了幾天,舒年睡醒時在枕邊發現了一封書信。

書信的用紙古樸雅致,泛着淡淡墨香,字是極漂亮端秀的行書,沒有落款與私章,舒年卻一眼認出是“他”送來的。

“他”在信中詢問舒年是否一切安好,還說“他”甚是想念他,今天晚些時候,“他”會前來拜訪。

舒年把信拿給師父,師父用它做占算,測算不出什麽。

師父搖頭嘆息,又把房間的重重布置加固了一番,他們早就提防着厲鬼會找上門來,為此已經做了許多準備。

這一晚舒年徹夜未眠,等着厲鬼出現。不知是不是布置起了作用,“他”沒有現身。

天色大亮,舒年困得不行了,松了口氣,回到卧室睡覺,可剛一進入夢鄉,他就在夢裏遇見了“他”。

還是那座宅院,還是穿着長衫的雪白骷髅。“他”伫立在宅院門口,親自迎接他,微笑颔首道:“好久不見。”

“他”溫文爾雅,舒年卻覺得“他”可怕極了,他從未見過這麽厲害的鬼。

“別怕。”骷髅莞爾,請他進來,“我只是想見見你。”

自此以後,舒年夜夜在夢中與“他”相見。

“他”确實什麽都不做,就是與舒年說說話。“他”關心他,問他白日做了什麽,舒年不說,“他”從不生氣,偶爾舒年說了,即使是再瑣碎的事“他”也聽得認真。

時間久了,舒年竟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

某次舒年出門工作,遇到了一個難題。

一位年輕的新郎在迎親時突然昏迷不醒,身體一日比一日衰敗,不是醫學上的問題,而是他被鬼迷住了。

他的家人請了許多人來看,依舊喚不醒他。眼看着新郎即将虛弱而死,近乎絕望的他們終于托了重重關系,找上了舒年的師父。

師父不在,進了深山聯系不上,舒年代為上門,可他同樣看不出新郎出了什麽問題。

新郎的性命危在旦夕,舒年兩天兩夜沒有合眼,試遍了任何他能想到的辦法,可惜沒有一種是奏效的,只能勉強為新郎吊着命。

他的身體到了極限,撐不住了,站着睡着了,夢中見到“他”,“他”微微搖頭,不甚贊許地說:“你許久未睡了。”

舒年不理“他”,揉揉發紅的眼睛,逼迫自己醒來。

“他”一向縱容他,任他來去,這次卻少有地将他攔下,問道:“出了什麽事?”

舒年不願意說,“他”就迷了他的神智,讓他一五一十地吐露出來。聽後“他”沉吟片刻,對他說:“是‘花煞’。”

“花煞?”舒年正驚心于“他”又把他迷住了,聞言被吸引了注意力,疑惑地重複。

“他”為他講了花煞的來歷:在舊時代,新娘出嫁坐在花轎裏,若是用剪刀自裁,死後就會形成花煞。

不怪舒年不知道這種鬼,實在是花煞本就罕見,在那個年代就很少有人知道,現如今又早沒了花轎,就算有所了解,一時間也很難能與花煞聯想到一起。

“花煞怕紅紙與花冠菩薩。”“他”指導舒年,“叫他們尋來竹絲與紅、綠、金三種色紙,以竹絲為架,做出紙花冠,再插一枚花冠菩薩的泥人。”

“他”一邊說,牆上懸挂的仕女圖徐徐變幻,仕女避讓到一側,畫中顯現出了紙花冠與泥人的模樣,細細地展示給舒年看。

“新娘戴上花冠,走到新郎面前,花煞便會離去。”

說到這裏,“他”輕笑一聲:“花煞是女子不願出嫁、含恨而終的怨魂,這位新娘無意招來花煞,想必對婚事心懷怨恨。你可告訴她,她可以用救人為條件,退了這門婚事。”

“有因有果,有予有得,終歸是要償還的。”

“他”叮囑舒年待事了後好好休息,将他送出了夢境。

舒年将信将疑地準備了紙花冠,叫新娘戴上,果然新郎醒來了。“他”對人心的估量也準得可怕,新娘根本不願意救自己的丈夫,是舒年暗示她可以盡管提條件,她才雀躍答應的。

“他”不僅救了新郎一命,也救了水深火熱中的新娘,舒年向“他”道謝,“他”笑着搖頭說:“小事而已。”

“你怎麽會認識花煞?”舒年問。

“以前見過。”“他”看了看舒年,忽然笑問,“有予有得,我教了你,你能否也答應我一件事?我想叫你‘年年’。”

“……”舒年眨眨眼,“可以。”

“好。”“他”輕輕喚他,聲音含笑,溫柔如水,“年年。”

舒年突然覺得“他”好像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以後舒年偶爾還會向“他”請教,“他”都一一作答,作為交換,“他”會問起舒年自己的事。舒年都和“他”說了,抵抗沒用,要是“他”真想知道,還可以用迷魂的手段強迫他說出來。

“你師父很厲害。”

提起以前師父為舒年做下的布置時,“他”難得稱贊道:“在我見過的人中,他當算是第一人。他只有你一位弟子?”

“我還有個師兄。”舒年說,“但我沒見過他,他在國外生活。”

“他”點點頭:“随他好好學。”

舒年癟癟嘴。一個厲鬼囑咐一個天師好好學習?“他”這是知道他和他師父都拿“他”沒辦法才故意這麽說的吧?

“他”笑着搖頭:“你常與危險為伍,我只是希望你安好。”

舒年的心被微微觸動了,沒有人會讨厭別人關心自己的感覺。

相處一年多了,他一直心存疑惑,想不通“他”糾纏他的原因,又覺得“他”可能與一般的厲鬼不同,漸漸對“他”改觀,卻一下子栽了個大跟頭。

厲鬼就是厲鬼,沒什麽不同。

這晚舒年一夜無夢,醒來覺得奇怪,“他”竟然沒入他的夢。

他揉着眼睛坐起來,朦胧的視野變得清晰後,在桌上看到了一封紅色的書信與幾個銀邊木匣,匣中裝滿昂貴的金銀珠寶,卧室外還放着十數個大木箱。

紅信封裏裝着婚書,信中寫道,“他”對舒年一見傾心,所求的就是與他結陰親,如今心願成真,從此以後,舒年就是“他”的未婚妻子,等到時機成熟,“他”就會迎娶他。

與“他”這樣的厲鬼結陰婚,活人必死無疑。

難道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企圖?把他當成了祭品?

舒年手腳冰涼,再躺下時卻睡不着了,不得不點了夢香才進入夢中,質問“他”為什麽要與他定陰親。

“他”淡淡笑着沒有解釋,只說了一句:“有予有得。年年,這是你該給我的。”

舒年可不記得自己欠“他”什麽,不過冷靜下來想了想,也就不覺得奇怪了——“他”是厲鬼,心思變幻無常、詭谲叵測,要殺他有什麽稀奇?

倒是他自己,居然還問“他”為什麽,太多餘了。

其實他從未真正信任過“他”,對“他”也談不上有好感,可當“他”露出真面目時,他竟還是有些傷心了。

偶爾舒年也曾考慮過,要是自己在結婚當日變成花煞會如何,但只是想想就放棄了,他就是變成花煞也打不過“他”。

冰冷的手指撫上舒年的臉頰,喚回了陷入沉思中的他。男人垂眸與他四目相對,親昵地叫了他一聲:“年年?”

“……”舒年閉上眼睛,遮住冷漠的眸光,輕輕回答,“可以。”

“他”總說有予有得,現在他什麽都給“他”,“他”也得有所付出才行。

男人頓了頓,溫柔地說:“如果你不想……”

舒年不想聽“他”說,閉着眼踮起腳尖,胡亂地親吻上去。無意中他親到了“他”的臉,就像是他們初遇時他吻“他”那樣。

“年年?”

“他”有些驚訝,卻很快抱緊了他的腰,隐隐情動。“他”引導他、回應他,雙唇冰冷如玉石,輕輕吻着他的臉頰。

舒年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他”輕柔的吻落了下來。

“他”吻上他的唇角,低聲問:“你吻過別人嗎?”

舒年搖搖頭。

“我也從未有過。”“他”呢喃低語,“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年年,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什麽都可以給你。”

“他”終于吻住他的雙唇,極盡缱绻地與他糾纏。舒年控制不住地紅了耳朵,長長的眼睫顫動着,根本承受不住,忍不住地要退開,卻反而被扣住後腦加深了親吻。

舒年被吻得腿都軟了,忍不住掉淚,他從不知道親吻也可以這麽要人命。“他”好似對他有無盡的渴求,一旦碰觸,就再不放手,像是将他整個吞下去才餍足。

被“他”放開時,舒年的眼角和唇瓣都紅紅的,舌尖也發麻發木,頭暈目眩,喘不過氣來。

“他”撫摸他柔軟的黑發,向他道歉:“對不起,是我做過了,但是……我很高興。”

“……”舒年在心裏罵“他”,擡起濕漉漉的眼睛,帶着一點鼻音問,“我要生日禮物。你說你什麽都給我?”

“除了退婚,什麽都可以。”“他”笑了笑,“都是你的。”

“是你說的。”

舒年垂下眼睫,悄無聲息地将老照片握在了手心裏。

照片中的男孩微笑起來,褪下右手上的翡翠扳指,無聲做口型道:“是你的。”

男孩把翡翠扳指抛了出去,舒年緊握的照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扳指。

遺物到手了。

未婚夫們的聊天群·十三

三號:親了,真親了,真的親了……

三號:嗚……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四號:現在死你就虧大了,會看不到群主死到臨頭的慘狀。

二號[管理員]:……

三號:啊,對哦。

三號:我怎麽能忘了。

三號:[表情]貓貓狂喜.jpg

三號:我又活了,活了!我要看群主不得好死!!

六號:恭喜。@一號

四號:你造孽太多,下輩子投胎當不成人了。記得好好改造,争取做頭好牲口。

五號:【我分享了一首音樂,點擊就聽《葬禮進行曲》。】

五號:一路順風。

一號[群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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