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王府……

月沙輕輕籠罩着馬車,那四角的宮燈泛着發黃的光芒,與那月沙交彙如同一層煙霧,迷離而溫暖。

良久,裏頭傳來程明懿一聲無奈的嘆息。

裴茵怔怔淚眼往前邁了幾步,細嫩的手指搭在馬車車窗邊,帶着幾分懇求道,

“六爺,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您幫幫我好不好?”

少女的聲音微微發顫,透着幾分無助和仿徨。

天知道她現在有多害怕他離開,離開二字,她現在再也承受不起。

程明懿只當少女無助,病急亂投醫,逮着一個是一個。

他失笑一聲,隔着車簾,聲音含着些許無奈的笑意,清晰傳來,

“有事便去東市那家嶺南藥鋪找我!”

裴茵眉間陰郁散開,露出冬雪初融般的笑容,淚花依然挂在鴉羽般的睫毛上,迎着月色散發着銀色的光芒。

美的不可方物。

可惜程明懿看不到。

齊福暗暗可惜着。

“多謝六爺….”

程明懿不再多言,馬車開動,軋着黑青的石板路緩緩穿過夜色離去。

裴茵全然沒料到今夜能遇見六爺,雖然沒瞧着人,可聽到聲音了,他還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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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不自禁回了王府,以至于等人進了半月軒,走了好幾步,才發現西廂房的走廊上有一人氣狠狠瞪着她。

九歲的孩子已經及裴茵的眉間,他穿着一身湛藍色長袍,如芝蘭玉樹立在廊下,生的一雙清亮的眸子,冷冷瞪着裴茵如寒潭冰月。

裴茵大吃一驚,

“你怎麽….?”

“怎麽沒被你迷暈是嗎?”裴允三兩步沖到她跟前,見她一聲夜行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咬着牙眉峰銳利瞪着她,

“你做什麽去了!”

語氣雖狠,眼神卻上上下下把裴茵打量了一番,确信她無礙才松了一口氣。

裴茵撫了撫額,心中苦笑,

“進來,我跟你說清楚。”

半月軒不大,母親王氏住在正院,裴允與裴茵姐弟分別住在東西廂房。

裴允讀書睡得晚,裴茵出門前,便給他熏了一點迷煙,哪裏曉得被他發現了。

裴茵抱着錦盒跨入自己的廂房,裴允冷着臉跟了進去。

她意識到自己再瞞下去,這個弟弟怕是不會再忍,遂略去遇到刺客一事,撿着緊要的告訴他聽,裴允臉色果然沉了下來。

暈黃的燈光将少年冷硬的面龐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裴茵靜靜凝視着他,想起今夜見着了六爺,還搭上了線,前景會越來越好的,她輕輕拍了拍裴允的肩膀,

“允兒,別怕,相信我,我會帶你和母親回裴家,我們自己的家…”她輕輕咬着最後幾個字。

裴允眉心凝着,又是心痛有些憋屈望向她,

“真的嗎?”

“嗯嗯…”

“我能做什麽?”

裴茵想了想,立即笑道,

“眼下正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你明日一早把四表哥給我約上,我要求他幫忙辦件事。”

裴允二話不說點頭答應。

“快去休息吧,太晚了….”裴茵打了個哈欠,今日經歷了太多,顯然累極了。

裴允轉身跨出門,旋又回頭囑咐她,

“以後再出去,先跟我打個招呼,我也好心裏有數。”

裴茵鄭重地點了頭。

等關上門,木夏也連忙溜過來給她拾掇洗漱,

“我的大小姐诶,您是不知道,少爺今夜差點把奴婢給吃了,您下次可再別出去了….”

裴茵想起那刺客的事,沒把木夏的話當回事,那刺客中了她的“烏霜”,短則一天,長則三天內就會發病,屆時他一定會去就醫,而要解這個毒,必須要幾樣藥材。

如果她能請人幫忙看着各大藥店和醫館,或許能有些線索也未可知。

只要能得到這個名單,再與二叔給的名單一對照,這幕後之人便水落石出。

剛剛她不是沒想過尋求六爺幫忙,一來沒法解釋她怎麽會配毒藥及暗器的事,六爺可不是旁人,絕不是好糊弄的,二來,這種事得找最合适的人,六爺固然有能耐,能幫她辦到這件事,可眼下,王家還有一個更合适的人。

次日一早,晨曦微亮,裴茵便被柳嬷嬷催着醒來梳妝,

“姑娘,快些起了,收拾了往老太太的松鶴苑去請安…”

裴茵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漸漸回神問道,

“是外祖母那邊傳話了嗎?”

柳嬷嬷連忙給她披上一件月白的外衫,扶着她坐到了梳妝臺前,

“老爺子回來了,老太太便叫所有晚輩去請安….”

裴茵心下了然,若不是外祖父回來了,老太太怎麽會請她去?

王家家大業大,老太太養尊處優幾十年,也不是誰都能見着的。

裴茵的母親是先老夫人唯一的嫡女,老太太原本只是老爺子的妾室,因着生了兒子被扶正。

王家幾房兒女,孫女孫子衆多,裴茵鮮少有機會能去老太太跟前湊趣。

這一次莫不是老太爺回來,怕是也不會叫她。

柳嬷嬷一邊給裴茵梳頭,一邊扭頭張望簾外,催促道,

“木夏人呢,快來伺候小姐梳洗!”

“來啦來啦….”木夏爽利的聲音穿透而來,她手腳麻利地抱着一盆熱水進來裏間,笑眯眯上前,将銅盆置于一旁的架子上,擰好帕子給裴茵擦拭面容,

“嬷嬷,煩請您讓開些,我來給姑娘梳發!”

木夏手腳麻溜,不多時便梳了個随雲髻出來,又翻開裴茵的首飾盒,拿出幾朵絹花準備佩戴。

裴茵瞅了一眼那鮮豔的顏色,拒絕道,

“別兩朵花钿便可。”

木夏惋惜的看了銅鏡裏的裴茵一眼,

“姑娘,您相貌明豔,若是好好打扮,一定豔壓群芳….”

裴茵面無表情瞥了木夏一眼,木夏嘟了嘟嘴,只得放棄。

最後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對襟厚褙子,一條草綠色的水波長裙,再披上一條姜黃色的披帛,便帶着木夏前往松鶴苑請安。

松鶴苑在王府後宅中軸線之西,與大夫人的宅子遙遙相對。

王府的游廊極多,宛若游龍穿梭其間,半月軒在後宅西南角,與老太太的松鶴苑隔湖相望。

裴茵從半月軒出來,上了環湖的游廊,徑直往後走,再從松鶴苑西側的角門進去,上了抄手游廊,便聽見上房外頭隐隐傳來些許銀鈴碎笑。

松鶴苑的角院裏種滿了梅花,這兩日天氣回暖,正是春梅盛放之時,一眼望去,姹紫嫣紅一片,如打翻了的調色盤,尤其是角落裏最矮的一樹老紅梅,開的格外豔麗。

老太太那邊還沒起,王家的姐妹們便聚在此處賞梅。

為首的是一位相貌明豔的姑娘,她穿着一件粉桃色繡海棠花的薄襖,襯的面容愈發白皙粉嫩,下裳裏套着一件石榴紅裙,腰間綴着一紋和田碧玉做的牌子,腳踩藕荷緞面白底靴,她立在一顆綠萼樹旁,那通身的嬌豔竟是将那一樹綠萼梅給比了下去。

她便是大夫人嫡出的女兒,二小姐王嬌。

“風和春梅正盛,莺啼燕舞雙飛,若問春歸何處,只道海棠依舊,人比花嬌。”

一身形嬌小面露嬌憨的女子見此情景,不由吟出一句詩詞,她嬌俏的歪了歪,發髻上那一枚珍珠繞紅寶石掐絲金釵在晨光中閃現金芒,

“二姐姐,這句詞合你最好。”

王嬌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四妹妹,你這動不動吟詩的毛病還是沒改,不過我覺得你今日這幾句作的甚好。”

王妍得了她的誇獎高興地咯咯直笑。

站在二人身旁還有一位穿綠色繡梅花褙子的姑娘,她個子高挑,容貌不如另外兩位出色,卻是極為端莊穩重,她看到游廊上走過來的裴茵,推了推王嬌和王妍,

“裴家表妹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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