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對岸

☆、對岸

鐘隐望着她,久久無言。

她挑眉倔強的樣子,一如從前。

其實細算起來,他們同處一片屋檐下不過三年時間。三年而已,他以為他能淡忘,偏偏她所有的樣子他都記了下來,單單望她一眼,腦海裏便能浮現出很多從前的記憶。

她性子犟,認定的事情誰也勸不了,從前的他也很少勸她,只是讓她由着性子。但這一次……

“你想好後果了嗎?”鐘隐提醒她。

“想好了。”左不過死路一條。

文岫神情堅毅,似乎這趟非去不可,誰也沒辦法勸她。鐘隐看着她這副神情,心中一動,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在他年少的時候,也曾有這樣一個人,在兵荒馬亂之中将生死置之度外,堅定不移地選擇他。這成了他整個至暗童年裏唯一一束光。

鐘隐動了動嘴唇,道:“你想聽聽我與她的事情嗎?”

這個“她”,無需明說,文岫也明白是指真正的文秀公主。

鐘隐終于主動提起文秀公主,終于肯透露他們之間的關系。文岫曾經猜測過很多種可能,在鐘隐與文秀公主之間按了無數個纏綿悱恻的話本,如今,故事的主人終于想要開口自己訴說,但是文岫卻不想聽了。

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時刻,不是她即将要去對面山上的時刻,她很有心情來聽一聽鐘隐和文秀之間的事情,但是現在,她不想。

不為其他,原因只有一個,她信不過鐘隐。

偏偏是在這種時候,鐘隐想要講故事,文岫雖然猜不到他有什麽目的,但是鐘隐這樣的人,做事從來不會沒有緣故。她不想節外生枝,這個故事,不聽也罷。

“不想。”文岫回答得異常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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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隐沒想到她回答得這樣幹脆,不禁笑了,“既然你執意要去,那我送你一樣東西。”

說着召喚一聲,候在外面的人立即拿了一個包裹進來。

文岫看到的那一瞬間,有幾分了然,“莫非這是……”

“對,你師傅留給你的玄鐵雙刀。”鐘隐接話。

王鐵匠送給文岫的雙刀被她落在相府,一直沒有機會取回。她以為這輩子都沒法要回來了,沒想到這次鐘隐居然主動送上門來。

文岫接過包裹,打開仔細瞧了瞧,确實是王鐵匠送給她的那把。她很快又将包裹覆上,放置一旁,擡眼開始打量鐘隐,眼神裏帶着不解。

鐘隐今天這是怎麽了?

無緣無故來勸她,又無緣無故把刀還給她,這些事情換個人做或許很尋常,但是如果是鐘隐,那絕對不尋常。

鐘隐不是一直裝作不認識她麽?不是一直以公主之禮待她麽?怎麽今日這麽坦誠?

文岫眼光落在包裹上,心裏生出一個陰暗的想法,莫非他在刀上使壞了?

文岫很想再把刀拿起來看看,但是鐘隐就在她面前坐着,再拿起來看似乎有些過于明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但她懷疑的眼神卻絲毫不收斂,惹得鐘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若是懷疑,不妨再看看。”

文岫咳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沒動,只是道:“感謝丞相将雙刀歸還,若無其他事,我想早些歇息。”

“那微臣不打擾公主休息了。”鐘隐這次很識趣,說完便起身出門。

他只走了幾步,便停下腳步,隐在黑暗之中。不久後,他瞧見屋子裏的人果然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步伐匆匆,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鐘隐看着她的背影融于夜色之中,心裏有些悵然。

皇上曾贊他心思通透,可他現在卻越來越看不懂自己。他明明不需要跑這一趟,明明不應該出口勸她。在最初的計劃裏,她本來就是要犧牲掉的。

可是一步步走下來,他越來越感受到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不想她死。

他記得她出嫁的那天,讓人送了一封信過來,信上面只有五個字:你會後悔的。他現在并不後悔,但是他卻很清楚一點,如果她死了,他真的會後悔。

他甚至想,如果當初救他的人是她,而不是文秀,會怎樣?

可是事實擺在面前,當初是文秀冒着生命危險堅定地将他救出來,他不該忘記這份恩情。而文岫,只是他找來為文秀脫身的替身而已。

鐘隐将目光從黑暗中收回,邁着步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遠。

等他走遠,之前早已融于夜色之中的文岫突然又出現,朝着鐘隐的背影冷笑一聲,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文岫與謝茵茵在早前約好的地點會合,兩座山之前的繩索已經拉好,她只需要順着繩子爬過去就行了。

文岫什麽也沒帶,只把雙刀挂在腰間。在行動之前,她特意把謝茵茵拉到身邊,“我叮囑過你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謝茵茵點點頭,“記得。”

“是什麽?”

“散布你也被吳燕幫抓了的消息。”

文岫滿意地“嗯”了一聲,道:“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那就是等我過去之後,你一定要看住潘懷。皇上在短期內應該不會退兵,但如果潘懷弄些小動作,說不定會讓皇上順理成章地退兵,所以你要看牢他,別讓他得逞。”

謝茵茵點頭應下,卻又聽得文岫道:“最後一件事,保護好自己。”

文岫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攀上繩索。

謝茵茵站在原地看着她,想回一個“好”字,卻又怕突然出聲會影響到她,只得一直憋着氣,眼睜睜看着她雙手當腳用,在繩索上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她身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如果繩子沒打牢,或者她體力不支,都有可能掉下去,粉身碎骨。謝茵茵緊張地望着晃動的繩索,夜裏一片黑暗,早已看不見人,只能通過晃動的繩索感應到她的存在。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繩索斷了,這表明她已經安全到達對面。她說過,她到達之後會切斷繩索,防止白天被人發現。

謝茵茵這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裏的石頭徹底落下。

文岫爬到對面山上的時候,身上已經濕透了,深夜山裏的涼風一吹,冷得她打了一個哆嗦。

她摸了摸腰間的雙刀,貓着身子小心移動,生怕弄出一點聲響,被夜裏巡邏的人聽見。

正小心前行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叫喊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石破天驚。

不會吧?難道被發現了?

文岫吓得立即擺正身子,躲在雜草裏,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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