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劇組人員喊沈绛拍戲，姜吟恰好也聊得差不多了，把手上的筆記重新整理一下，去楊舒那邊商量接下來的拍攝。
沈绛重新補了妝，溫習一下臺詞，走向鏡頭前面。
導演本身對沈绛十分賞識，又想着他是星途傳媒旗下的藝人，便不住地在尹遂跟前誇贊：“尹總，沈绛在演技方面确實是沒的說，對角色的悟性也很強……”
尹遂漫不經心地聽着，餘光看到姜吟去楊舒那邊說了些什麽，又利索地招呼人安排工作，看起來還挺雷厲風行。
他沒見過她工作時的樣子，跟記憶裏的女孩有些不一樣。
記得那一年在C大，她總跟在他屁股後面，脖子上挂着相機，有時趁他不注意會突然偷拍他，閃光燈一閃而過。
他回頭瞪她，她便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揪一下耳朵，然後甜甜地沖他笑：“我拍照技術好着呢，未來時尚界的著名攝影師親自給你拍照，你可太有福氣了！”
尹遂不說話，繼續往前走。她便颠颠兒地跟上來，像個小話痨：“你生氣啦？”
“你別生氣嘛！”
“大不了我以後拍之前先征詢你意見？”
“或者我把剛剛拍的删掉行不行？”
“我删啦？”
“我真的删啦？”
“喂，你就不能象征性的，稍微阻攔一下嗎？”
尹遂停下步子，她毫無征兆地撞上她的背，擡頭時鼻尖泛起淡淡的紅，幽怨又可憐巴巴的眼神瞧着他。
尹遂無奈地嘆了口氣：“新生不用軍訓嗎，你一個女孩子，總跟着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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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女孩子天天跟着你——”她揉着發酸的鼻子，臉不紅心不跳地把話說完，相當理直氣壯，“那當然就是看上你喽，你又不傻，還問出來幹什麽”
尹遂：“……”
“尹總，您看這段效果怎麽樣？”導演的話拉回尹遂的思緒。
他擡起頭，視野所及早沒了姜吟的身影。
由于事先做好功課，定妝照的拍攝比預想中要順利很多，大多演員也都十分配合。
只是輪到洛歆時，進度陡然慢下來。
楊舒的吐槽果然是沒錯的，洛歆很喜歡自我感覺良好地對拍攝指手畫腳，根本不聽工作人員的安排。楊舒脾氣爆，險些跟她吵起來，被姜吟攔了下來。
楊舒氣得去一邊給其他演員拍攝，這邊交給姜吟處理。
姜吟吩咐人給洛歆補妝，自己彎腰調試相機。等洛歆重新站在鏡頭前時，姜吟眉頭輕蹙：“這眼影的顏色和眼線是誰畫的？還有臉上的妝是怎麽回事？”
化妝師一臉為難地走過來：“姜姐，是洛歆自己要求的，實在沒辦法。”
洛歆還在拿着小鏡子沾沾自喜地欣賞着自己臉上的妝容，甚至拿手機自拍了一張照片。
姜吟壓抑着不悅，朝那邊道：“洛歆小姐，定妝照需要根據角色設定進行上妝，希望你配合工作人員的安排，把臉上的妝換掉，我們要開始拍攝了。”
洛歆跟沒聽到似的，繼續玩着自拍，顯然在故意無視她。
姜吟又叫了幾聲，依然無果。
耐心逐漸消耗殆盡，姜吟臉色沉了下來，走上前，聲音倏然變得淩厲：“這是古裝劇，網紅妝很好看嗎？”
洛歆還對着手機鏡頭比着“2”的手勢，唇角笑意來不及收。
消化完這話是對她說的之後，頓時惱羞成怒：“我還用你指教？”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姜吟毫不畏懼地看着她：“我今天已經很給你面子了，拍戲時在導演跟前你敢這麽自作主張嗎？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洛歆沒料到姜吟敢這麽跟她說話，氣得拿手指着她：“你……”
“你什麽你？”姜吟不耐煩地打斷她，“《風噬》把定妝照的拍攝任務交給我們，我們就要為出來的作品負責。但是攝影并不只為你一個人，你若這麽有主張，那随便你，你自己找攝影師去拍，反正等将來照片發出去網友發現你的形象與角色不符，也只會說是你自身撐不起師丹萱這個人物，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哦，對了。”姜吟不顧洛歆難看的臉色，繼續道，“如果你的定妝照與角色不符，導演會要求更換女主也說不定，到時候，請記得為自己的任性妄為買單。”
“洛歆不用拍了，下一個。”
姜吟絲毫不給她挽回的餘地，重新調整相機，吩咐工作人員給下一位演員補妝。
姜吟在攝影圈的名氣和威望還是有的，工作人員看姜吟說話如此硬氣，直接把洛歆從臺上請下來，繼續接下來的拍攝。
攝影棚門口，林秘書訝然地看着裏面的局面。
洛歆是星途傳媒旗下的藝人，關于她的傳聞林秘書多少聽過一些，演技有一點，但沒什麽情商，愛耍大牌。
她最近小火了一把，大家礙于她的知名度，工作中也多順着她哄着她。
今天在這位攝影師面前，倒是難得碰一鼻子灰。
林秘書記得，前段時間在童城酒店門口遇到的，好像就是這位攝影師。
最近老爺子一直催老板相親，說不願意就領一個回去。
林秘書覺得，把眼前這位領回去應該就挺不錯的，無論長相氣質還是能力，都很能讨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歡心。
而且在童城酒店的時候，這女孩恰好落魄，老板又是把套房讓給人家，又是給人買衣服的，八成是喜歡人家。
林秘書這般想着，餘光悄悄打量旁邊的老板。
尹遂靜靜望着工作中行雲流水的女孩，半晌後，難得牽唇笑了下，側目對上林秘書的視線。
林秘書脊背一僵，站直，眼觀鼻鼻觀心。
尹遂面色早已恢複如常，掃了眼腕表，轉身離開。
林秘書趕緊快步跟上。
全程沉浸在拍攝工作中的姜吟，對這一切全然不知。
洛歆的戲并不多，接下來一整天都沒戲份，全場在攝影棚待着，但一直被姜吟和楊舒忽略，沒人搭理她。
姜吟感覺到她幾次試圖過來跟自己接近，又礙于面子不肯踏出那一步。
姜吟當沒瞧見，只管忙自己的工作。
夜裏忙到很晚才收工，姜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被洛歆的經紀人叫住，為白天的事誠懇道歉。
經紀人很會說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把錯全攬到自己身上為洛歆開脫。
一天下來，姜吟的氣早就消了。
何況想在娛樂圈裏混得長久，她沒必要因這點小事為自己樹敵，答應如果洛歆明天好好配合，就繼續拍攝。
坐上回家的車，楊舒感慨：“洛歆沒什麽腦子，她經紀人倒挺會做人。”
姜吟靠在車廂後座，捏了捏發酸的脖子不太想說話。
累！
夜裏，尹遂剛忙完工作回到家，就接到老爺子的電話：“我前兩天跟你說的事你別不放心上，婚姻大事還是很重要的，你要不自己帶回來一個，我和你奶奶還是要張羅着給你相親的。你若不喜歡趙家的姑娘，齊家也有一個，比你小兩歲，人還在國外讀書，過幾天會回來，你覺得怎麽樣？”
尹遂去冰箱裏拿了瓶酒，啓封後倒在吧臺的高腳杯裏，喝了一口：“不怎麽樣。”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我還能不能抱上重孫了？”
尹遂被老爺子搞得頗有些無奈：“這種事怎麽能急？”
“怎麽不急，我和你奶奶都八十多歲的人了，過一天少一天，過一天少一天，沒準哪天眼睛一閉倆腿一蹬……”
“爺爺！”尹遂打斷他的話，放下酒杯指腹按着突突跳的眉骨，沉吟片刻，妥協道，“我答應你，過段時間給你帶回去一個。”
老爺子當即樂了：“外面還真有看上的？那你早說啊，少讓我操多少心。”
尹遂随口“嗯”了聲，又聽老爺子極其興奮地開始八卦：“多大年紀了？你們怎麽認識的？”
“……”
“女孩子長得怎麽樣，好看嗎？跟你般不般配？”
“……”
“現在你們倆是談着呢？在一起多久了？”
“……”
“那你什麽時候把人領到家裏來，讓我和你奶奶也見見。”
“……”
好容易哄着老爺子挂了電話，尹遂在吧臺前站了會兒，琢磨着什麽。
片刻後起身去沙發上坐下，點開iPad發了份郵件。
随後翻找着通訊錄，撥了個電話過去：“梁教授，這麽晚了給你打電話，有沒有打擾到您？”
“沒有沒有。”手機裏傳來梁雯樂呵呵的聲音，“最近學校搞了個課題，我晚上忙着寫論文，一般睡得都晚。”
尹遂應了聲，問：“是基于國內金融周期的視角對金融風險的課題研究？”
“呀，你知道這個？”
“上次聽姜教授提過。”尹遂頓了會兒道，“是這樣的，我手上有幾個相關的新型案例，都是一手金融數據資源，應該對您研究課題有幫助，剛剛發送至您的郵箱了。”
梁雯這幾天确實為論文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此時正在電腦前坐着，一聽這話迅速登錄郵箱，果真收到了尹遂發來的郵件。
文件裏的資料，恰好是她近期正絞盡腦汁四處搜羅的數據資源。
梁雯高興壞了，心裏十分欣慰：“這些資料實在難以搜集，我都愁了好些天，你幫我這麽大一個忙，這讓我怎麽謝你才好。”
“舉手之勞而已，能幫助教授就好，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挂斷電話，梁雯便迫不及待回房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姜禀懷。
姜禀懷在梁雯的逼迫下，此時正四處托關系幫她找資料，聽說尹遂找到了，倒是意外了一瞬。
以尹遂如今的地位，搜集這些案例和數據資源，确實要容易一些。
不過他工作那麽忙，上次來家裏，姜禀懷也是下棋的時候随口一提，沒想到這孩子還挺上心。
梁雯還沉浸在幸福從天而降的喜悅裏，忍不住拍拍姜禀懷的肩膀：“老公，尹遂這學生咱們倆還真是沒白教，他還挺有心的。”
姜禀懷沉吟着，點頭：“确實不錯。”
梁雯：“那你說，這麽好的孩子，不給咱們做女婿的話，是不是還挺可惜的？”
姜禀懷：“……”
《風噬》的定妝照劇組要得急，好容易拍攝完畢後，大家還要加班加點的修圖。
姜吟工作向來容易忘我，身體也總照顧不上。
等定妝照終于上交，姜吟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身體突然病倒，由于接連高燒，不得不去醫院輸液。
原本這件事姜吟是想瞞着姜禀懷和梁雯的，輸液的事也拉姜沛陪着自己。
不料姜沛嘴快，她再三叮囑，他扭頭還是跟父母說了。
當天輸了液，她被迫坐上姜沛的車回家，想到接下來要面臨的唠叨，她心裏一陣來氣：“姜沛我跟你有仇？”
姜沛握着方向盤，語氣永遠都那麽欠揍：“咱倆啥時候和平共處過？”
姜吟：“……”
到家後，梁雯先是一番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漸漸的，語氣中開始帶點責怪：“我就說你一個女孩子自己住外面不行吧，這麽大的人了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這些話姜吟聽得耳朵都起繭了，無語道：“就是最近工作太忙了，晝夜溫差又比較大，一不小心就感冒了，其實不算什麽大事。”
“怎麽不算大事？年紀輕輕的，別不把身體當回事。”
姜禀懷也跟着接腔：“你媽說的沒錯，你打小體質就不好，發起燒來就不容易退，平時得多注意這點。實在不行，你還是在家裏住吧。”
姜吟當場急了：“這邊離我工作地方那麽遠，我上班也不方便啊。再說了，這次生病真的只是意外。”
梁雯還想再說什麽，姜吟趕緊扶着額頭一臉痛苦的樣子：“媽我頭好痛，不行我得回屋休息一下。”
她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
梁雯無奈地在她身後喊：“那你這兩天先住家裏，燒退了再回去上班！”
“啪”
卧室門關上。
梁雯搖搖頭，手肘撐着扶手在沙發上坐着，看向身後倚在沙發靠背上的姜沛：“醫生怎麽說的，就是工作勞累導致的發燒？”
姜沛放下手機裝進口袋：“不然呢？”
梁雯說：“以前工作也有忙的時候，沒見生病到跑去醫院輸液的地步啊，我琢磨着，會不會跟她前段時間失戀有關？”
“不會吧。”姜沛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沒骨頭似的往後靠，“我也沒看出來她有什麽失戀後遺症。”
梁雯嗔他一眼：“她若真心裏裝着事，還能讓我們發現了？”
見姜沛不說話了，梁雯繼續分析：“八成是因為分手的事難過，所以才沒命的工作，把身體給搞垮了。”
梁雯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姜禀懷沉吟着，嘆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真有情傷，那也得她自己慢慢走出來，咱們也幫不上忙。”
“那可不一定。”梁雯思忖着，跟老公和兒子道，“我最近盤算着給吟吟再介紹個對象，好讓她分分心，你們覺得這主意怎麽樣？”
姜沛打量着梁雯的神色，總覺得是在一步步誘敵深入。
“媽，你是不是心裏早有人選了，那就直說呗。”
心思被戳破，梁雯也不惱，笑盈盈道：“我心裏呢确實有個人選，我覺得各方面都挺合适的，而且你們倆也都認識的。”
姜沛與姜禀懷父子倆互望一眼，姜禀懷想起她前兩日說的話，不太确定地問：“你不會還說尹遂吧？”
梁雯一拍大腿：“對，就是他！”
姜沛差點沒被口水給嗆着：“撮合姜吟跟尹遂？能行嗎？”
“怎麽不行？年齡差不多，樣貌也般配，多好啊！再說了，這八字都沒一撇呢，我現在不是想着先讓他們倆處一下試試嘛。”
“試試？”姜沛覺得他媽這是在癡人說夢，他都沒見尹遂跟哪個女孩親近過，能跟姜吟試試？
“尹遂怎麽想的咱們也不知道，你總不能以老師的身份壓迫人家跟吟吟相處吧？這恐怕不合适。”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你媽是那種人嗎？咱們就是搭個線，讓他們倆單獨見面彼此了解一下。”梁雯看向姜沛，“我覺得吟吟這邊的思想工作我來做，尹遂那邊你去探探他口風，他若真不樂意那就算了。”
突然被交代了任務的姜沛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讓他去問尹遂要不要跟他妹處個對象？
就尹遂那不近女色的性子，他跟姜吟就上次見過一面，彼此之間應該也不熟悉。
這能成？
姜沛摸了下鼻子，微微坐正了些：“媽，我是覺得吧，前段時間尹遂不是來過我們家了嗎，他跟吟吟也算見過了，如果他倆看對眼的話，現在估計早就有火花了，也不用你撮合。如果至今倆人都沒火花，那估計希望不大。”
“那怎麽能一樣？”梁雯說，“當時吟吟剛結束上一段戀情，見尹遂的時候，誰都沒往男女關系上想。現在就不同了，這回咱們挑明了說，就是讓他們倆以處對象為目的重新認識一下，說不定就有火花了呢？”
姜沛：“……”
“主要我也是那天之後才生出的念頭，若是早有這想法，上回尹遂來我們家之前我就給安排上了。”
說起這個，梁雯也是挺後悔的，“實在不行，咱們就忘記上次見面，讓他倆重新相親一次呗，喝個咖啡聊聊什麽的。”
姜沛：“……”
梁雯：“反正我就是看上尹遂了，覺得他跟我們吟吟合适，事情就這麽說定了，我改天勸勸吟吟，尹遂那邊你也試着問問。”
姜沛也不知道怎麽接腔，只能看向一直沉默的姜禀懷：“爸，這事你怎麽看？”
“你爸他聽我的，事情就這麽定了！”梁雯說完指指姜沛，施加壓力，“你若完不成任務，以後就不用回來了。”
姜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