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進府

一夜無話。

一道聖旨從天而降，帶來的不是驚訝而是理所應當皆大歡喜。當然，反面人物除外。

經歷了恁多的波折，才終于得以正名，顧悠然這才發現，心中不是沒有委屈的，從前世死在奪嫡之戰中，那心中的遺恨綿延了這麽久。

人生本來不允許打什麽草稿，但是上天給了再來一遍的機會，怎麽能不激動。

那道聖旨，某種程度上驅散了顧悠然冷淡性情下經久不息的陰霾。

長長的古巷，清晨露濕，微風陣陣，一縷晨曦緩緩地灑落，慢慢地蔓延至整個京城。而在這長長的古巷，平坦的青石板街道上，一行車馬正在行進。

顧悠然掀起較簾自小窗口中探出頭來，入眼的不是珠飾而是青絲，順滑如瀑，簡單地挽着上面一摞，插一根木質的發簪，質樸無華，卻有光華淡淡流轉，如果細看，就會發現雕工精美，出自名家之手。

“還有多久能到付府？”這聲音如清泉石上流，清泠泠地叫人舒适和不敢靠近。

“小姐，就在前面了，不到一刻。”轎夫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聞言，恭敬回道。

顧悠然悠悠地彎起了嘴角，這一笑，就連海棠花都黯然失色。

“大哥！你的東西都帶齊全了吧？”顧悠然沖着前面那個馬背上的玉樹臨風的人喊。

“坐轎子坐得無聊了？”顧羨之回眸溫潤一笑，滿目的寵溺和溫情。

顧悠然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果真啊，還是這個一母同胞的哥哥最了解她。

重新坐回轎子裏，無聊地擺弄手上的一些物件，想着這回是真的回歸了。從前生今世，這一刻，才算找到了自己的根，這命運輪轉的軌跡，已經改變，今後的種種，必然要自己好好把握，必不能讓悲劇重演。

已經沒有太多的東西可以參照，只能靠過去對人性的把握了。

不如快活，嘴角一勾，顧悠然爬出轎子，跟後面的小斯要了一匹馬，利落地跨上去，馬載着她慢悠悠踱到了顧羨之的身旁。

“哥哥，我知道回到付府是你一直不願意的事情，可事已至此，咱們也只得……”

顧羨之側目，顧盼之間如玉溫潤，語氣卻是淡淡的，“我明白，我知道該怎麽做。”

顧悠然知道顧羨之一直以來都抗拒着，但是長公主之子的身份，對顧羨之而言，益處多多。

但明明從聖旨下來就不停在收拾，明明雖然在顧府生活了多年，還是不剩多少東西是屬于自己的。

可能擁有的，除了自己，再無其他。

付府正門敞開着，兩邊的石獅子氣勢威嚴，特地被纏上了大紅綢帶。

“今天可是迎大小姐大少爺回府的大日子，你們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出了了差錯，惹了主人不痛快，有你們好瞧地。”長公主的貼身下人，幫着打理大大小小所有的事，現在适時地震懾其他的一衆仆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家奴之女之子的身份背了這許久，影響還是有的，雖然态度都有很大改變，總有不長眼的想着暗中作梗。

長公主看着身邊人的做法，眼神淡漠，心裏卻想，冒犯？想她們也不會敢。

“顧府那邊的馬車來了！”早在門口張望的小斯跑回來，大聲傳話。

一衆人眼中都露出來了慎重，長公主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一身華服，不但做工精美，更是代表皇家身份的黃色正裝長裙，其上用金線繡着展翅欲飛的鳳凰，整個人在臺階上，一身貴氣淩然不可侵。

本是自己的親生兒女歸來，長公主的眼底情緒一絲不露，但是緊緊抓着丫頭手臂的手，洩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噠——噠噠——噠——”馬停在了不遠處，長公主定定地看着并排兩匹馬上，英姿飒爽的兄妹二人，眼神怎麽也不肯離開半分。

顧羨之顧悠然怎麽也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大票人在門口迎接，交換一個眼神齊齊翻身下馬，利落地走過去在幹淨的地面上一跪，一起道:“見過母親！”

聖旨在上，流言蜚語在下，不管如何，稱呼不能錯。

長公主以及站着多人的男男女女，不管是家族成員還是暫時的下人，都禁不住心裏一陣唏噓。

想這麽久以來，這兩個人吃了這麽多的苦，經歷了總總波折，之前就算被認為是家奴之子，也是新一輩裏有才能的傑出之人，現在生世的真相得以大白，再聯系人們冷眼觀之的行為品性，對顧悠然還有顧羨之，也算是真心接受了。

“免禮，快快起來。”長公主百感交集，從一開始的一見如故，到後面的不知情的傷害，最終一腔的對以往的懷念唏噓，都化作了綿綿不絕的對一雙兒女的心疼。或許還有一絲悔恨怨憤。

顧悠然順着自家親娘情不自禁的走下臺階的攙扶站了起來，更顯出身姿亭亭。

付青蘿和付青睿也站在一旁，跟顧悠然和顧羨之相對而立，因為他們是站在臺階上，那低垂的眼眸裏的一絲狠毒沒能逃過顧悠然二人的眼睛。

對于顧悠然來說，身為長公主的娘不只是為帶來自己身份的尊貴，更是可以填補內心空缺的一劑良藥。

雖然從來不肯承認。那一份期待是如此地深厚，深厚而又柔軟。

長公主長公主的叫了這麽久，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一聲娘了。盡管顧悠然對母愛的依戀已經被壓縮到最小了，可是正是因為從不曾得到過，所以那種渴望才在看不見的地方滋長。

“悠然，你們能回來，在本宮身邊，”長公主似是無奈，“本宮……我，真的快要喜極而泣了。”

顧羨之在一旁看着這溫情的畫面，皺緊的眉頭和嚴肅的臉都有了松懈。

“娘，”有些生澀地喊出，長公主飽含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前者臉上，顧羨之有點別扭地咳一聲，“外面風大，咱們回去敘話。”

“好好，跟娘回去。”長公主華貴高雅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只是鬓角的兩根白發也見證了滄桑。

現如今，得以跟自己的親生兒女相聚，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