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日,阮瑤拿了一卷書,半躺在貴妃榻上,正看的昏昏欲睡之際,聽見天冬的聲音: “姑娘,太妃身邊的明月姐姐說等會兒宮裏要來人,太妃正讓您過去呢!”

宮裏?阮瑤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聽到“宮裏”這兩個字,她腦中第一反應是:太子又整什麽幺蛾子來找事兒了?随後反應過來,這會兒太子應該還沒注意上自己,宮裏來人應該跟自己無關的。

這麽想着便淡定下來,讓天冬重新給自己梳妝,之後帶着天冬去了前院。

前院已擺了香案供桌,目光所及之處,皆打掃的幹幹靜靜,不見絲毫灰塵。

午時一刻,王府中門打開,嚴博紹親自将宣旨的宮人迎進來,衆人在嚴博紹的帶領下,叩首接旨。

老太監尖細的嗓音與夢中無異,不過有所區別的是,夢中那太監宣讀完聖旨,看向王府衆人的眼光是憐憫與不屑,而這宮人,則是滿臉笑顏,更是親自俯身攙扶太妃,好聽的吉祥話兒一溜兒的往外冒,閃着光芒的金銀珠寶之物擺滿了整個花廳......

“燕王殿下不愧是我們大榮朝的中流砥柱,您瞧瞧這氣度,這風範,堪比當年老王爺啊,不知哪家貴女有福氣,與王府結緣!”老太監笑的臉上全是褶子。

“公公謬贊!”即使面對前來宣旨的宮人,嚴博紹依然那副清冷模樣。

“哈哈哈......殿下不必自謙,您北地一戰,聖上自然看在眼裏,這不,聖上特意囑咐老奴,請燕王進宮面聖,想必聖上還有嘉獎要親自交予燕王殿下!”

嚴博紹跟着老太監入宮面聖了。

阮瑤看着堆滿花廳的諸多賞賜,心嘆一聲:又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這些賞賜雖看起來珍奇昂貴,卻皆印了皇家私印,不能買賣,與死物無異,只能堆在庫房積灰罷了,不過還是要一一登記造冊,以防丢失牽連王府。

不過,剛剛細細聽了那聖旨的內容,只是誇贊燕王年少立奇功,各種溢美之詞,諸多賞賜之物,毫不吝啬,卻不見有任何封職之意。

燕王雖有王爺之名,領着朝廷俸祿,但其實只是個名頭,一不掌實權,二無封地,只是外人看來尊貴一些罷了。按理說,即使燕王的爵位已經到了頂頭,但嚴博紹北地立下戰功,于情于理,朝廷都會任命實權官職,畢竟這樣的人才放着也是浪費,不如物盡其用,讓其為朝廷盡心。

上一世也是這般,聖上賜下了一堆死物,卻并未加封任何官職,甚至特赦燕王可免早朝,美其名曰:燕王與北地勞苦功高,趁在京中,好生修養一番。

沒了兵權,又無實權,遠離了權力中心的燕王府在京都權貴的圈子中逐漸名聲不顯,直到年底,北戎再次進犯,嚴博紹被重新啓用,封定北大将軍,率軍北上,從此,便再未回來。

嚴博紹是傍晚回的王府,回府後便直接進了書房,直至深夜時分,才回了青晖園。

第二日,新的任命下來,燕王嚴博紹任禮部侍郎,負責禮部迎送往來之職。

阮瑤有些詫異,難道是因為自己的重生,讓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出現了偏差?阮瑤想不明白,但卻知道,這種結果,相比上一世好太多。

此任命一下,朝堂也是一片嘩然,依着嚴博紹的爵位和資歷,怎麽着也有資格去兵部任個侍郎的缺,怎的倒任了禮部的缺?

衆所周知,禮部就是個清水衙門,且是典型的錢少事兒多,再者,這迎送往來的活兒,要慣會看人臉色的,這燕王殿下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定是做不好的,難不成......這是遭了上頭那位的猜忌?

一時間,諸多想要巴結燕王府的衆權貴紛紛歇了心思,打算觀望一段時間,看看上頭那位的态度,別一不小心猜錯了聖意,自己小命不保事小,連累了家族子孫事大啊!

但衆權貴們沒有觀望太久,次日的朝會上,聖上親口稱贊燕王,更将其比作一代名将霍平公,足見其盛譽。

于是,衆人方才回過味來,原來人家這個禮部侍郎只是個磨練資歷的踏腳石,畢竟剛回京都,對京都諸多雜事不甚了解,從禮部着手,待熟悉了一切事物後,定是要被聖上委以重任的。

燕王總歸是燕王,且祖上與先皇有着過命的交情,聖上視其為子侄,燕王這一代,定穩坐大榮王朝第一外姓王的交椅,何況,皇室子弟封王的甚少,只一個還重病纏身,已纏綿病榻多年,自然不能與這如日中天的燕王府相比。

于是,燕王府便熱鬧起來了。

嚴博紹性子冷清,戾氣又重,除了朝中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依着輩分敢在其面前說道幾句,其餘者,皆不敢靠的太近,但是燕王府又不得不巴結,所以,便将主意打到了王府女眷這邊。

各種宴會的貼子雪花一般飛向燕王府,門房上每天接帖子接的手軟,上至皇室貴族,下至京城小官,但凡舉辦宴會的人家,都想着給燕王府遞張帖子,去不去不要緊,總歸全了自己的心意。

近來,京都之中最大的盛會應該是張府上的春日宴了。說起這張府,也是大有來頭,張太傅名為張明言,身居太傅之職,位列三公,且曾主考多屆科考,門生無數,是無數讀書人的典範,其夫人柳氏,也是出身權貴之家,父兄皆在朝中任職。

張府的宴會,即便是太妃,也要給三分顏面的。

宴會這日,張府門前停滿了馬車,幾乎大半的京都權貴都可以在這裏見到。

燕王府雖然人口凋零,燕王嚴博紹也只領了個禮部侍郎的小缺,但這等公爵人家,太妃是超一品的親王妃诰命,嚴博紹是超一品的親王,這等品級,除了宮裏那些人,走到哪都是受衆人膜拜的,即使在位列三公的張太傅等人面前,亦是如此。

望着面前紛紛下拜行禮的衆人,阮瑤移了移身子,因是與太妃一道兒來的,衆人也都賣太妃一個面子,在場的衆位夫人們親熱的拉着阮瑤問多大了,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阮瑤都笑着一一答了,随後便安靜的坐在太妃身邊,扮淑女狀,直至碰到相熟的姑娘,相邀着一道兒去園子裏逛逛。

“瑤姐姐,你可知道今日這宴會是為何?”吳淑慧挽着阮瑤的胳膊,靠近她耳邊道。

“不是說是賞花宴嗎,早便聽說太傅府的花園美不勝收,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阮瑤一邊欣賞着花園中的美景,一邊道。

太傅府這座宅子,乃是前朝一座王府,後被賜予張太傅做了宅院,這宅院本就占地極大,張夫人又是個喜愛花花草草的,便特意開辟了這花園,專門搜羅各地奇花異草,現在正值入夏,正是百花齊放,争奇鬥豔的好時候。

吳淑慧聽阮瑤這般說,笑着搖頭,見四周無人,貼近阮瑤耳邊小聲道:“我聽長姐說的,張太傅有意将張大姑娘送入東宮,且東宮那邊也同意了,今日這宴會便是有意撮合太子殿下與張大姑娘!”

“太子也來?”關于東宮的事情,阮瑤向來敏感。

“是啊,話說我還沒見過太子殿下呢,聽說才情容貌樣樣出衆,且風流倜傥,唉!京都多少姑娘都夢想着能進東宮,做那人上人呢!”沒注意到阮瑤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恨意,吳淑慧自顧自的說着。

呵~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些人哪裏知道她們所向往的東宮,實際上卻是個吃人的魔窟,她們所愛慕的太子殿下,實際上卻是個混吝不濟的敗類。

“不過話說回來,咱這京都之中,除了太子殿下,還有一位也是讓衆多姑娘們記挂着呢,你可知道是誰?”吳淑慧轉了個話頭問道。

不等阮瑤回答,吳淑慧便接着道:“那便是咱們大榮朝唯一的異性王,也是最年輕的王爺燕王殿下了,同樣是風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且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只差了一點,這燕王殿下整日冷着個臉,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讓不少姑娘心生怯意,不過除了這點,燕王殿下在京都的風評一向都好,也是不少姑娘心中的佳婿人選呢!”

“怎麽?淑慧妹妹對我表兄也......?”阮瑤故意調侃吳淑慧。

吳淑慧笑着佯裝要撲打阮瑤:“瑤姐姐,你怎的胡說呢,我才沒有呢!”随後又道:“唉!燕王府那樣的門第,恐怕也不是我能肖想的!欸!瑤姐姐倒是可以啊,青梅竹馬,近水樓臺啊!”

阮瑤朝吳淑慧額頭輕點了一下:“你這丫頭向來不吃虧,怎的又編排到我身上了!你都說了那樣的門第,你都不敢想,我一個孤女,怎敢想那等事情!”

“哎呦,好姐姐,我不說了,饒我一回罷!”

二人笑着鬧做一團。

“二姑娘!”吳淑慧身邊的侍女上前道:“大姑奶奶喚您前去說話!”

“長姐?她不是說身子不爽利,不來赴宴了嗎,怎的今日又來了?”吳淑慧也沒指望侍女能回答,便拉着阮瑤的手道:“瑤姐姐,長姐喚我,我先去陪長姐說句話,再來尋你玩!”

“快些去吧,別讓世子夫人等急了!”阮瑤笑着目送吳淑慧走遠。

吳淑慧是現任兵部侍郎吳承鶴的小女兒,天真無邪,是阮瑤為數不多的好友,方才侍女口中的大姑奶奶則是吳淑慧已經出嫁的長姐,英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而這英國公府,說起來還算是東宮太子的外家。

在位的明孝帝膝下三子,長子便是被封為太子的榮修,生母皇貴妃柳氏,傳言頗為受寵,這英國公府便是皇貴妃的娘家。

次子榮朗生母為德妃,本也是翩翩公子,卻先天不足,不良于行,雖已封王開府,卻甚少出現在衆人面前。

還有一子便是去年剛得的三殿下,生母為孫昭儀,據說也是頗為得寵的。

聖上三子,一子有不足之症,一子尚是個奶娃娃,所以太子榮修承載着聖上與一衆朝臣的厚望。

若是被這些人得知榮修的真正面目,心狠手辣,不僅好色成性,甚至好蠻童......不知道這些對他寄予厚望的人是何反應。

想到方才吳淑慧說的今日太子榮修也會來,阮瑤不免有些擔憂,帶着天冬返回人多的地方。

上一世,這場宴會也是在這個時候舉行的,不過因為太妃沒來赴宴,阮瑤便沒機會來,沒想到這一世,能有機會跟着太妃來一飽眼福!

再往前走便要回到待客的花廳了,阮瑤逛的有些累了,正打算尋個地方休息一下,天冬突然道:“诶?我記得姑娘來時腰間戴了個秋香色的香囊,怎麽沒了?”

阮瑤低頭一看,果然沒有了香囊,那香囊是早晨來赴宴時天冬親手給她系上的,搭配身上這件衣裳正合适,現下卻不見了蹤跡,若是尋常香囊也罷,丢了也就丢了,但這香囊是阮瑤親手繡的,內裏還用金絲線繡了個瑤字,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怕是百張嘴也說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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