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褚師姐,恐怕你也暴露了…… (1)
羅不息正在房間裏琢磨要不要把這段隐藏彩蛋擴寫一下, 單獨成冊。他是萬萬都沒想到,擎蒼的劍修同門竟然對死對頭的八卦如此熱衷。
可要繼續往下寫,他就必須要和那兩人打交道收集素材才行。
聽到有人叩門, 他第一反應便是又有人來催更。
“別催了, 在寫了,已經在寫了。”羅不息披衣出來,打開院門, 一名穿風谷的醫修妹子二話不說,徑直跨進門來。
他熟識的醫修只有一個, 就是秦如霜,羅不息在這裏看到她,一直懸着的心落了地——看來楚師兄聽了他的建議去約秦如霜了,只要她今夜在這裏……
羅不息勾起嘴角,下意識按了按自己的荷包,“霜師妹, 我們的賬不是一筆勾銷了麽?你是來找楚師兄的吧, 他在蒼藍院。”
褚珀回過頭, 摘下面紗, 笑嘻嘻道:“羅師弟, 好久不見。”
羅不息認出她來, 眼眸一瞬睜大,楚風, 狗叛徒!正事不幹, 你都做了些什麽?!
他拔腿就要跑, 褚珀一刀釘死院門,威脅道:“楚風在外面守着,你跑不了, 要是動靜鬧大了,說不得就要驚動鳳師兄了呢。”
鳳西樓是擎蒼峰的親傳大弟子,一支獨苗,在擎蒼峰內的威望比聞蓮在屹峰還要高,是那種在打鬥中,若是有人在劍修弟子旁邊喊上一聲鳳師兄,都會令他們抖兩抖的恐怖存在。
羅不息一聽鳳師兄的名字,頓時消停了,他撣一撣下擺,抱拳道:“沒想到竟然是褚師姐,羅某一時眼拙,沒認出來,褚師姐怎麽穿着穿風谷的衣服?”
“這不是得低調嘛。”褚珀喚回勾星刀,往肩上一扛,單腳踩上旁邊的石墩,把小冊子扔到石桌上,“我今日拜讀了羅師弟的大作,一時驚為天人,迫不及待想來跟羅師弟交流一下你的靈感來源。”
“褚師姐說笑了,我胡編亂造的,哪有什麽靈感來源。”羅不息反應挺快,面色恢複如常,又是一派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走過去翻到焦火山附錄,也就是這篇焦火山愛恨情仇錄,指着那一行蠅頭小字,“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褚珀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上上下下,認認真真打量一番羅不息,竟然在他身上嗅到了“老鄉”的味道。但是要不要認親,她還有點猶豫。
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同是穿越者,也很難說得清是敵是友。
她在打量羅不息,羅不息也在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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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不息陪同秦如霜去焦火山,其一,是因為他實在沒能阻止成功,其二,想抵消拖欠的醫藥費,其三,羅不息和楚風交好,按照原著劇情,他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确實去了。
順便他也想近距離觀摩觀摩這位主角,滿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焦火山這段劇情他是知道的,沒有什麽危險。直到在焦火山看到褚珀的時候,羅不息心裏頓時就咯噔了一聲,劇情跑偏了!
這個惡毒女配是要被主角坑死在秘境裏的,親傳弟子的死沒那麽容易善了,他這個冒牌貨生怕卷進此事,遭受池魚之殃,所以從焦火山一出來,就趕緊和主角團分道揚镳。
結果沒想到,褚珀不僅好端端地從秘境裏出來了,和主角的關系似乎也與原著中不太一樣。
再結合最近聽到的旁白音,羅不息覺得他悟了,真相只有一個。
兩人心懷各異的目光撞在一起,都從對方眼裏看到猶豫不決的試探,又同時發出欲蓋彌彰的幹咳,然後再度尴尬對望,眼神中無聲傳達“你是吧?”“你是吧!”。
守在外面的楚風半天都沒聽見動靜,推院門又推不開,心中忐忑越來越重,焦灼地在門口轉兩圈,一咬牙縱身翻上牆頭,着急喊道:“褚師姐,刀下留人,千萬別把我師弟打死了……”
他話音落定,才看清院子裏如石雕一般對望的兩個人。
褚珀和羅不息經歷了幾番激烈的眼神交鋒,此時無聲勝有聲,最後雙雙醒悟,他們互相之間恐怕是瞞不住了。
羅不息掏出自己珍藏的江湖暗號:“天王蓋地虎……”
褚珀一臉“我懂的”,在他出口的同時已經接話:“符號看象限。”
兩人面面相觑:“……………………”
一陣難言的沉默後,褚珀了然喊道:“叔叔。”
還拿着“天王蓋地虎,小雞炖蘑菇”這個十幾年前的古早口號當暗號的,想來已經三四十了吧?喊一聲叔叔,不為過。
難怪他寫的文字那麽的一言難盡。褚珀一下就原諒他了,畢竟是長輩,她這種模範三好學生,輕易是不會打長輩的臉的。
羅不息英俊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滄桑:“使不得,使不得,我還年輕着呢。”
楚風聽得一頭霧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尴尬地坐在牆頭上,只聽羅不息又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把人帶進來的叛徒楚風,神情歉疚道:“羅師弟,是我……”
褚珀和羅不息一起出手,兩道勁風将這個多餘之人掀出院外,嗚一聲,落下禁制。
楚風:“???”他做錯什麽了?他們究竟在說什麽啊?
褚珀神神秘秘道:“我本名就叫褚珀。”她同桌天天在她耳邊穿書預警,讓她背誦全文,褚珀愣是不相信,現在後悔已是為時晚矣。
“原來如此。”羅不息苦着一張臉,“我只是在評論區淺析了一番主角的人設有矛盾,一會兒純良無害,一會兒又陰狠毒辣。太浮于表面,過于标簽化,不夠深刻。身為主角三觀不夠正派,容易帶壞年齡比較小的讀者。建議作者好好修改完善一下人設,結果睡了一覺就到了此地。”
褚珀聽他這一席話,都要被杠得窒息了。還敢寫小作文?就這,你不穿書誰穿書?
羅不息長嘆一聲,“哎,沒想到我才離開網文幾年,重新回來,就已經是這種垃圾作品大行其道,網文完了。”
“想當年,我若是大學畢業後,沒有被現實打垮,堅持筆耕不辍,網文界必有我一席之地。”
褚珀被羅不息渾身“那麽普通卻那麽自信”的光輝照耀着,捏起手邊小本本,“靠着這種古早風ooc霸總文學嗎?”
羅不息一臉無法茍同:“丫頭,你再仔細品品,這可是我根據你們之間的相處仔細揣摩出來的,字裏行間,是不是把你和宴月亭的形象刻畫得格外栩栩如生?”
褚珀木着一張臉,“并沒有,這‘邪肆一笑’的人,不是我。”
“你說氣話,我不信。”
褚珀:“……”
“別的不說,我對人設的把控還是相當有自信的,就比如羅不息這個人,在書裏只是個出場次數屈指可數的小配角,看不出任何性格特征。”羅不息侃侃而談,“我穿來時并沒有他的記憶,但我就從這幾行字和身邊人的态度中,推斷出他的行事風格,完美扮演好了這個角色,至今都沒有人察覺不對。”
褚珀想起來時路上,楚風的嘆息:羅師弟變了很多,要不是他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要懷疑他被人奪舍了。
雖然說,一千個觀衆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像羅不息這樣,得把哈姆雷特解讀成林黛玉吧?怎麽還好意思在別人文下寫小作文?
由此可見,把她琢磨成“霸總”,把宴月亭琢磨成“小嬌妻”,也就說得過去了。
褚珀指着小冊子上幾處旁白裏出現過的臺詞,“你也聽得見?”
“這麽說來,你也聽得見?”羅不息啧啧贊嘆,“你既聽得見他三天兩頭就想口口了你,你還與他如此親近,莫非要走虐戀情深的救贖路線?小丫頭就是喜歡帥哥。”
他說着說着靈感如泉湧,摸着下巴又開始琢磨起來。
羅不息一思考,褚珀就渾身發涼。她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有的事!我們已經一拍兩散了!”
“你們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褚珀整個人都麻了,忍無可忍道:“羅師弟,我看你還是穿上‘羅不息’的人設再跟我說話吧,繼續下去,我怕我會忍不住打你。”
“丫……”
褚珀一掌把勾星刀拍在桌子上,“你再丫一下,信不信我把你剁成鴨頭?”
羅不息沉默片刻,收回了放飛的自我,拱手道:“褚師姐教訓的是。”
滿院子的油膩一下随風散去,褚珀神清氣爽,跟他說起正事,“羅師弟,你既然能寫小作文,那想必是看過全文的,在書裏面,我這個惡毒小師姐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
羅不息沒想到她竟然什麽都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看完全文就穿了,不過你死得比較早,在這次後山試煉中就該死了。”
“果然……”褚珀暗自嘀咕,她這是在閻王爺手裏撿回一條命,“這麽說來,後面的劇情鐵定就沒我什麽事了。”
“很難保證,褚師姐,你可知‘蝴蝶效應’?你這個角色和主角算是牽扯比較深的,沒有按照原著劇情領盒飯,定會影響到後面的劇情。”羅不息神情鄭重,“更何況,既然有我們兩人,又難保不會有其他人,咱們還是得小心行事才行。”
褚珀點頭,和羅不息核對接下來的劇情。
布道塔這一段劇情,對宴月亭來說,相當關鍵。他右眼裏封印的斬魂刀會在布道塔裏解封,并直接契合神魂,這自然驚動了屹峰長老塬清真人。
“斬魂刀原本是你小師叔伏安之的命刀,一百多年前,他劈開幽冥,放出三千惡鬼禍亂人世,犯下大錯,巽風派在仙盟監督下,清理門戶,碎刀身滅刀魄,又震碎伏安之的靈樞,拆了他的靈骨,将他流放至極惡之地。”
羅不息語調平平,以一個看客的身份複述出這段他看過的原著,饒是如此,褚珀還是從他話語中聽出了當年的血雨腥風。
褚珀沒見過伏安之,根據時間來推算,大概只有聞蓮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小師叔。
“至于斬魂刀魄為什麽又會被封在主角身上,我還沒看到那裏來,所以也不太清楚。”
褚珀想了想,問道:“那我師父會怎麽對宴月亭?”
“宴月亭半人半魔,又手持斬魂刀,傳出去必定會再掀起一場驚濤駭浪,所以你師父将他鎖在了屹峰內。”
羅不息見她滿臉憂慮,寬慰道,“放心吧,刀無善惡,主要是承載刀魄的人魂,宴月亭僞裝得好,你師父覺得他的人性可以戰勝魔性,可堪教導,對他不錯,幾乎當成半個弟子,給他送了不少經驗。”
怎麽說呢,據原主的記憶,以及這幾次接觸,褚珀覺得她師父是挺傻白甜的。
“主角不可能永遠呆在屹峰,他是怎麽出去的?”
“聞蓮查出了你的死因。”羅不息摸着下巴沉吟,“你現在沒死,你師父師兄自然不會拿他問罪,主角就沒理由叛出巽風派,他要是一直呆在屹峰,倒也算不錯,就看他能不能壓住骨血裏的惡念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能”兩個字。
畢竟,小說的劇情,換句話說,就是主角既定的命運,命運如洪流,哪裏那麽容易扭轉。
羅不息正經起來後看着還算有幾分靠譜,“褚師姐,大家同是異界流浪人,以後有什麽情況,彼此互通有無,好有個照應。”
“這是自然。”褚珀拿起小冊子,“三角戀,以後就別寫了吧。”
被斬斷一條財路的羅不息,含淚點頭。
褚珀打量着這整個院落,院子裏清清落落,連棵小樹苗都沒有,屋內更是空空如也,不見任何裝飾,一眼看去,只有一張連被褥都沒有的床榻,清貧得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果然是窮得快要當褲子了呢。
“擎蒼峰真的有這麽窮嗎?”門下弟子的住處也太簡陋了點,刀修和劍修都是花錢如流水的職業,大家半斤八兩,他們屹峰卻也沒窮成這個德性啊。
羅不息自得道:“我這是未雨綢缪,以後升級命劍花銷太多,能省一分是一分。”他為了學習,看過不少修真文,十個劍修九個窮,還有一個特別窮。
羅不息是孤兒,身後沒有家族可靠,除了門派供給,其他都得自己想辦法。
“你還是适可而止吧,楚風都在懷疑你了。”
羅不息大驚失色,“怎麽會?”
褚珀把楚風說過的話轉述給他,羅不息深受打擊,沮喪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翻到最後一頁,“褚師姐,恐怕你也暴露了。”
褚珀露出同款大驚失色,看向他手指點的地方。
【宴月亭深陷在夢魇裏,也不知夢見了什麽,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夢呓,“我好疼啊,小師姐……你別和她一樣……”】
這是,她那天睡着後,沒有聽清的旁白音?!
你別和她一樣……
這個“她”是誰?如果是指原主的話,嗚嗚,那她好像真的暴露了!
褚珀一頁頁翻看,這些全都是羅不息記錄下來的旁白,比褚珀記得還全乎,又是鞭子,又是淩丨虐的。加上他又看過原著,不負責任地大膽猜測,通篇的口口,全都填上了詞。
放到某綠色文學網站上,絕對是要被全文紅鎖的。
褚珀一看這些詞,整個人都想暈過去,滿臉通紅道:“我覺得你猜測的方向錯了,我沒有對他做過這些……”
***
且說另一邊,秦如霜跟褚珀分開後,就去追宴月亭,可那人快得離譜,一把寒光流星一樣墜向山林之外。
秦如霜一個醫修,哪裏追得上刀修,她落在半山腰上的一處避風亭,送去一只小紙鶴。
大概半個多時辰後,宴月亭才掉頭回來。他看清楚亭內只有一個人時,有些失望,只不過那點情緒随着他睫毛一垂,眨眼就隐沒進眼眸深處,看不出半點端倪。
“實在抱歉秦師姐,我從學宮離開就去了演武場,出來才收到你的紙鶴。”
秦如霜毫無察覺,擺擺手道,“無礙,小師姐說你身上有些傷還沒好,讓我替你看看。”
宴月亭退後一步,“謝謝秦師姐,我身上沒什麽傷了。”
秦如霜便從善如流地坐回去,好奇道:“你們倆在鬧什麽別扭呢?”
宴月亭沉默不語,在他看來,他們還沒到可以鬧別扭的程度,事實上,從小到大,甚至從今往後,想來都不可能有人能與他親近至此。
【宴月亭望向亭外逐漸浮出的山霧,他長到現在,主動靠近他的人不在少數,最後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推開他,他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這次也一樣。】
旁白音響起的時候,褚珀正在以頭搶地,哭喪着臉道:“照他那樣無孔不入的觀察法,我不暴露才怪……”
她話音頓住,羅不息已經熟稔地翻開本子,龍飛鳳舞地把旁白音記了下來。
寫完後,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褚師姐,你不會真的跟他一拍兩散了吧?”
褚珀心生不妙,小心翼翼道:“是啊,你自己都說他三天兩頭就想口口我,我不跑快點,難道坐着等死嗎?”
“你既然想跑,還招惹他做什麽?”羅不息眼裏流露出同情。
“我哪有招惹他?”褚珀辯解道。
“你取離雀羽送他做什麽?”
“呃……彌補原主犯下的錯。”
羅不息不斷搖頭,“你完蛋了,褚師姐,”他手指敲了敲剛剛寫下的那段旁白,按在“推開他”三個字上,“這些人,都死了。”
所以,他穿來兩年,愣是半點都不敢跟男主有接觸。
褚珀:“……”好端端的,能不能別講鬼故事!
“給過他溫暖的人,如果不再照耀他,他就要親手将之掐滅。所以我才說,主角的三觀不正啊。”
羅不息回憶了下自己看的原著,給她舉了一個例子,“宴月亭小時候曾經短暫地被一家農戶收養,只不過好日子不長,他身上偶爾會顯出一些魔獸特征,被兩夫妻發現了,農夫騙他說帶他去趕集,驅着牛車翻山越嶺,将他帶到百十裏開外的鎮子上丢棄。”
“在我看來,這農夫也算好心,沒将他丢在荒山野嶺被野獸叼走。”羅不息皺起眉,“你猜怎麽着,他日夜不停,一個人穿過荒野山林,自己走回去放了一把火。”
褚珀臉色煞白。
“他那個時候,估摸着也就三四歲吧。”羅不息長嘆一聲,“在這個世界的設定裏,魔獸骨子裏就是嗜血殘忍的,就算他有一半是人,他也不是人。”
羅不息見她被吓得不輕,連忙道:“褚師姐,錯過後山試煉,他現在應該很難再找到合适的機會,你也不用太擔心。”
“更何況,他現在羽翼未豐,你頭上還有屹峰長老做靠山,怕什麽?大不了宰了他。”羅不息不負責任地放出豪言壯語。
褚珀默默盯着他,“好啊,我這就去請師尊宰了他。”
“我開玩笑的!”羅不息驚恐,“我就是想安慰安慰你,褚師姐別沖動,還是別随便碰男主的好。”
修真文中那麽多被廢材男主搞死的大能,指不定,碰一碰的,就把自己給碰沒了。
褚珀當然也是随口一說,真敢動手的話,她就不會費盡心思地彌補宴月亭了。
她和羅不息兩人是慫到了一個窩裏。
“書裏面,宴月亭不是有好多個紅顏知己嗎?”
“都會死吧……”羅不息嘆口氣。
他話還沒說完,褚珀臉色驟變,倏地一下站起身,準備提刀劈開他院子裏的禁制,被羅不息用身體擋住,驚道:“不要,修複禁制要靈石!”
褚珀:“……那你給我打開。”
“褚師姐,你突然這麽急着要去哪裏?”
“霜師妹正在給他送溫暖呢。”還是她一手促成的。
這哪裏是送溫暖,這簡直是送命。
羅不息眼神有些複雜:“這就是原著的劇情,這一段獨處的戲份還挺重要,你去湊什麽熱鬧。”
褚珀拎着他的領子,“那你告訴我,秦如霜和他修成正果了嗎?”
“怎麽可能,還有楚風呢,這只是年少時無疾而終的初……”他話沒說完,褚珀拍開他,一刀劈開禁制,禦空呼嘯而去。
羅不息望着她的背影,他千阻萬阻都沒能阻擋住秦如霜和男主相遇,今天的楚風依然這麽不争氣。
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帶來一絲變數了。
楚風被破空聲驚起,不明就裏地追至半空,回頭沖哭喪着臉的羅不息喊道:“你們怎麽回事!回來再跟你算賬。”
他趕在褚珀觸動護山大陣前追上她,将人帶出擎蒼峰,也不知道他們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褚師姐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表情難看,睨他一眼問道:“你是喜歡霜師妹的吧?”
楚風一下臉色通紅,抓耳撓腮地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
褚珀拍拍他的肩,“那你可要把她看好了,可千萬別被旁人拐走了。”
楚風定了定神,堅定道:“絕對不會。”
你最好說到做到,原著裏就被搶走了,褚珀十分憂慮,楚風不好意思道:“今夜地靈騰空,我已經約了霜……”他話還沒說完,褚師姐已經一道流光遠去。
褚珀坐在勾星刀上倉促地給秦如霜傳訊,問她在哪,收到回信,便火急火燎地沖向山林間那座避風亭。
早知道宴月亭是這樣“人若負我,我必殺之”的極端性格,褚珀絕不會把秦如霜往他身邊推。
不過她也并不想就此給宴月亭定罪,畢竟,在後山試煉中他并沒有按照原著殺了她。他的“陰狠毒辣”,她現在都只是聽說罷了,聽同桌說,聽旁白說,聽羅不息說。
不論如何,還是先去把秦如霜摘出來再說。
山間避風亭裏,兩個人本來都打算走了,收到她的信息只好又坐回去等她。
秦如霜提醒宴月亭,“正好啊,趁着這個機會和小師姐和好吧,她成天記挂着你的傷,簡直比關心自己還關心你。”
宴月亭低垂着眼眸,也看不出在想什麽,低低地應了一聲。
斜陽西墜,金燦燦的霞光鋪在升起的山霧上,穿透雲霧的那道光急如星火,砸入亭中,把秦如霜吓了一跳,“小師姐,你這麽急躁做什麽?”
褚珀一落地,飛快收回勾星刀:“我看天色晚了,來送你回穿風谷。”
“送我?”秦如霜眨着眼睛,來回掃過兩人,“我才不要你送,別瞧不起醫修,再說了,今夜……”她頓了頓,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才不回穿風谷。”
秦如霜說着腳下輕輕一點,掠出避風亭,“懶得管你們,我先走了,你們也趕緊走。”
她禦空行出一段距離,才想起來,大喊道:“對了,小師姐,宴師弟身體好得很,你且放心吧。”
她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山林間久久回蕩。
褚珀:“……”這簡直是現場演繹何為“我為姐妹兩肋插刀,姐妹回頭插丨我兩刀”,坑爹啊!褚珀擡腳想追。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小師姐。”
褚珀跨在木欄的腳一頓,默默縮回來站好,終于回眸看向他,眼神中帶着詢問。
宴月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見她想走,就喊了一聲,她果然停下了——她是真的心軟。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還是褚珀忍不住先行開口道:“宴師弟……你若是不想把離雀羽戴在頭上,也必須要随身帶着,等寒氣除盡,你……直接丢了就行。”
宴月亭的眼神微微一漾,“我可以戴嗎?”
褚珀一臉莫名,“為什麽不可以?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揣在懷裏。”
宴月亭舒展開的眉宇間帶着幾分雀躍,“好,謝謝小師姐。”
褚珀神情有些複雜,她現在還沒想好該怎麽跟他相處,不能太過簡單粗暴地推開他,得拿捏好分寸,慢慢來。
“小師姐以後還是別叫秦師姐來給我檢查身體了。”宴月亭說完,生怕她誤會似的,又急忙補充,“若是被她察覺我身上的勾星刀傷,恐怕對小師姐不太好。”
褚珀眼睛微微睜大,這是什麽以德報怨的活菩薩。
羅不息說得對,宴月亭的人設真的好割裂,好矛盾。
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褚珀确實心軟了,“那……你要好好帶着離雀羽。”
宴月亭聽話點頭:“我聽小師姐的,我會戴的。”
他這個樣子看上去也太乖巧了點,連她這個知道真相,還聽得到旁白音的人,有時候都會不由自主被他的表象所蒙騙,她師父會栽在他身上,當真不冤。
褚珀都有一種想踮起腳摸摸他頭的沖動,當然,還是被自己的理智壓制住了,“等過兩日,我再去找溫師兄要幾瓶秋玉膏給你。”
宴月亭皺起眉,“不勞煩小師姐,我不需……”
“我覺得你需要。”褚珀不容他拒絕,“你的傷早點好了,我也能少一個顧慮。”
宴月亭沉默片刻,聽話應好。
褚珀覺得他就像一只流浪動物,偶爾被人投食,然後就開始心生期待,當得知投食的人并不想把它抱回家時,或者被抱回家了,轉眼又将它丢出來,就會憤怒失望,走向極端。
一支離雀羽,就能把他哄騙到手,這得多缺愛啊。
赤紅的尾羽遞到眼前,褚珀下意識接住。宴月亭微微俯身,垂下頭,長發從肩上滑落,正好落在她手心裏,柔軟而微涼。
褚珀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
“你自己沒有手麽?”她小聲嘟囔,擡手将離雀羽插進他頭頂發髻。
宴月亭直起身,輕快道:“有勞小師姐。”
這麽簡單就開心了,也太好哄了。
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原來的小師姐嗎?
“你別和她一樣……”褚珀在心裏默念着這幾個字。
被宴月亭猜出她不是本人,也許,不全是壞處。至少,現在站在他面前,褚珀竟有種卸下重擔的感覺,不用再時不時一個激靈,提醒自己要保持人設。
她穿進這具身體裏,在師父、大師兄、二師姐,在所有人眼裏,她都必須要是那個“褚珀”。他們之間的關系都建立在她是“褚珀”的前提上,就如霧中花水中月一般,不知何時,就會因為真相暴露而崩塌。
從宴月亭态度的轉變來看,比起那個小師姐,他現在對她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那日他問起是不是專程來和他劃清界限的,褚珀并沒有直接回答,還有轉圜餘地。她還可以把自己從死亡路線上揪回來!
大不了祭出渣男經典語錄:是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既然不允許人負你,那便等着你來負我好了。
身為男主,宴月亭早晚要離開巽風派,不是因為她,也會有別的原因促使他離開,到時候就是他自己離開的,可不是她推開他的。
褚珀想通這其中關竅,深覺自己的腦瓜子簡直聰明伶俐。
宴月亭見她表情變來變去,大約猜到她心中所想多半是與自己有關,沒有開口打擾她。直到滿山鳥雀全都落回枝頭,高空的仙鶴也長唳一聲,翩翩落地。
他略微側了頭,低聲道:“小師姐。”
褚珀茫然地擡頭看他,宴月亭眼中帶了點笑,“地靈要騰空了。”
他話音未落,大地深處傳來一聲似鯨非鯨的長嘯,悠遠而空靈,撞得人整個靈魂都為之一顫,腳下隆隆地震動起來,只見夕陽斜晖中,山霧如海浪翻湧澎湃,一抹龐大的影子從大地上浮出。
它大得叫人根本看不明白是個什麽東西。
那虛幻的影子逼到近前,褚珀下意識後退一步,左肩正好抵在宴月亭手臂上,只是停頓這麽須臾,虛影已經一把攏住她,将他們兩個人都納入了身體之內。
五感六識在這一刻似乎和它連通到了一起,褚珀陡然從另一個角度感知天地,所有的一切剎那間都變得異常渺小,天不再高,地不再廣,莽莽山林像一盆小盆栽,而散落在山間的人,渺小不如一粒塵埃。
但它栖身于這片大地,細微處亦能感知到青芽破土,繁花吐信,落葉墜地,寒霜爬枝。草木枯榮,四季在它的身體裏更疊。
褚珀覺得她好像悟到了何為“天時循環,枯榮有序”。
她的神識不知被誰輕輕撞了一下,就像被小貓爪子撓了一把,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想要抓住她的希冀,但那感覺很輕微,忽而就消散了,就像是個錯覺。
巨大的尾巴從地面掀起,卻只卷起一縷輕柔的風,它終于完全脫離大地,化而為鳥,扶搖直上,沖向浩瀚的夜空。
暮色沉在四周,褚珀的神識落回自己身體裏,一時間還有些懵。
她想起來了,綿延千裏的岱山,并不是一座山脈,而是上古鲲鵬的遺骨。
“小師姐。”
褚珀被他喚醒,手心裏傳來些微掙紮的力道,她垂下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緊緊拽住了他的手指,幾乎半靠在他懷裏。
宴月亭已經僵硬成一座人形木雕,宛如一個被惡霸吃豆腐卻不敢反抗的嬌姑娘。
“呃……抱歉。”褚珀倏地松開他,讓開兩步。
宴月亭蜷手縮進袖袍內,撚了撚指尖殘留的溫熱。
褚珀尴尬地要死,急躁地縱身跳上木欄,抛出勾星刀,飛快道:“宴師弟,我要去找大師兄補課,就先走了。”
她還沒來得及跳上刀,被宴月亭眼疾手快地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腰,褚珀整個人幾乎是被他從欄杆上提下來。
她震驚地擡眸看向他,“你做什麽?”
宴月亭咳了一聲,慌慌忙忙将她放到地上,“小師姐,岱山上空靈潮暴丨亂,不能禦空。”
鲲鵬遁入遼遠的夜空,地靈卷起的靈潮在岱山上空嗚嗚回旋,碰撞出瑰麗的奇景,靈壓撲下來,形成呼嘯狂風,在這種情況下,要是誰有膽子禦空而行,恐怕不出片刻就會被橫沖直撞的靈潮,撕扯得四分五裂。
褚珀心有餘悸地收回勾星刀,“我把這個給忘了。”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關于這個常識的記憶。
她的記憶本來就零零碎碎的,很多時候只有被觸動了,才會跟着浮出相應的記憶,一些過于無關緊要的,原主就沒挂在心上的東西,她自然也就想不起。
夜色深了,荒野裏鳥獸蟲鳴都被這龐然大物吓得噤若寒蟬,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是群山間一座小小野亭。
“所以早課的時候,溫師兄說,地靈騰空,學宮放假三日,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岱山地界遼闊,各內門都有獨立的疆域,平時飛來飛去,不覺得多遠,要是不能禦空,徒步上學,那可就遠了。
宴月亭抿着唇點點頭。
“那你怎麽不早說!”褚珀簡直無語,“還磨磨蹭蹭的。”她當時本來都打算和秦如霜一起走了,就是突然被他喊住才耽誤了時辰。難怪秦如霜叫他們趕緊走。
臭東西,絕對是故意的!
她天天被旁白恐吓,今天又被羅不息吓一道,都快得受害妄想症了,此時整個神經都緊繃起來,宴月亭故意留下她,是要做什麽?
這裏荒山野嶺,靈流暴丨亂,萬籁寂靜,簡直是殺人埋屍的絕佳場所。褚珀想到羅不息說“這些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