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到房間以後,梅菲斯特公爵在客廳的一側拉下布幕,又開始與皇帝陛下進行日常通訊。韓初雨隐約聽到“……崔西伯爵……”“……家族勢力……”之類的詞語,看起來他确實會在珈藍公都有所行動,一場交戰在所難免。

越是混亂的局面,對韓初雨也越是有利,他很樂意看到兩位皇族互相殘殺的局面。他一邊心不在焉的聽着梅菲斯特公爵與皇帝陛下的談話,一邊獨自窩在沙發裏擺弄新買的個人智腦,研究它的功能。

智腦的外形與運動手表相似,使用低能耗的粒子能量電池,簡單小巧方便攜帶。它的首要功能是上網,星耀帝國的網絡情況與韓初雨過去所在的世界大不相同,由于帝國版圖廣闊,信息傳播範圍有限,帝國的網絡是以星域作為覆蓋區域的。

也就是說,現在阿爾特彌斯巡航艦身處珈藍星域,智腦也就只能搜索到珈藍星域的新聞。似乎行政和軍隊的上層階級有特殊的通信渠道,但皇族的民間通訊目前就是受到這種程度的限制。

至于平民階層,至今還基本沒有網絡覆蓋,行星之間還在依靠古老的無線電通訊。

這種殘缺不全的信息聯網,究竟是帝國的通訊技術水平不夠發達,還是皇帝陛下特意為之,那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總之,韓初雨只能通過智腦登錄星曜網絡圖書館進行學習,但對于珈藍星域以外的情況,他很難從網絡上了解到。

此外,星曜網絡上的娛樂也不如他想象中的那麽發達,連個像樣的網絡游戲或者模拟機甲對戰平臺都沒有。皇族們在網絡上最常見的娛樂方式就是在聊天室裏說說話,除此之外,星曜網絡就像現實一樣,到處都彌漫着一片沉寂。

韓初雨上了一會兒網,産生的感想只有兩個字:乏味。

皇族的生活真是乏味極了,難怪自殺率居高不下。

也難怪他們這麽喜歡在聊天室裏八卦。

人類是情感動物,情感動物沒有一個情感的宣洩口,不發瘋才怪。

有關他自己和梅菲斯特公爵的八卦,目前話題已經進展到#論公爵閣下的情人能不能生孩子#。八卦群衆也意識到只有一個平民完全不夠分,如果那家夥能生一批體質相同的孩子造福皇族社會,那整個星耀帝國人民的生活幸福感一定能上升很多。

韓初雨好想撕爛智腦。

聊天室的網絡信號覆蓋面比一般網站更廣,鄰近星域的皇族們偶爾也會亂入。照現在的局面,他的“光輝形象”很快就能在整個帝國聲名遠播,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夾道歡迎了。

那種人生真是想想都恐怖,他一定得趕快逃離這個瘋狂的皇族社會,平民和夜鹫的世界也許更适合他。

過了一會兒,梅菲斯特公爵結束了通訊,來到韓初雨身邊。他端着銀色雕花的餐盤,裏面擺着一支紅酒和兩支高腳杯。

看着他臉上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韓初雨心底的那種心虛感依然揮之不去。他略帶警惕地看着梅菲斯特公爵坐到他身邊,姿态悠閑地打開了那瓶酒。

梅菲斯特公爵将酒分別倒進了兩支高腳杯裏,溫和地說:“初雨,抱歉讓你久等了,與陛下聊的稍久了一些。”

韓初雨按捺着心中的不安感覺,盡量若無其事地與他閑扯:“我聽見你們在聊珈藍領主崔西伯爵。”

梅菲斯特公爵微微一笑:“是的,近期有密報告知伯爵閣下似乎存在諸多濫用職權的行為,這一次前往珈藍公都,我會好好調查一下的。”

韓初雨問:“濫用職權是指鎮壓民衆,還是貪污行賄?”

梅菲斯特公爵低頭吻他:“原來你也會對政治事務感興趣。”

韓初雨盡量躲開他的騷擾:“我只是随口一問,你不用在意。”

梅菲斯特公爵轉而去親吻他的頭發:“難道與漂亮時髦的衣服相比,你對我的工作更有興趣?”

韓初雨皺起眉:“什麽意思?”

梅菲斯特公爵溫柔地看着他,悠悠道:“初雨,你真有意思。明明是你自己提出了想要我為你買衣服的要求,但在商業街那邊,你卻似乎對服裝并沒有多大的興趣。”

韓初雨心裏一驚,低聲說:“那地方……根本不如我想象中的那麽繁華,我不滿意那裏的東西,就是這樣而已。”

梅菲斯特公爵笑笑:“那麽,能告訴我你到底看過了多少商品,才會得出不滿意的結論呢?”

韓初雨怔了怔。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剛才他都在專心假裝刁蠻任性小情人,哪裏顧得上注意那些商店裏到底有什麽東西,況且他也壓根不打算購物。他開口想說些什麽來辯解,這時擺在桌上的高腳杯散發出紅酒的醇香氣味,聞到那種氣味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捂嘴發出難受的幹嘔聲。

梅菲斯特公爵連忙拍拍他的背:“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韓初雨臉色發青,指着桌上的酒杯:“把它拿開,我不喜歡它的味道。”

梅菲斯特公爵立刻把酒杯擺遠,掏出手帕擦了擦韓初雨的唇角。潔白的手帕留下一些唾液的水漬,其中依稀可見有細碎的金色光點在閃爍。

韓初雨看着那些光點,感到十分詫異:“這……是粒子能量?”

他想起在審訊室門口的時候,空氣裏彌漫着的血腥味也讓他難以忍受,惡心不已。難道,那時候他也是在吐粒子能量?他這是吃了太多不消化了?

梅菲斯特公爵看着手帕,眼中有些擔憂:“我以前并沒有聽說過這種事,粒子能量是生物體內循環的一部分,不應該以固體的形态逗留在人體器官裏。”

韓初雨冷笑:“也許是你睡了我太多次,把我折騰到變異了。”

梅菲斯特公爵想了想,說:“回到皇都之後,我會請中樞研究塔的醫生替你做一次檢查。今天的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房間,床頭有呼叫鈴,晚上如果你哪裏不舒服的話可以喊我,不要自己忍着。”

突然發生了這種事,兩人也就都沒有心思再談商業街的問題了。韓初雨幸運地就此逃過一劫,平安無事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去洗澡準備睡覺。

但接踵而來的問題是,他的身體狀況似乎變得更糟了,洗完澡以後他又吐了一次,把傍晚吃下去的晚飯全都吐得幹幹淨淨。梵天忍不住又開始狐疑:“不會真的是孕吐吧?我親愛的主人得早點去做個透視比較好,巡航艦上裝置着各種雷達儀器,輻射很強,如果孕夫沒有穿防輻射特殊服裝的話,很可能會流産或者胎兒畸形的。”

韓初雨罵他:“滾!”

話雖如此,他也十分奇怪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他既不暈血也沒有對酒精過敏,沒道理會聞見氣味都吐個不停。

半夜裏,他倚靠在床上摸着肚子,百思不得其解又有些擔憂。

梅菲斯特公爵是禁欲了兩千多年的老雛鳥,難免會憋出什麽變态體質,萬一真的把他搞到懷孕了,那可怎麽辦?是要使用什麽特殊的堕胎藥物,還是直接給肚子捅一刀?就直接捅一刀吧,幹脆利落不留痕跡,免去一切後顧之憂。

韓初雨在胡思亂想着,梵天在他的腦海裏悲憤地大喊:“太殘忍了!太冷血了!不忍直視!你就完全不想把孩子生下來嗎!”

韓初雨又罵他:“滾!我忍受那頭禽獸到現在已經夠困難的了,可不會樣樣事情都聽你的。”

梵天啜泣着:“但那是你們的愛情結晶啊!”

韓初雨簡直要雷炸:“不要這樣信誓旦旦好像我真的有了!”

兩人正在吵着,突然,韓初雨的腹部似乎亮了一下。那團光芒十分微弱,但是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裏還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震驚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雙手小心翼翼地摸來摸去,但是那微弱的光閃了一下以後就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梵天也吓壞了:“啊啊,該不會是大量的粒子能量在你肚子裏凝結成團,最後會把你炸開沖破腹腔誕生出一個新的小行星吧!”

韓初雨神色緊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沒有相關知識,找不到參考事例,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現在是完全束手無策了。

梵天小聲問:“要不然,就跟着公爵閣下前往中樞研究塔,好好做一個全面檢查?如果你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就算是跟夜鹫會合也沒什麽意義了吧。”

韓初雨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不能改變計劃。我沒有感到更進一步的身體不适,不能放棄珈藍公都的好機會。”

這時,外面傳來隐約的腳步聲,似乎是梅菲斯特公爵在外面。韓初雨連忙躺下來蓋上被子裝睡,沒過多久,門就被輕輕地打開了。

客廳裏黯淡的燈光透進來,梅菲斯特公爵站在門口輕聲問:“初雨,你睡着了嗎?”

韓初雨一動不動。

梅菲斯特公爵發出輕不可聞的嘆息聲,輕輕走了進來。韓初雨閉着眼睛,能夠感覺到他走到床邊,溫柔地低頭凝視着自己。

幾絲柔軟的金發悠悠垂落,落在臉上有點癢癢的。

韓初雨發出幾聲夢呓,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自己裹緊。梅菲斯特公爵依然默默地看着他,而後低頭吻了他的臉頰。寧靜的夜晚,那柔軟的嘴唇落在臉頰上的觸感格外清晰,韓初雨的背後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艱難地忍耐着踹這頭禽獸一腳的沖動,閉着眼睛依然一動不動。

見他一直沒有醒來,梅菲斯特公爵并不罷休,動作反而越來越大膽。他的手伸進了被子裏,探進韓初雨的睡衣撫摸着他,那修長的指尖帶着令人顫栗的溫暖,讓韓初雨的腰際都顫抖了起來。

他咬着牙,真想往這頭禽獸的肚子上狠狠來一腳,這個時候他毫無防備,自己一定能得手的。

但不知怎麽回事,他卻遲遲沒有動彈。梅菲斯特公爵的手已經開始移動到了他的睡褲裏,但是他心裏卻有些莫名的遲疑。

腦海中傳來梵天幽幽的嘆息:“算了吧,反正你們也很快就要分別了,就別再大吵大鬧了吧。今後,你可能沒有機會再攝取那麽充沛的粒子能量了,就當是臨走之前把自己喂飽,別太計較了。”

梵天所說的,也正是韓初雨所想的。

他都快要走了,似乎也沒有必要再跟梅菲斯特公爵計較什麽。将來的旅途中,需要粒子能量的時候可能會有很多,這個時候再反抗,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于是,他便沒有再掙紮,就這樣假裝在睡夢中讓梅菲斯特公爵得逞了。

那一夜似乎無比的漫長,兩人一直纏綿着擁抱在一起,缱绻不休。韓初雨中途就體力不支的昏昏睡去,半夢半醒之中,他感覺那雙溫柔的翡翠色眼瞳似乎一直在深情地注視着他。而那些溫暖的能量,也一直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體內,讓他的全身都被甜蜜的欲火灼燒着……

隔天韓初雨醒來的時候,梅菲斯特公爵早就走了,除了床褥有些淩亂,房間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後來,兩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昨晚的事情,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之後的幾天裏,他們聚少離多,并不常在一起。梅菲斯特公爵需要為珈藍公都的行程做準備,整天都看不見人,被留下來的韓初雨大部分時間就都在玩個人智腦或者獨自在戰艦上閑逛,日子倒也過得十分自由。

自從上次單挑四代種以後,戰艦上就沒人敢再挑釁他了,加上最近星曜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八卦,士兵們對他的态度反而變得很微妙。

其實,一般的皇族并不太了解邊境平民的生存狀态,對他們的既有印象都是野蠻粗魯。再加上韓初雨上次一個人就把一群四代種打趴下,所以衆多年輕士兵經過富有想象力的腦補,成功yy出公爵閣下暴力降服野蠻平民少年的狗血戲碼,唔,那野蠻少年還長得蠻英俊的。

所以,韓初雨感覺戰艦上那些家夥看他的眼神,就像在遠觀一頭身陷牢籠的年輕猛獸。

既危險,也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多心了,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貴賓套房門口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禮物。禮物的種類還挺多的,有卡片,巧克力,小點心,戰艦模型,甚至也有寫着“喜歡你!”的情書。

這顯然不是送給梅菲斯特公爵的,況且正常人才沒這麽大膽子敢向他示愛。

韓初雨十分困擾,想來想去怕自己誤會了什麽,于是悄悄請教了凜都少校。凜都少校一聽就笑了,韓初雨确實是沒有誤會,目前在戰艦上似乎有不少四代種在偷偷地喜歡着他。

韓初雨實在是不明白這麽一堆喜歡從何而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

凜都少校笑笑:“別忘了,四代種們雖然體格是成年了,但心态依然十分稚嫩。對于強大的對手,他們會産生出一種孩童似的敬畏和崇拜心理,上次你教訓了那些騷擾你的孩子們,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立刻提升了好幾個等級呢。”

韓初雨起先不太理解,後來也就想明白了。稚嫩的四代種對強者懷有崇敬之情,凜都少校平時對屬下還是非常嚴格的,但在軍中的人氣反而居高不下,衆多粉絲趨之若鹜,這就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這時,凜都少校又說:“聽說,他們最近還在商量要怎麽把你從公爵閣下的魔爪裏救出來。也許,那些孩子都以為你在公爵閣下身邊過着痛苦不堪的生活吧。”

韓初雨十分無語。

凜都少校笑着說:“所以不再考慮一下今後的路嗎?皇族階層并不都是像公爵閣下那麽霸道,況且年輕的四代種們是帝國的未來,如果你能夠得到他們的感情,将來的地位能與公爵閣下并駕齊驅,也不是不可能,他畢竟已經老了。”

韓初雨苦笑:“您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凜都少校也笑笑:“是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不會改變,所以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請你別在意。”

說着,他将一樣東西放在了韓初雨的手裏。那是一顆紐扣樣的金屬物件,上面有一個紅色的按鈕。凜都少校說:“離開我們以後,你可以用它與夜鹫取得聯系。不管你身在何處,只要按下這個紅色的按鈕,夜鹫就會接收到你的求救信號。”

韓初雨十分驚訝:“您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凜都少校笑笑:“能夠與你相識也算是一段緣分,這就算是我送給你的一點紀念吧。至于它的來歷并不重要,你不需要知道的。”

既然凜都少校不願意說,韓初雨也不好意思追問。他道過謝以後謹慎地收起了那個發信器,假如他不慎流落到了偏遠的星域地帶,發信器會幫到他很大的忙。

其實對于凜都少校與夜鹫的關系,韓初雨心裏也有很多疑問。凜都少校和雷溪似乎相當熟稔,也不知為何會走到如今兵刃相向的地步。

就這樣,四代種們如同烈火般稚嫩的感情,也算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可惜的是韓初雨去意已決,也沒辦法回應他們什麽。他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把禮物收起來,放在梵天的儲存空間裏留作紀念,當初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時候,他可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三天以後,阿爾特彌斯巡航艦順利抵達珈藍公都伊迩金特,在公都外圍的珈藍宇宙港停駐。這是韓初雨來到星耀帝國以後第一次見到現代城市,那一望無垠的繁華讓他嘆為觀止。

珈藍公都是一座機械科技極為發達的行星都市,都市內的高樓大廈和空中公路零次栉比,現代化的程度非常高。據說,珈藍領主崔西伯爵是一位現代科技的狂熱擁護者,他極為推崇皇族生活的高度機械化,對中樞研究塔的生體式機甲也有着濃厚的興趣。

在星耀帝國之內,各個星域的發展程度也十分不同,珈藍星域算是走在了高科技的前列。由珈藍設計制造的機械産品常年出口鄰近星域,涉及到皇族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因此,崔西伯爵依靠這些産業賺得盆滿缽滿。

如果皇帝陛下允許的話,他甚至可以制造出優質的軍用機械,讓自己的産業在星耀巡航軍裏也占有一席之地。

随着珈藍經濟的發達,崔西伯爵在帝國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脾氣更是一年大過一年。在非公開的場合裏,他早就不把身為初代種的梅菲斯特公爵放在眼裏,決意要把他從皇帝陛下代理人的位置上拉下來,徹底終結初代種的時代,讓次代種全面占據統治地位。

這份傲慢與敵意已經體現的相當明顯,在阿爾特彌斯巡航艦到達珈藍公都以後,崔西伯爵并未親自來迎接,只是派遣了一支守備軍隊在宇宙港等候。當皇帝陛下不在場的時候,應該以同等禮節接待代理人閣下,這是帝國人人皆知的規矩,因此崔西伯爵這麽做,實在是對梅菲斯特公爵的大不敬。

但是梅菲斯特公爵并不在意,他帶着韓初雨,随同凜都少校悠然走下戰艦,看起來心情還相當好的樣子。倒是凜都少校看着這番冷清蕭索的接待場面,對崔西伯爵頗有不滿:“公爵閣下,領主閣下的行為是在公然挑釁您的威嚴,真是不合禮數。”

梅菲斯特公爵微微一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來到珈藍星域巡視,居然不跟崔西卿打招呼,反而邀請你千裏迢迢趕來護衛,他一定氣歪了鼻子。像他那麽小心眼的人,沒有直接上門找我來質問,已經是相當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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