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記憶中的這個聲音滄桑而……

姐弟倆回到王家,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想必事情傳遍了王家,王大老爺和夫人派來過問,裴茵只說是一場誤會,便把事情掩了下去。

接下來兩日裴茵都在半月軒熬藥制膏藥,現在只有等四表哥王鈞的消息了。

王鈞果然不負所望,在第三日傍晚,太陽下山之前,帶着一張名單匆匆來到了半月軒。

西廂房書房的窗下,二人隔案對坐,裴允也在一旁作陪。

裴茵只把那名單掃了一眼,心神俱是一震。

還真被她逮着了。

兩張名單有一個名字重合。

怎麽會是他呢?

裴允親自給王鈞倒了一杯茶,王鈞一邊擦着汗一邊接過飲盡,見裴茵神色晦暗便知有了端倪。

“如何,可找到了你想要的線索?”

裴茵捏着那名單回神過來,沖他一笑,

“多謝四表哥,這次幫大忙了。”

王鈞松了一口氣,擺擺手不在意的笑了笑,

“大家都是骨肉至親,這點忙是應該的,裴二叔出事我只恨幫不上忙,如今能給你提供線索,那就安心了。”

裴茵眼眶微微發熱,裴家出事後,真正能關心他們死活的怕是不多,難得王鈞能說出這些話。

“這一次應該費了表哥不少人力物力,他日我再做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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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鈞聞言立即皺眉,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哥哥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得了,你忙你的,允哥兒,跟哥哥我下棋去!”

王鈞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面兒薄,受不了別人對他滿腹感激,于是拉着裴允就跑。

裴允雖然不情願卻是也沒法,只得跟着去了。

待二人一走,裴茵臉上的笑容落下,神色凜然了幾分,拿着那名單在屋子裏急的走來走去。

李回,大理少卿李回!

那個刺客是他派來的,而與二叔同席看到二叔那幅畫的也有李回。

二叔的案子現在就在他手中!

二叔跟他有過節?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裴茵心急如焚,接下來該怎麽辦?

如果那幅畫在李回手中,二叔的案子也在他手中,那麽他一定有所圖。

一來,得盡快弄清楚二叔與李回之間有什麽過節,二來,如果那幅畫真的在李回手中,得在案子定下來之前,把它拿回來。

時間緊迫,容不得她耽擱,可該從何處入手呢?

裴茵苦思冥想一夜,也沒想出個好法子,次日一早她給大夫人請了安,找了借口去逛街市便出了門。

朝堂之事靠她是不成的,得尋六爺的幫忙。

她吩咐車夫前往東市的嶺南藥鋪,哪知道一到藥鋪,卻見一熟悉的身影在門口笑盈盈望着她。

正是那夜救她的黑衣侍衛齊福,前世裴茵與他打交道極多,瞧着那張喜慶的笑臉心情頓時大好。

“齊侍衛!”裴茵見着他,眉眼都笑開了花。

他在,意味着六爺在。

天知道她現在見他一面有多難,六爺可是出了名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怕是後來那麽多年,她跟着他,也不是時常能見着他。

齊福暗暗打量着裴茵,心想剛剛她下馬車時,明明神色恹恹的,一見着了他,整個人瞬間鮮活了。

這丫頭有意思。

“裴姑娘好,奉六爺命令,正要去給您報個訊兒,沒想到您親自來了。”

裴茵聽了這話心中更喜,她與六爺還真是心有靈犀呢。

前世便是這般,二人總是十分默契,些許六爺那邊已經有了她想要的答案。

裴茵随齊福上了藥鋪的二樓,齊福朝一臨街的雅間指了指,便守在門口,裴茵知道這是叫她一個人進去的意思。

“木夏,你在這裏候着。”

木夏鼓着腮幫子,心想怎麽能放任姑娘獨自見一位男子,可裴茵使了個眼色,木夏便只能照做。

裴茵推門而入,悅耳的音符便撞入耳簾,她心神一動,六爺在試琴?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八開的紫檀鑲嵌八寶的座屏,她走到屏風後,心中布滿了忐忑。

他們已經許久不曾見面了。

裴茵深深閉上眼,淚水不知不覺滑落在臉頰,她擡袖利落的拭去,揚起一臉笑容大步踏入了裏間。

琴音忽的停止,裴茵心跳也跟着停止,淚花猶在眼睫上顫動,迎着窗□□入來的晨曦,泛着細碎的光芒。

她忐忑擡眸,

入目的是一張熟悉卻又久遠的容顏。

這真是一張仙人的臉,肌膚因長年生病呈現出涼月一般的冷白色,五官若玉雕般完美無瑕,玉簪束發,廣袖飄風,相貌清俊的不像話,那焦尾琴被他豎着托在手中,窗口寒冷掠入,卷起他衣袂飄揚,頗有幾分不羁的風韻。

皎皎如月,漪漪似竹,氣質更是清越無雙。

裴茵一下子看的有些出神。

記憶裏,他而立之年後,因過度操勞,兩鬓已生出幾絲白發,一根紫檀木簪束發,披上一件寬大的白衣袍子,如山間道人,若世外谪仙。

被戰場鮮血浸染過的六爺,渾身更是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神采,仿佛褪去了年輕時的清越滌滌,多了幾分沉澱過的睿智和穩重。

相比那時的他,裴茵寧願看到此刻陌上如玉的六爺。

多麽鮮活的人呀,不再背負那麽多沉重的負擔。

整個江山社稷,百姓的福祉都靠他一個人撐着。

前世這個時候,秦老爺子還沒在他身邊,這一世,裴茵打定主意要幫着六爺調理身子,讓他健康長壽。

“給六爺請安!”裴茵淺淺一笑,眸子更浸潤過的寶石,亮晶晶的,清透黑亮,叫人難以移開眼。

程明懿将焦尾琴置于一旁,PanPan清湛的眸子落在少女身上,緩緩問道,

“你竟是來的這樣早?” 他剛剛吩咐下去,人就到了跟前。

聲音若輕羽劃過她的心房。

裴茵微微擡起下巴,狡黠地笑道,

“看來是我跟六爺想到一處去了,我正遇到難關想求六爺幫忙呢。”

裴茵說着話略微有些調皮,至少前世她從未在他面前說過這樣跳脫的話,她心中怦怦直跳,暗暗觀察程明懿的神色。

程明懿果然微微一愣,可随後就當做沒聽到的,指了指對面的蒲團,

“先坐吧,你二叔的事我查到了一些。”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淳和雅量,沒由來的給人一種信賴感。

裴茵依言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将那湖水綠的水波褶裙給鋪在面前,微微挺直了腰背。

今日為了見他,也是特地打扮一番,木夏給她梳了一個随雲髻,旁的鮮豔發飾也沒有,只用了一支銀鎏金點翠的梅花钿,花蕊鑲嵌了一顆南紅,花瓣外又綴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珍珠,色澤鮮豔,又十分典雅。

這已經是她梳妝盒裏最好的頭飾了,這些年裴家不富裕,他們母子三人過的并不算好。

上身穿的是一件艾綠色的圓領短袍,領口點綴了幾朵黃色的小花,下裳則是一條湖水綠的水波長裙,腰間一根同色腰帶将那纖纖腰肢給勾起,盈盈不堪一握,顯得她身段秀逸窈窕。

裴茵坐姿端正,将那雪白的脖頸給露了出來,一對碧玉金絲耳墜如一汪水般靈透,襯的整個人越發秀逸無雙。

在程明懿眼裏,令他驚豔的并非是面前少女的容貌,而是她臨危不亂,沉靜從容的氣質。

換作尋常閨門秀女,自家遭難,又寄人籬下,怕是早就以淚洗面,可她卻不同,敢于深夜潛回裴府與刺客交手,敢于勇闖國子監為幼弟洗脫污名,敢于潛入天牢詢問案情試圖給家族洗脫冤情。

這樣的聰慧靈秀,還是如此敢做敢闖,必定是一位氣勢淩厲的強幹女子,可她偏偏又生的如此明潤清逸,淺淺一笑還露出一對小梨渦。

程明懿不由暗嘆一聲,這樣的姑娘本該嬌養在深閨的,卻不得以為了家族抛頭露面,這個念頭一起,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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