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弦撥驚弦
空氣裏微微響起氣若游絲般的喘息聲，仿佛瀕臨死亡之人般微弱的氣息。
大片樹蔭遮擋在一起，将光線阻擋在外，密林之下，古樹盤虬卧龍的粗、壯樹根從潮濕的地面竄出來，躍出地面又從另一端潛入地下，形成一個個高度不一的拱形。花九堇坐在一顆古樹暴露在空氣裏的根部，背靠着樹幹，緊緊捂着嘴的手漸漸地放下來。她伸展着筆直的長腿，虛弱的樣子仿佛是看見了什麽令她恐懼的事情而虛弱起來。
可是她一直坐在這裏，沒有挪動過。
她，應該是什麽都沒有看見的。
花九堇渾身失力，雙目無神，從溫泉不斷飄過來的溫暖的水汽圍繞在她身邊，可是卻溫暖不了她的身體。
“呼——”擡手将散在面前的發絲捋到腦後，暴露出來的五官浸沒在恐懼的汗水中。花九堇不斷的深呼吸着，企圖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不是什麽都還沒有發生麽，她什麽都沒有看見。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而已。
可是，花九堇皺着眉，感覺自己都快哭了。耳邊最清晰的聲音不斷地從密林之後的溫泉傳過來，接連不斷的水聲排山倒海般響起，仿佛有一條汲水長龍在大海中翻滾自己連綿不絕的龐大軀體。
這不是人啊！這肯定不是人啊！！
花九堇憋着淚水，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才沒真的哭出來。
真是！這女人怎麽都不收斂點！！這種、這種難道不應該都要隐藏本體的嘛！怎麽這麽大喇喇地……真是！
花九堇想逃，可是全身的力氣在一點點地消失，仿佛血液從血管裏潺潺流出的束手無策的無力感，又好想是有一個看不見的死神在身邊剝離她一根根的脈絡讓她瀕臨死亡。
不是的，不是的！
花九堇崩潰地擡手捂住了耳朵。企圖理清混亂的思緒。
她作為刑番閣的閣主，十年來，接觸過各種形形色色的詭異，裏面也有很多不是人。花九堇呼出一口氣，吸了吸不通氣的鼻子。一個人跟發病似地在那自顧點頭，自己給自己給予肯定。
細數一下，她遇到過鬼，死後的冤魂，兇猛的野獸，被附身後吃人的人，也有像旱魃那樣可以稱之為妖又可稱之為遠古神的存在……花九堇全身流汗，渾身發麻，她趕緊擡手按住了自己嗡嗡作響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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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遇到過這麽多奇奇怪怪又兇猛異常，讓人恐懼的生物，可是她從來沒見過能夠變成老虎的人，變成大鷹的人，也沒有見過能變成烏龜的人……所以，所以，也是沒有能變成蛇的人的！
“沒有的！是沒有的！！真的是沒有的……”花九堇喃喃自語着，自我催眠道，連連搖頭，用自己十年來的經驗說服自己，這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亂想而已。
花九堇漸漸冷靜下來，可是密林之後讓人不能忽視的水聲又攪得她的心複雜起來。
這麽大的水聲！還能是什麽啦！花九堇真是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人生中最害怕的東西就是蛇，她覺得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體會到她對于蛇的那種恐懼。
游曳柔軟的蛇體，所有的肌膚都是花花綠綠斑點一樣一塊一塊密集地布滿全身即便是用肉眼都能體會到那種滑滑的觸感，或是長滿了密集的鱗片，看上去細軟泛着冷光又堅硬無比，密密匝匝布滿全身，仿佛是無數張惡心的縮小的鬼臉攀附擠壓在一起，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她其實對非人類的世界涉獵的知識并不廣，因為院裏有着在各個方面都才能極其突出的部下，所以并不需要她這個身為閣主的樣樣都精通，樣樣都很厲害，可是她卻是這些人才的主心骨，組織者。
這時候她多麽希望自己在非人類方面有豐富的知識，這樣，或許能讓她找出一個能在水裏攪湧起這種水花的存在，可現在的她只能想到蛇和龍這兩種長條形的存在……還有別的存在嗎？還有嗎？祈求上天一定還要有別的……
神一定有這個能力弄出這種動靜吧，可是哪個智障神仙會沐浴嬉戲成這樣啊！
花九堇淚目。
溫泉的水聲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有枯枝敗葉踩在腳下的腳步聲響起。
來了！來了！
花九堇靠坐着樹幹，雙手向後緊緊地抱着樹幹，緊緊地閉着眼睛，卷翹濃密的睫毛仿佛黑色的羽毛，此刻挂着晶瑩的淚珠，襯着白嫩嫩的臉蛋看上去楚楚可憐。
她眼睛閉得緊緊的，連眉頭都皺了起來，嫩嫩的臉頰有點鼓鼓的，全身心地在抵抗什麽東西。
她恐懼非常，可是五感在這種時候卻是給外的靈敏。
腳步聲停了下來。竄入鼻尖的是熟悉而令她沉淪迷戀的冷香。
這股香味于她太熟悉了。
花九堇僵硬着長腿不敢動，也不敢睜開眼睛。
她知道傾薇顏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你這樣緊緊抱着樹幹是要幹嘛，變成樹精嗎？”太後冷冷的聲音在花九堇的腦門上響起，她迷人的嗓音裏又帶着輕微戲谑的笑意。
花九堇神經頭皮都緊繃起來，耳邊的還是熟悉的女聲，還好，還好。她掩耳盜鈴的想着。
猛地搖了搖頭，示意不是的，她不是想成樹精。
挂在眼睫毛上的淚珠随着她晃着腦袋的動作滴落下來。
傾薇顏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孩恐懼又緊繃的樣子，擡起手，指尖對着花九堇掉落下來的眼淚，然後手掌輕輕一擡，那顆晶瑩的淚珠突然懸浮在空中，然後晃晃悠悠地朝傾薇顏攤開的手心裏飛去。
眼淚表面紅光一閃，凝結起來，化為了一顆圓潤飽滿的珍珠。傾薇顏擡手扯下自己一根烏黑的長發，将發絲穿過了花九堇眼淚所化的珍珠，然後蹲在閉着眼睛不敢看她的花九堇的面前，傾身給她把這顆眼淚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微微撥開她的衣領，将眼淚珍珠放進去貼着她的皮膚。
她的脖子裏還挂着之前送她的那顆鑲着金紋的血鑽，晶瑩的指尖撫過，她望着花九堇濕濕的面孔出神。回過神來的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擡手輕輕拍了拍花九堇的面頰，溫柔又戲谑地哄道：“閉着眼睛作甚，本宮長得很醜嗎？”她從懷裏掏出一方絲帕，給花九堇擦了擦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裝作什麽都沒發現地問她：“怎麽出這麽多汗？溫泉的水汽太熱了嗎。”可是她內心又不甘心，這女孩怎麽偏偏就……唉！她便幽怨地嗔道：“你怎麽回事，不是你說要和本宮一起來的嗎，怎麽現在生根在地上還不起來了呢！你是要成地精嘛！”
傾薇顏雖然能體會花九堇的掙紮與痛苦，可是她也有小情緒的好嘛！怎麽這時候她的小女孩不來哄哄她呢！她站起來，冷哼道：“你起不起來！？”
花九堇咬緊了牙關，将緊閉的眼睛悄咪咪地掙紮出一條縫隙。
她半睜不合的視線裏是傾薇顏那張美豔成熟卻冰冷的臉蛋，女人妖嬈火辣的身姿裹在墨色刺着金紋的旗袍下。
太後美麗的外貌給花九堇的掩耳盜鈴打了一劑鎮定劑。
不管了，她就自欺欺人一下。
她睜開了水潤漆黑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不敢去看傾薇顏，腼腆地說道：“我腿麻了，站不起來。”
傾薇顏雙手環胸，高挑迷人，紅唇緊抿着，聽見花九堇的話真是哭笑不得。
彎腰朝花九堇伸出雙手要去扶她，看了她一眼反手還緊緊扒着樹幹的手，說：“你還要抱着樹幹嗎，那以後就別抱本宮了。”和你的樹幹相親相愛去吧。太後幽怨地想。
花九堇原本精致狹長的眉瞬間耷拉下來，苦着臉道：“我的手臂也麻了……”
“……”傾薇顏真想賞她一巴掌。她這麽想也這麽做了，不輕不重地賞了花九堇一個耳光。
待花九堇可以動了後，太後反倒收回了手，看了她身上沾着泥土的衣服一眼，嫌棄道：“你自己走。”
花九堇讪讪地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腕一抖，将金弦甩了出來，纏上周圍挺拔的樹幹上，無數的金色絲線射向下坡的樹幹上，金弦的中央便是花九堇，她仿佛一個被無數的細線吊着移動的木偶。
她的腿還軟着……
在花九堇看不見的前面，傾薇顏美豔的面孔上倒是出乎意料地勾着迷人的笑意。
其實……花九堇的反應還是挺出乎她的意料的。她以為花九堇會昏倒過去，或是害怕到連滾帶爬地滾下山昏迷，結果她竟然還是死死待在原地沒有走也沒有昏倒，眼淚似乎也是憋着……
看來自己在花九堇的心裏的分量還是很不一樣的嘛。
太後心情更是愉悅了，極力板着的面孔也控制不住翹起來的唇角。
不過傾薇顏瞬間便将笑容隐了下去，花九堇的反應雖然比她想象的好了一些，可是要達到她所期望的樣子還是差遠了……
她哪裏會不知道，花九堇其實并沒有從密林後出來看她，并沒有見到她真正的模樣。
太後美豔地翻了個白眼，崩潰地扶額，到底是為什麽會讓她這麽尊貴的存在會吊死在這樣一棵名叫花九堇的樹上啊。
花九堇跟在傾薇顏的後面，看着太後纖腰豐臀長腿的背影，全身心都不争氣器地被美貌所俘獲，她的腿也恢複了力氣，跟在後面越走越快，從落下遠遠的距離到跟在太後半步的範圍內。
那些關于太後本體的胡思亂想仍舊擾亂着她的心，可是她又被眼前太後更直接的模樣所吸引。
她想着：不管了，只要永遠都不看太後的本體，她就可以自欺欺人下去了。不看就好，不看就好……
花九堇的願望倒是很美好，可是會如她願嗎……
作者有話要說： 傾薇顏：聽某人說“哪個智障神仙沐浴會嬉戲成這樣”……
花九堇：……我不是！我沒有！
傾薇顏：哦，是嘛
花九堇：是的！是的！
傾薇顏：那……今晚，本宮便現出本體好好陪你睡、覺、覺
花九堇淚眼婆娑：缪莎救命！（娘親救命！）
缪莎：陪自己媳婦睡覺不是應該的嘛，乖啊！
花九堇：不是！你不懂！缪莎，你不懂！
缪莎：？？？我不懂？那我不打擾你們兩口子啦（“啪！”把門一關，鎖死！）
花九堇：媽媽救命！
傾薇顏：呦，你想玩母女play?
花九堇：……
傾薇顏：還有，你想的是什麽鬼？！本宮會是那麽低賤的生物嘛！！
花九堇：？？難道不是（蛇）
傾薇顏不理她。
想看太後的本體，啧啧……可沒那麽簡單讓你們看到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