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共浴
第49章 共浴
被囚禁的日子委實不好受,更況是在這冷冰冰的房間裏。一連多日,她都沒有再見到片刻的陽光。而那新任的鬼君,有時候會來看她,卻多是一語不發、黑着臉站在那裏。她亦不言。兩人僵持許久後,他會默默離去。
出來人間的花妖卻從未見過那樣傷痛的眼神,仿佛全世界都背棄了他,而他亦無再活下去的念頭,除非她給他帶來一線的轉機。當初,那女人找到她,只是和她說要她來做一件事,她就幫她避了天劫。那天劫可是會要命的東西,一個沒躲過,這半生修成人形的功夫也就白白糟蹋了。
她只是想更容易地活下去而已!有什麽錯呢!
只是……
自被帶到這裏,她再沒睡過一個安穩的好覺。
午夜夢回之時她總能在腦海裏遇到一個姑娘,一身藍衣染血,坐在櫻花樹下,眼神清冷冰涼地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她邁開腳步,卻逃不開那裏。
那女人不是說,只要對他說那些重話,他便會崩潰失心瘋了麽?為什麽,眼下已是第五日……
花妖着實難耐。轉眼間,再有鬼奴來與她送飯的時候,她便趁機将其打暈,逃了出去。
她想去看看那個鬼君在幹什麽。
水晶簾後水花濺。
自繼任鬼君,玉離魂遍下令将這裏所有地方上下翻修了一遍。原來那些暗沉的色調,都為上下明亮的燈塔替代。琉璃炫目,水晶清澈。鬼君住的地方被上下裝點了花藤、風鈴,還有淺藍色的帷幔。
除此之外,還廢了鬼族從來就有的種種酷刑,令祭祀封閉絕望之野,再也不會有鬼因做錯了事被丢到那慘無人道的地方去。
起初,鬼族的一衆長老都是盡數反對的,成日聚群鬼鬧事。直到玉離魂當着他們的面砍下了一個長老的頭,将他的皮扒下來做了燈塔的外皮,以他的血點綴其上。
“送給你們吧!”他笑着說了一句,把那鬼皮燈随手往衆鬼群中一抛,無鬼敢接。群鬼皆像觸了電似的,唯恐避之不及。而那立于最高處的新君,已然如幽魂般飄去。他離開的地方,沒有誰敢吱聲。
花妖這一路走出去,竟一個鬼也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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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輕易就找到了他。
鬼君正在洗澡,身邊卻一個侍候的仆下也沒有。花妖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只看到一道水晶屏風的門,上面的花紋繁複而美麗,頂上吊着八角琉璃水晶燈,地上開着十六鬥旋轉雪域冰蓮。
這鬼族,怎麽不像那女人說的那樣黑暗可怕呢,反而很漂亮啊!
這水晶房間又是什麽地方?
糟。我跑這麽遠,不會被發現了吧?看着裏邊,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反正跑出來了,不如索性進去看看。
然而她越往裏邊跑,就越覺得不對勁。裏頭的溫度越來越高,還袅袅地有水霧冒出來,迷得她眼前一片。
鼻尖鑽來一股香香的味道,是秋水天草木的香味,溫暖中帶着寒意。她忽然想折返回去,卻為時已晚。
“過來洗澡。”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來。她這下擡眼一看,才發現前邊一個碩大的水塘子裏,泡着一個男人。如緞烏發盡濕,從健碩的後背和肩膀搭下,餘者如絲如縷飄散在花香漾漾的熱水中。遲了一會兒,見她遲遲沒有答話,他慢慢側過臉來,眼神有那麽一瞬,将她電擊了去。
“要我說第二遍麽?”
花妖只覺得一瞬惶神。如此深邃的眼眸,半側臉之際,濕熱的水珠自他英挺的鼻梁滑下,滑至蓮瓣一樣的唇間,劃過白皙脖頸處凸起的喉結。
這是她自煉成人形以來第一次這樣觀賞一個成年男子,只是此刻的身體裏,除了一陣震顫悸動之外,那不安分的一魂一魄竟又開始攪擾她了。于夜晚的夢中見到的那個藍衣女子,第一次在白天來到她的腦海裏,與她争奪着這具身體神魄的主導權。
眼前一陣暈眩,她擡手扶了扶額。
這一動作卻叫他擔心起來。他徹底轉過來,從水中央走到邊上。她的腳步不知何時已停在他眼前。一只手從溫泉中伸了出來,抓住她白皙的腳踝。
好生溫熱寬大的手。花妖還想要再感受幾番,下一瞬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忽然“撲通”一聲,一身藍衣跌進了水中。
“你不舒服,給我看看。”
等再次清醒的時候,她已在溫泉裏,躺在男人的懷抱中。他健碩的身子将她包圍住,口中呼出的氣與水中煙霧氤氲一道。
這雙眼睛再次睜開時,是一副全然震顫的畫面。
“小玉!”她杏眼中淌下了兩滴淚,轉瞬滑入了池裏。嬌臉向前一送,櫻唇直接貼住了他的唇瓣,一啜而盡。玉離魂渾身巨震,環住她的手僵住了。遲疑一瞬後,終對她貼了回去。他還從未感受過她唇瓣的滋味,此刻只覺得如蜜糖般甜,又深藏着無盡的秘密,霎時間将他渾身包裹,眼前天旋地轉。
然而不過片刻,她猛然睜開了眼睛。花妖再次奪過神魄來時,驚見這個男人竟與自己吻得難舍難分,渾然如墜入熱戀的愛人一般,猛然驚醒!
她越是要将他推開,他便吻她越癡。她終于對着他的舌尖猛咬了一口,甜腥的味道頃刻在兩人口中蔓延開來,他終于放了她,扯住她濕衣的手顫抖不住。
她狠狠望着他,兩人口角盡是血。
“阿夜!?”他擡手,向前想為她擦去唇角的血,被她向後躲開。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完全與她要做的事背道而馳!那個女人不是說洛星夜已經死了,這一魂一魄不足為懼麽!為什麽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只覺一陣頭痛炸裂。心底好像站着一個小人兒,拼命拍打着她的元神,喊着叫她放自己出去,和外面這個男人團聚!
“你怎麽了?快讓我看看!”他再不顧她反對,上前将她抱在懷中。
“放開!”她喊着,忽從發間拔下簪子,朝他胸前捅去。
他吃痛一聲,手中的力道慢慢松了,眼中帶痛亦帶笑地看着她。
糟了……該不會玩大了,将這男人氣到沒救了,第一個要殺了她吧!?她盯着他,眸中充滿了怒懼之意。
誰知他卻溫柔笑道:“我那次在夢境中傷你,是不是也是這樣?”
這個男鬼在說什麽!她心想。
“阿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是不是她!?”方才她親他那一瞬,他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洛星夜!然而現在,現在……阿夜不可能,阿夜不會用這種眼神看着他!就算他是鬼族之首,是擁有滅世之力、随時可吞噬一切的惡鬼,世人都會懼怕她,她也不會怕他的!
“堂堂鬼君,就是這樣下三濫的貨色嗎?”她剛來人世不久,只能用自己才知道的這些話來罵他,“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
“哦,是嘛。”他的嘴角斂去了笑容,上前用手擡起她的下巴,“男女授受不親,那是你們人族的規則。本君身為惡鬼,難道還需要遵守做人的規矩不成?
再者,是你來了本君沐浴之地。要說不軌,也該是你吧?”
“就算如此,也是你扯我掉進來的!君上就不怕等會被誰看見了,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麽?”
花妖嘴上如此說着,一副頗有底氣的樣子,卻不知這些言語落在在玉離魂那兒早成了笑話。
“說清?”他欺身上前,逼視着她的眼睛,“我需要說清什麽?說清,你是我的妻子嗎?”
“誰是你妻子!”她揚手打了他重重一掌。
幾道紅痕留在了臉上。他也并未擡手捂臉,只又看着她道:“石室之中,你我一起關了三天三夜。我曾立血誓,此生必娶你為妻,否則不得好死,你都忘了麽?”
哦還有這種事?
花妖內心又是一個懵逼。
看來這鬼君當真是個多情種。給鎖魂簪就算了,還立什麽血誓。可怕,真可怕。
“不得好死那也是你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她卻始終沒有忘了和寒湘江的交易。為了自己日後能度過天劫,眼前這點人事也算不得什麽。反正那寒宮主都說了日後會幫她料理幹淨的。
她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傷,又如那日的雷雨夜般,傷至肺腑的眼神。
“你說什麽?”
“我說,你的死活與我有什麽關系?”她挑釁地看着他,心道:瘋魔吧,瘋魔吧!快讓我成了這筆交易回家吧!
“你再說一次?!”他上前摟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叫她直直呼痛。
“鬼君大人,別搞得我和你多熟似的。這一切我本就不是出于自願。”她眯着眼睛打掉他的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長清山,你少自作多情。”
“是我自作多情嗎?”
“是啊。”她伸出一根小拇指,在他臉上挑了一把,妩媚道:“心甘情願,就要願賭服輸,不是麽?”
“你……!”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樣子。少女含笑,妩媚入骨,仿佛若即若離又易碎的花瓶,将他撩撥得頃刻死去。頓了頓,他擡起手背擦幹自己唇角的血跡,勾起唇角看着她“好,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