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九

希音只是把頭深深的低着，沒有理會鐘雨晴的話，臉色比起床時候更加蒼白了。阿蓉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絲毫不像面對希音時的面無表情，禮貌又有些讨好的說：“葉小姐是高位截癱病人，身體自然比不上我們健全人，所以睡的比較久。”

“真是麻煩呀，她上廁所不會也要你抱着吧？”鐘雨晴問着，“葉小姐确實不能自己獨立完成。”“真是連個小孩都不如。”........聽着這對主仆的對話越來越過分，希音眼眶發紅，腦袋裏嗡嗡直響，眼裏只有兩人臉上諷刺的表情慢慢放大，越來越猙獰。

“啪”希音的手重重拍在輪椅扶手上，發出響聲，那兩人終于停下來。“鐘雨晴，這就是你的報複嗎？諷刺我的殘缺，你就覺得開心嗎？你怎麽這麽幼稚！既然嫌棄我就把我送回去”希音從來沒有這麽大聲的說過話，一直以來她都是個溫和有禮的人，很少有人見過她發脾氣，至少鐘雨晴就沒有見過，記憶中的她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虛僞！鐘雨晴在心中評價着。

鐘雨晴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希音身邊，依然高高在上的審視她，那目光凜冽，希音只覺的芒刺在背，連剛剛的怒氣也被她盯的退下不少，突然聽她開口說到：“葉希音，我突然想吃對面街的湯包，你去幫我買一份回來。”

“我？”希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自從出事以來希音很少出門，更加沒有自己出過門，不僅僅是害怕路人的眼光，更多的是她出門真的很不方便，一個臺階一塊石頭，都能像一座大山一樣擋住她的去路。

“對，就是你，怎麽連買份湯包都辦不到？這麽沒用？”

“出事以來我從來沒有自己出過門，請你不要為難我好嗎，我....我只是個.....殘疾人。”從自己口中說出了殘疾人這三個字，這幾乎擊潰了希音所有的自尊，從來沒有這樣示弱過，就算她确實是個大半個身體沒有知覺的重度殘疾人，可是在她心裏依然覺得自己沒有比任何差，她有頭腦，有能力，她不是弱者。可是現在，她心中最痛的地方被拿出來，放在太陽下暴曬，她就是個殘廢，連自己起床、上廁所，出門買東西都這些最基本的事做不到。

“殘疾人就可以白吃白住什麽都不做嗎？”鐘雨晴把希音漸漸變得慘白，就像失了魄的神色看在眼裏，依然沒有收回成命，一臉你必須去的樣子。

她的心已經麻木了，疼到極致就感覺不到疼了， “好，我去。”轉動輪椅向玄關方向去，阿蓉幫她換上鞋。

“等等，門禁卡給你，電梯密碼是我生日”鐘雨晴在她身後交代着，希音接過門禁卡一一應下了，像個木偶一般沒有任何表情。

出了電梯來到大堂，門衛認出了她，是昨天那個坐輪椅的漂亮女士，笑着和她打招呼，希音沒有理會，轉着輪椅徑直滑過。“呸！一個殘廢裝什麽清高！”門衛擠着眼睛狠狠的說道。

那家湯包店說是在街對面，其實并不近，光是出小區都有一百多米的距離。希音轉着輪椅，從殘疾人坡道下來，小區很安靜道路上并沒有幾個人，道路也非常平坦，希音并不吃力。

出了小區後明顯就吵雜了些，到處是人和車輛，希音小心的在人行道上行駛，有些上坡的地方會非常吃力，希音力氣小，身體也差，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只能停在路邊休息一下。

大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們路過希音時總是會投來好奇的眼神，看着這個漂亮女孩艱難的轉動輪椅的樣子，有幾個好心的年輕人甚至想上前幫忙，可是那女孩身上好像一面無形的牆壁，把他們阻隔在外，躊蹴間也并沒有人真正上前。

有了上次的經歷希音已經對別人的眼神不在那麽敏感了，她完全把自己和人群隔離開來，一個人默默的行進着。

Advertisement

手臂仿佛不像自己了的了，只能機械的重複着轉輪椅的動作，頭上汗水就要順着臉頰滴落，幾縷頭發被打濕附在額頭上，人顯得更加蒼白。終于看到鐘雨晴說的湯包店，希音加速過去，但是門口卻有三節臺階。

希音只能停在門口，向混沌店裏面望去，裏面已經坐滿了食客，櫃臺前也有幾個人在排隊，也沒有什麽服務員的樣子，希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一向不喜歡在公共場合大聲講話，所以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叫老板。

“你是要買湯包嗎？”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好聽女聲，希音轉頭看去，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職業裝，成熟幹練的樣子，也許是個白領。她看着希音真誠的微笑着，“正好我也要買，我幫你帶一碗把。”聲音讓人感覺特別溫暖。

希音第一次被陌生人幫助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麻煩你了”。

“沒事兒”說完那女子走進了湯包店，沒一會兒就帶着兩碗打包好湯包優雅的走出小店。

“給”，一只白皙的手腕拎着湯包遞到希音面前，手腕上那只表價值不菲。

“謝謝你，多少錢？”接過湯包挂在輪椅扶手上，希音禮貌的問到。

“算我請你了，小妹妹再見”女子沒有要希音的錢，留下一個好看的笑容轉身就走了。

還沒來得急掏出錢那女子就消失在視線裏了，真是個好心人，希音心裏終于有了一些暖意。在次轉動輪椅準備返回，可是才走一點就不得不停下來了，前面的路竟然停滿了車輛，中間的縫隙只容得下一個人通行，希音的輪椅顯然是過不去。

想從馬路上饒過去，但是人行道和馬路間也有一道臺階，原路返回50多米處到是有一個臺階可以下到馬路邊行駛，可是希音已經沒有多少體力可以繞路了，她決定直接下到馬路上，那臺階也并不是很高，輪椅駛過去應該沒有問題。

轉動輪椅來到路邊，将身體坐穩，手往握住輪圈一推輪椅就往前移動，沒想到輪椅一駛過臺階就一個猛烈的颠簸，希音只覺得天旋地轉一瞬間就連輪椅帶人摔倒在路邊。

湯包從袋子裏掉出來滾了一地，人半趟在一邊面朝下，一條腿卡在踏板縫隙裏，狼狽極了。希音慌了神，急忙想翻身坐起來，可以一動就是一陣鑽心的疼，低頭一看原來手腕和手掌處被蹭破了一大塊皮，鮮紅的皮肉露在外面，雖然傷的不深但疼的要命。顧不得手上的疼痛，只想趕快擺脫現在的狀況，因為她發現很多人開始向靠近過來，可是越掙紮越是起不來，胸口以下沒有一絲力氣，完全不聽大腦的指令，任她怎樣用力依舊死氣沉沉的在那裏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