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謝謝,她現在就笑不出來……

褚珀離開那座院子好遠,才召出勾星刀禦空,在半空時,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宴月亭的一身黑衣就像陽光下的一抹影子,孤零零地灑在四四方方的小庭院裏。

他的反應跟褚珀想象的不一樣,換作是她,常年欺負自己的惡毒小師姐說要劃清界限,她肯定會高歌一曲“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我們分離”,然後高興地扭一場秧歌。

不過,宴師弟心思藏得太深,喜怒不形于色,說不準現在正在心裏扭秧歌呢。

反正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褚珀收回目光,心思很快從那抹影子上轉開,開始憂慮接下來要怎麽才能在原主的大師兄面前蒙混過關。

這才是最難糊弄的。

二師姐朝暮就罷了,她是個修煉狂魔,跟原主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她鼻子眼睛嘴巴全變了樣,她都不一定發覺。

原主進門後,塬清教導她的時間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大師兄代為指導她的修煉。聞蓮就是他們的男媽媽。

——早知道要穿書,她就少做幾套卷子,分點時間出來看小說了。穿越小說那麽多,她好想知道穿越前輩們都是怎麽瞞過原主的親朋好友不露餡的。

褚珀絞盡腦汁從記憶裏挖出了些許與大師兄相處的細節,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原汁原味”。

勾星刀的寒芒牽着旭日金光一同落到驚風樓檐角,檐下銅鈴發出“當啷”脆響。

一道神念傳音如冰雪消融的涓涓細流,溫柔地流入耳中,“小師妹,進來吧。”

褚珀輕巧地落到地上,收回勾星刀,聽話地往裏走去。

驚風樓四面敞闊,由十六根紅木宮柱撐起九層建築,木地板上光可鑒人,中堂四周垂有竹簾。

大師兄和師父分坐在席上,正在對弈。

聞蓮白衣勝雪,只在衣襟處用銀蠶絲線繡着代表屹峰親傳的鴻鹄飛羽紋,長發用一根木簪固定,嘴角含笑地看她一眼,示意她過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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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安,大師兄安。”褚珀認真行過禮,一臉淡定地挪過去。

塬清大馬金刀地坐着,指尖夾着一顆白子,遲遲無法落定。

他身上的衣衫底色也算素淨,是很淡很淡的草黃色,就是衣衫上的鴻鹄飛羽紋,永遠都是熱烈的火焰鮮色,張揚極了。

她正好奇着師尊還能把他那張好看的臉皺成什麽鬼樣子,忽然感覺耳畔拂來一縷清風,褚珀飛快後仰,一個眨眼身影已經落到十步之外。

虛空中發出一聲聲類似琴音的筝鳴,嘈嘈切切,緊追着她而來。

“被看出來了?”褚珀心中大驚,但轉念一想,也不至于吧,她屁股都還沒坐熱呢,根本沒機會露餡,大師兄總不能從她走路的姿勢看出問題吧。

聞蓮好笑道:“出息了,還有工夫走神。”

他話音未落,攻勢便驟然轉急,褚珀哎哎亂叫,只勉強走過十二招,就“雞飛狗跳”地亂了方寸。

連專心盯着棋盤的塬清都被打斷注意力,丢下棋子,“阿珀這猴戲耍得不錯。”

褚珀被他這一句話臊得滿面通紅,在刀光間隙間掐訣喚出勾星刀,然而,就在刀身墜得她一滞那瞬息,一縷清風擦着她的手腕滑過,撞得勾星刀嗆一聲響,刀身劇烈震動,直接脫了手。

聞蓮收回他那縷刀意,板正臉孔道:“看來你最近修煉确實懈怠了。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褚珀大口喘着氣,心髒砰砰跳個不停,乖乖站好,垂着頭像個被訓話的小學生,“大師兄教訓的是,我以後定會勤加修煉。”

地上的勾星刀騰空倒飛出去,被一把握進修長的手掌中,勾星刀震顫的餘波殃及了他們面前的棋盤,一陣嘩嘩的響動,黑白子頓時亂做一團。

塬清擰成團的表情總算舒展開,明顯是有意為之。

“師尊這一手‘賴皮’也耍得很純熟。”聞蓮一顆顆将棋子撚回棋盒裏。

“沒大沒小。”塬清斥責,擡手捏住刀刃,勾星刀上的震顫立即靜止,“能在你大師兄手下走過十二招,已是很不錯了,阿珀,過來坐。”

褚珀重新坐回去。

塬清把勾星刀還給她,欣慰道:“勾星的刀魄醒了。”

褚珀睜大眼睛,驚喜地抱住勾星刀:“醒了?勾星的刀魄已經醒了?我怎麽感覺不到?啊,不對,我好像是感覺到那麽一點,難不成那個煩躁躁的靈感就是刀魄?”

在試煉的時候,她有時就會感覺到勾星不聽使喚,比如說執拗地想沖上去砍宴月亭,在焦火山時,刀意一陣一陣地反撲向她,像個婚姻不幸的中年漢子不斷抱怨。

一把刀,在覺醒刀魄前,它就是把冰冷的武器,是不會有這種性格體現的。

塬清哈哈大笑道:“脾氣是有點沖。”

除了指點修煉之外,聞蓮向來都是溫潤如春的,他給褚珀斟了一杯茶,提醒她道:“還未完全覺醒,就已經這般暴躁了,以後可有你的苦頭吃。”

褚珀自顧自傻笑,要不是勾星刀廢嘴,她恨不得親它一口。

聞蓮屈指敲她額頭一記,“你這次進‘布道塔’,正好可以開刃。”

所謂開刃,便是将刀魄與人魂相合,從此刀與主人的心神相連,人死刀滅,刀斷,人亦不能久活,相當于是本命法器了。

如果褚珀穿來的時候,勾星刀已經開刃的話,可能會在進入這具身體的瞬間,就會和勾星刀一同死翹翹。

“進‘布道塔’之前,學宮會專門開課講解,我這裏就不說了,免得你們都嫌我唠叨。”聞蓮自己不說了,便叫別人說,“你這次後山試煉都去了哪些地方?”

哦,要開始彙報功課了。

褚珀早有準備,來的路上已經事先整理過,她從不打沒準備的仗,此時落落大方,詳略有序地将自己去的地方說了。

包括去焦火山取離雀羽,至于取來送人的原因,這屬于小姑娘的隐私。

褚珀知道宴月亭眼睛裏封印的是把不太好的刀魄,他一直隐瞞着,褚珀自然也不能随便說出口,塬清問起最後是不是她破開雲城的,褚珀只好硬着頭皮認下。

“看來你的刀魄就是在那時候覺醒了一點。”塬清笑道,“否則,一刀可劈不開元嬰的一口氣息。”

褚珀被師尊和大師兄檢查作業,檢查了一個多時辰,才放她離開。

從驚風樓出來,她暗暗松口氣,這一關算是過了吧?既然第一面沒有被發現,後面只要不犯大錯誤,應該就不會出問題。

“師尊,要去看看那個內門弟子嗎?”聞蓮問道。

塬清點頭,“自然是要去看的,所有進過後山的人,都要篩查一遍,尤其是屹峰。”

***

三日後,後山秘境關閉,試煉結束,進入試煉的三千弟子,能夠順利完成考核的不足三分之一。

放榜那天,學宮前人山人海的,那可真是從天上到地下圍得水洩不通。褚珀擠不進去,折出一只小紙鶴,在它脖子上挂上一顆留影珠,紙鶴小小的身軀見縫插針地鑽進人堆裏,圍着榜飛一圈,給她錄相。

約摸兩刻鐘後,紙鶴扇着小翅膀回來,褚珀接過留影珠,意念一掃而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又找了找,找到宴月亭的名字,才收好珠子。

在這期間,看完榜的和沒看榜的屹峰弟子,自然而然地以她為中心聚攏過來,還有一些其他內門的弟子。

褚珀挺喜歡熱鬧,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正在一點一點融入這個世界。

她的餘光掃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離這裏格外遠,鬼魅一樣游離在所有人之外。

不知是誰低聲細語,“宴師弟竟然沒有黏上來。”“算他識時務,不過他頭……”

褚珀朝那兩人瞥去一眼,對方立即閉上嘴巴。她心不在焉地聽着身邊人的說笑,不經意地往那邊看去。

宴月亭臉上沒什麽表情,很平靜地等在周圍,想等到人少時上前看榜。那天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時出現在一個場合中。

——真的很乖巧地和她劃清界限了。

“男主還挺聽話的。”褚珀心想,“他看上去,好小可憐……”

這個念頭還在她腦子裏打轉,旁白音驀地在耳邊炸響:

【宴月亭獨自站在角落,看着褚珀明媚的笑顏,心裏漫出濃重的口意,只想口盡她身旁人,讓她再也笑不出來。】

褚珀:“????”

旁白,你是認真的嗎?當你讀出這段話的時候,難道就沒有覺得有億點點的不對勁?你那真的是和諧詞吧?!

謝謝,她現在就笑不出來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褚珀震驚地分析了下這段旁白音,猜測被和諧應該是“殺”字。

他現在從想殺她,變成想殺她身邊人,真不知道她是該慶幸好,還是該怎麽辦。

所以,男主小可憐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果然,她決定遠離宴月亭的做法是明智的。

褚珀從人群中退出來,也沒有了聊天的興致,她捏着手裏的留影珠,猶豫片刻,終究沒有走上去,禦上勾星刀離開——既然已經向宴月亭表明要劃清界限,那還是不要主動去招惹他的好。

宴月亭回頭望了一眼,默默收回視線,臉上沒什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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