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動搖
第75章 動搖
那是一種空茫的眼神,可蘇瑞清卻能夠清楚地從鶴京的眼底深處看到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樣的一個場景怎麽會讓鶴京陷入恐懼當中,潛意識裏應該叫停,可蘇瑞清被鶴京所表現出來的感情給鎮靜住,遲遲也沒有叫停。
直到鶴京忽然沖到城牆上,雙手死死地抓在城牆的牆壁上,一雙眼睛瞪大,臉色全然退去的時候,蘇瑞清才反應過來,臨時叫停。
正鬥在激烈處的邵世青與蔣盛不得不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城牆上,邵世青回頭的時候正巧跟鶴京的視線撞到一塊,猛地怔住。
不期而遇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邵世青從來就沒有見過鶴京流露過這樣的表情,那個人一直是冷淡的,哪怕對待人禮貌地笑起,也是帶着些疏離,他身邊的人會貪戀他的溫暖,卻又同時會害怕被他心底的冷淡所刺傷。
而現在的鶴京,爆炸出的感情讓邵世青覺着駭然,他似乎隐約覺着有個人藏在鶴京的心裏。
邵世青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以前在湖邊所看到的景象,原本只以為是個莫名其妙的幻覺,現在看來卻好像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鶴京的突然表現讓劇組都陷入了驚訝,幾個人害怕鶴京會有什麽過激行為沒敢靠近,是顧書在第一時間湊到鶴京身邊,擔心地問他:“怎麽了?鶴京,鶴京。”
連叫了三聲鶴京的名字,鶴京才漸漸找到了自己,他忽然急促地喘息了下,眼神露出些微的清明,最後将視線定格在顧書的臉上,疑惑地說:“顧書?”這一問才想起來,他現在是在拍戲。
太原城即将淪陷,而他作為霍子沽應該擺脫心底的掙紮,毅然決然地選擇帶領城中老弱婦孺逃匿而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溺在過去的記憶裏不可自拔。
手掌剛才太過用力,掌心都被城牆上細小的砂礫刮破了,有些血絲,指甲裏擠進去一些泥土,雙手髒兮兮的。
鶴京活動了下手指,緩了過來,揉了揉額頭,對一臉關切的蘇瑞清說:“抱歉,我失誤了。”
顧書知道鶴京的秘密,心裏猜測他這樣十有八.九是因為前世記憶的影響,靈機一動,說:“鶴京,你入戲深這個問題對你影響很大,先坐會兒,休息一下吧。”
蘇瑞清恍然大悟,原來是鶴京入戲太深了,演員表演的是一個角色的性格,這個性格可能與他本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區別,一旦入戲太深,就會無法控制地将自己的角色與所飾演的角色糅雜在一起,剛才鶴京會有那樣的舉動,大概是因為擔心李聚的勝負吧。
瞟了一眼正逐漸走回城牆劇組基地的邵世青等人,蘇瑞清眸子沉了沉,暗自猜測着邵世青跟鶴京的關系,像是邵世青那樣大牌的人物怎麽會主動要求以那麽低的條件加入到《夜守孤城》劇組,雖然好奇背後的故事,但到底不是他該管的。
Advertisement
想到這兒,蘇瑞清默默嘆了口氣,問鶴京:“要不要看看醫生,可能是最近戲份強度太大了。”
“不用,沒事的,讓你們擔心了。”鶴京搖搖頭說,“我休息一下就好。”
“嗯,不要太勉強。”蘇瑞清算了下時間,有些耽擱不起,聽鶴京這樣說也就應了他的要求。
“還是多休息一下的好。”邵世青插.入兩人的對話之間,對蘇瑞清微笑着說,“鶴京臉色有些不太好,為了質量還是有充足的休息時間會比較好。”
話語溫和,但卻帶着不容拒絕的語氣,邵世青的這句話讓蘇瑞清跟鶴京都無法反駁,蘇瑞清尴尬地點點頭,說:“嗯,邵天王說得在理。就先休息一下吧。”
“太見外了。”邵世青再一次糾正蘇瑞清,“蘇導就叫我世青就好。”
笑容溫和,看得蘇瑞清一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邵世青莫名其妙地生氣了……
蘇瑞清一頭霧水,完全鬧不清這是什麽情況。
邵世青跟鶴京,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天王都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反駁,而且,鶴京在劇組裏的人緣很好,平日裏很照顧對工作人員,工作的時候也很勤勉認真,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個人問題而在拍攝過程中出現狀況,而且還是因為身體原因,大家都很理解,紛紛慰問他,對這次的意外沒有什麽怨言。
等鶴京退回休息室的時候,蘇瑞清就跟導演組商量了一下調整了拍攝計劃,把後面一部分的戲份都調到前面來拍。
邵世青一路把鶴京送回了休息室,路上一直保持沉默,壓抑的氣氛充斥着兩人周圍,沉默不語的邵世青身上的低氣壓壓得顧書這樣平時嬉皮笑臉的人都不太怎麽敢放肆。
走到休息室門口,顧書怕鶴京吃虧,咳了咳說:“邵……”
“不好意思。”邵世青直接打斷了顧書說話,面帶微笑着說,“可以占用一下鶴京的私人時間嗎?我有些事情想跟他單獨談談。”
顧書:“……”他看了一眼鶴京,鶴京也有些意外,但是并沒有反對的跡象,猶豫了下,顧書還想說什麽,卻在邵世青的壓力下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邵世青又說:“只是占用一點時間,可以嗎?”
“呃,好吧。”顧書無奈地點點頭,下一刻,邵世青已經拉着鶴京進了隔壁的房間,那是邵世青的休息室,顧書只好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站在門口,抱着手裏頭的文件夾,擺了個深思的姿勢,随後左後看了看,将耳朵貼在門上,想要偷聽。
可惜的是,為了演員的隐私,休息室的隔音設施很完善,顧書很難聽到裏面的聲音,只聽到一聲拉凳子的聲音,然後就一片寂靜。
邵世青将房門反鎖,拉開凳子,将鶴京推到凳子前讓他坐下,找暖水壺給鶴京倒了杯溫水,又加了半勺蜂蜜攪拌均勻了遞給鶴京,說:“喝點蜂蜜水安撫一下心情。”
“謝謝。”
見鶴京喝了小半杯,邵世青吐出一口氣,說:“鶴京,你剛才怎麽了?”
“沒什麽。”鶴京依照顧書的意思搪塞邵世青,“入戲太深了。”
“并不完全如此吧?”邵世青的目光灼熱,緊緊地望着鶴京,眼裏點燃着快要燃燒成海的火苗,讓鶴京不由得心驚,心裏淩亂的節奏又開始翻騰而出。
邵世青抿了抿唇,半蹲下身子,矮着身體與鶴京對視着,他大手按住鶴京的頭,按住後腦勺向自己的方向逼近,“城牆下的男人叫了你的名字,鶴京,對不對?”
“什麽?”鶴京一頭霧水地反問邵世青。
邵世青自己也說不清楚那個幻象是什麽,他自己都覺着現在的這個行為莫名其妙,根本就難以理解,可他現在腦子裏亂亂的,情緒也不受控制,他不想鶴京的這輩子都由那個人所牽引,不想看到鶴京因為這個人而産生任何的情緒波動。
可問題是,那個人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只出現在他的幻覺裏,邵世青自己都說不清楚,又憑什麽有什麽資本拿來質問鶴京?
嗓子裏幹幹的,像是有火在燒一樣,邵世青所有的問題都堵在胸口,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說,現在的這個人,優柔寡斷,沒有主見,還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憑借看到的一點幻覺就在這裏胡思亂想,邵世青不想承認,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舔了舔嘴唇,邵世青說:“我不想看見你再有那樣的表情。”伸手撫摸着鶴京的臉頰,清朗的五官,挺巧的鼻梁,指尖輕輕地擦過鶴京略微蒼白的嘴唇,邵世青啞着嗓子說,“那樣濃重的悲傷,仿佛被整個世界抛棄了一樣——你這樣,是因為他死了嗎?”
“你說的人……”鶴京瞪大了眼睛,意外地看着邵世青,“是邢鋒嗎?”
“邢鋒……”邵世青咀嚼着這個人的名字,像是在撕咬一塊肉一樣,恨不得将其撕扯得血肉淋漓。
“你怎麽會知道邢鋒?”鶴京咬着牙問道,那是他上一世的事情,邵世青為什麽會知道邢鋒,他試探地問道,“你知道萬花谷麽?”
“萬花谷?”邵世青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證明他并不知道這處地方,思忖了下,問道,“是xx的那個旅游景點嗎?”
“不是。”鶴京搖了搖頭,看來邵世青并不知道他那個時空的事情,可是為什麽會知道邢鋒的存在,還知道他當初為邢鋒的死險些心灰意冷,“你是怎麽知道邢鋒的?”
“還記得你拍《流雲劍》的那個小旅店嗎?我們那天晚上一起到山上散步,你白天拍戲的那個湖,你還記得嗎?”邵世青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害怕鶴京不記得這些過去。
鶴京點點頭,表示自己記得。
邵世青又說:“我就是在湖面上看到的,被攻破的城池,你在城牆上看着一個将軍死在敵軍的馬蹄之下,你為他哭了出來。那個人,是不是就是邢鋒?”
猛地想到那幾天劇組的幾個小姑娘都在讨論湖的傳說,鶴京的瞳孔一縮,開始懷疑這個湖的傳說的真實性。
邵世青顯然把那個事情當真了,鶴京不懂為什麽像是邵世青這樣一個成功人士會相信那麽荒誕不經的事情,也許是他所說的那個幻象太過真實,讓邵世青無法忘懷。
而事實就是如此,那個幻象雖然短暫但是十分清晰,還時常出現在邵世青的夢中。
正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邵世青把越來越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鶴京的身上,目光也就越來越難以從鶴京身上移開,不然的話,他怎麽會輕易去關注鶴京這樣一個小明星,哪怕鶴京再有才華,在邵世青這樣的人眼裏也不算什麽。
鶴京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推開邵世青,将手中的水杯放下,蜂蜜水還有小半杯,連被子都還溫着,鶴京的手指在杯身上拂過,淡淡地對邵世青說:“我也不清楚,那天我也有這麽模糊的記憶,也許那片湖的傳說是真的,前世的記憶影響到了我們,但那也只是前世,與這一世毫不相關。”
“這樣的話。”邵世青頓了頓,仍保持着半蹲的動作,仰起頭沉着聲音詢問,“你也不會再為這個人有這樣激烈的情緒波動了吧?”
“嗯。”鶴京點點頭,“過去了,都過去了。”
“好。”
在邵世青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鶴京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怒氣消散了,雖然他壓根就不知道,邵世青到底在氣什麽,可邵世青的關心卻真實地傳達到了鶴京的心底,讓鶴京滋生出一股暖意。
邵世青還想再說什麽,鶴京卻忽然笑了,他将剩下的小半杯蜂蜜水喝光,溫柔地說:“謝謝你這麽關心我,世青。”
這句暖心的道謝讓邵世青的所有話都被堵了回去,邵世青喉結滾動,到嘴的話拐了個彎,沒出息地說了句:“沒事,應該的。”
還是差了點勇氣,等鶴京走後,邵世青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兩腿岔開,雙手抱頭,手肘抵在大腿上,像是只慘遭打擊的大型犬類一樣悲哀地嘆了口氣。
他好害怕聽到鶴京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