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今往後,一步一步,就……

宴月亭睫毛顫了顫, 沒有說話。

“你怎麽老愛說對不起。”顧忌到還有外人在場,褚珀沒有說太多,捏住小熊貓的前爪, 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 “你看過傷了嗎?”

宴月亭被貓爪子拍得有點懵,下意識擡頭看向小熊貓,小熊貓瞪圓眼睛, 整只貓比他更懵,張嘴吐着舌頭, 傻乎乎地與他對視,還膽大包天地又擡起爪子給了他一巴掌。

“嗯?”褚珀連忙捉住它的爪子,“別作死。”她都不敢打宴月亭的臉,小心他把你記上複仇小本本。

宴月亭臉頰上被小熊貓爪子蹭出一抹紅,看上去反倒像是有了點血色,“溫師兄已經看過我的傷了, 不過需要幾天準備藥材, 煉制丹藥。”

“那就好。”她抿抿嘴, 轉眸來回看兩人, 心裏有點七上八下, 表面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笑着問道,“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宴師弟問我小師姐的傷如何了。”秦如霜說着, 忽然意識到什麽, 臉上的神情變得促狹, 清了清嗓子,故意大聲道,“說起來, 宴師弟還是第一次主動靠近我,與我搭讪呢,還誇我人美心善,還臉紅了呢。”

褚珀眼眸慢慢睜大,心裏咯噔一聲。

不會吧不會吧!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宴月亭驚訝地回頭看秦如霜一眼,急忙否認,“我沒有!我只問了小師姐的傷。”

褚珀脫口問道:“那你方才臉紅什麽?”

宴月亭抿起嘴角,不說話了。

褚珀原本還不太信他會誇人,見他這樣子,忽然有點動搖。

秦如霜搞完事,笑嘻嘻抱上自己的醫藥箱,往外跑,“我要去找楚風那個呆子了,你們慢慢聊。”

院子裏安靜下來,氣氛有些莫名地詭異,褚珀不自在地捏着小熊貓的腳丫子,正想開口找他要回鈴铛,只聽當啷一聲,旁白上線:

【宴月亭有些手足無措,他沒有說過那些輕浮的話,真要說的話,人美心善的,是現在的小師姐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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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珀動作頓了頓,現在的小師姐,他把我分得很清楚呢。

【他該如何解釋,他為什麽臉紅,他臉紅了嗎?秦如霜問他是不是喜歡小師姐,宴月亭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作出的是何反應。】

【他喜歡嗎?這算喜歡嗎?】

宴月亭四肢發熱,像是有一團火竄上身,一路燒到頭頂。

褚珀被旁白裏一串“喜歡”嚷得心驚肉跳,恍惚間似乎聽到了“黑人兄弟擡棺”的音樂,惱羞成怒道:“閉嘴!你、你別說了!”

這是在催命呢。

宴月亭:“……”他沒說話啊。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一撞,同時轉開頭去,一人望向院中梅花,眼眸生波,一人望向廊下風鈴,目光呆滞。

小熊貓在褚珀懷裏打了個滾,呆呆萌萌的目光忽然一變,看向宴月亭,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有腳步聲從院外傳來,小熊貓抖了抖毛,打一個噴鼻,懵懂無知地望向來人。

聞蓮大步跨進院中,一眼看到廊下的兩只人形木雕,他掩唇咳嗽一聲,“我來得不是時候?”

“大師兄!”褚珀用力揉一把臉,想要去迎他,被聞蓮一拂袖擺掃回去。

“安生呆着。”聞蓮走過去,從褚珀懷裏揪住小熊貓的後頸皮提起來,上下審視,“這東西從哪來的?”

“回大師兄,是我從三師兄洞府捉來給小師姐解悶的。”宴月亭疑惑不安道,“它有什麽不妥嗎?”

這只小靈獸,他仔細檢查過,又馴化過幾日,沒有問題才送給小師姐的。

小熊貓在半空蹬着腿,大尾巴搖來搖去,吓得嘤嘤叫。

聞蓮搖搖頭,“沒有不妥。”興許是他感覺錯了,他把靈獸重新扔給褚珀,“你的傷好些了嗎?還疼嗎?”

褚珀撓撓手肘上的疤,摳出一小片血痂,不好意思地捏進手心裏,“不疼了。”

“那就好,這幾日你們倆都好好養傷,等師尊回來,有任務要交給你們做。”

之後,聞蓮單獨找了褚珀談話。

“宴師弟識海有傷?”褚珀驚訝道。靈臺識海和神魂相系,重要程度可見一斑,跟身體上的傷是不一樣的。

這個主角是怎麽回事?從她穿入書中開始,他不是這有傷,就是那有傷,整個人從身到心,怎麽到處都破破爛爛的。

“斬魂刀本就是作用在神魂上的法器,他強行結契刀魄,識海必定受損。”聞蓮慢條斯理地煮着茶,眼中露出些贊賞,“宴師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個心志堅定的。”

那是,宴月亭可是升級流龍傲天男主,大師兄有眼光。

褚珀想到他之前說的師父的任務,“是需要我做什麽嗎?”

“師尊想為宴師弟修複識海,同時化解他過往苦楚所生的心結,這一月來,師尊與柳長老一直在布置浮生幻陣,過不了幾日,法陣将成,屆時需要有人與他一同入陣。”

巽風派大岳山長老,柳君行,符陣雙修的大佬,在陣法方面,沒有誰比他更靠譜了。褚珀點點頭,毫不猶豫道:“沒問題。”

聞蓮敲她腦袋一下,“聽我說完。”

“大師兄請講。”

“你如今煉成金丹,法身已成,算是正式步入修仙大道,下一步便要開始煉神,浮生幻陣對你亦是一個機會,師尊原就打算讓你和宴師弟一同入陣磨煉。”

“幻陣以他為主,你為輔,構建幻陣的是他的意識,但引導幻陣走向的是你。”聞蓮輕抿一口茶,“所以,不論發生什麽,你都必須守住靈臺清明,萬不能一起沉淪其中,你能做到嗎?”

褚珀捏緊手指,感覺到了壓力,一時沒有答話。

過了半晌,她謹慎地問道:“那我要是守不住,沉淪其中了,會怎麽樣?”

“分不清是莊周夢蝶,抑或是蝶夢莊周。”

換句話說,就是分不清真實和虛幻。

“許多人入過浮生幻陣修心煉神,在幻陣裏度過一生,垂垂老矣,有人醒來後大徹大悟,心思通達,有人心中的銳意被消磨殆盡,從此在心境上再無突破。”

“師尊和柳長老會在外為你們護法,若有不對,會及時引導你們出來,不會有大的危險。只是心境會受如何影響,就要看你們個人了。”

在這本小說的設定中,修真界築基遍地走,金丹多如狗,境界達到元嬰,就可被稱為真人,開山立派了,因為修身易,煉神難,很多人在金丹境界上摸爬滾打幾百年,直到壽命耗盡,都突破不了。

她之前都是靠着原主的積累,突破至金丹,從今往後,一步一步,就要靠自己走了。

褚珀冷靜地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給大師兄傳去紙鶴,“大師兄,我入陣。”

聞蓮回傳給她一卷“浮生幻陣說明書”,讓她好好學習。

在此期間,宴月亭在閉關療傷,可能也沒有功夫東想西想,所以旁白也無聲無息,格外安靜。

褚珀身上的傷癢得很,坐立不安地在到處扭,抱着卷軸一邊看,一邊從床上扭到坐塌上,又從坐塌上扭到地上,蛆寶寶都扭不過她。

一只紙鶴從半空飛來,褚珀躺在廊下的木地板上,腦袋沖着外面,紙鶴“啪嗒”一聲落在她額頭上,裏面傳出羅不息久違又滄桑的聲音,“褚師姐,你給我信息準不準啊,我怎麽跑遍了都查不到這兩個人?”

褚珀一個翻身坐起來,紙鶴從她腦門上掉落,身上頗有些長途跋涉的風霜,他們這屬于長途通信,往來得一天,從這一點上,玄幻就敗給了高科技。

小熊貓被紙鶴裏中氣十足的聲音吸引,帶着院子裏滾出的滿身泥,一搖一擺跑過去,好奇地用爪子刨紙鶴。

褚珀指尖勾出一縷風,帶着紙鶴一上一下地跳,小熊貓就伸長兩只爪子不停蹦着去夠它。

因為是長途單線聯系,羅不息說得很多,“我用他們的發膚‘尋蹤’也沒有反饋,便又花錢請了道友搜魂,他大爺的,這牛鼻子老道竟然要我二十塊靈石,竟然這麽賺錢,不知道我現在轉職還來不來得及,實在不行的話,希望能申請去大岳山內門當個旁聽,也修個雙學位。”

在褚珀忍不住想隔空抽他的時候,羅不息又半點不打磕絆地轉入正題,“總之,搜魂也沒搜到,極有可能是死在伏地魔刀之下,魂飛魄散了。當然這只是猜測,不能如此武斷,我再沿途查查,over。”

褚珀沉吟片刻,給他回信,“屹峰檔案資料應該不會出錯,你去了他們老家嗎?是人沒回去還是根本沒這兩人?如果是沒回去,那或許是遭遇不測,或許是去了別地。如果沒這兩個人……這不應該啊。我想劇情會不會是在阻礙我們查清真相呢?因為現在還不到書裏真相大白的時間。”

褚珀看向手中卷軸。

浮生幻陣是構建在宴月亭的意識之上,如果她引導得當的話,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曾經都做了什麽。

她放出紙鶴,準備撕了羅不息的紙鶴時,那紙鶴又突然一驚一乍地叫起來,“丫頭!你怎麽回事?聽哥哥一句勸,暫時先別給宴月亭送溫暖了。”

褚珀動作一頓,紙鶴被小熊貓叼進嘴裏,它歪着脖子看看褚珀,等她點頭後,才抱着紙鶴滾到地上玩起來。

***

飛星崖的禁制開啓那一刻,褚珀立即便感覺到了。

血痂開始大面積脫落,她總忍不住想去撓,這幾日來,都泡在浴桶裏渡過。

褚珀從浴桶裏起身,撩起長發,回眸看了一眼鏡子裏照出的背脊,白皙的肌膚上,血痂已經全部脫落,新生的皮膚帶着點嬌嫩的紅,像是綢緞上鋪染的桃花,還怪好看的。

用靈力烘幹身體,她動作利落地穿好衣服,用發帶将長發高高豎起,端起院中石桌上的仙露草,往外走去。

到驚風危樓的時候,溫竹影正和大師兄說完話出來,宴月亭跟在兩人身後。

溫竹影看到她時,稍微愣了愣。

褚珀拱手行禮,“大師兄,溫師兄。”又偏頭跟宴月亭打招呼,“宴師弟,你的傷如何了?”

宴月亭一直盯着她懷裏的花,被喊了一聲,才擡起眸來,“謝小師姐關心,已經無礙了。”

“那就好。”

聞蓮認出她手上的花,猜到她的來意,正好還有話要與宴月亭單獨談,便順水推舟道:“小師妹,你來得正好,替我送送溫師弟吧。”

“好呀。”褚珀對溫竹影大方地一笑,“溫師兄,本來閉關結束就該歸還仙露草的,結果耽擱到現在,它又長了一個花骨朵。”

溫竹影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落到那個含苞待放的雪白花蕾上,又擡起眼眸,“這花本就是送給褚師妹的,送出去的禮物又豈有收回來的道理。”

“謝謝溫師兄。”褚珀道完謝,才為難道,“不過,我不太會侍弄花草,擔心養不活它。”

溫竹影動作一頓,“師妹若是不想要它……”

“沒有。”褚珀連忙打斷他,“我想申請把它寄養在溫師兄醫舍裏,這樣也免得遭我辣手摧花,我隔三差五去找溫師兄的時候,還可以看看它。”

溫竹影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答應,“也好。”他伸手接過仙露草,跟聞蓮行禮告辭,擡步順着臺階往下走。

不禦空嗎?

褚珀心裏冒出疑問,轉頭對上大師兄笑意盈盈的眼眸,聞蓮揚眉道:“還不快去。”

褚珀飛快行了個禮,擡步追去,替大師兄送客。

宴月亭默不作聲地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地步下臺階,小師姐腳步輕快,臂間披帛飛揚,是鮮亮的明黃色。

他就像是被那顏色刺到了一般,沉沉垂下眼眸,轉過身,跟着大師兄回到樓內。

驚風樓建在緩坡上,林深路幽,臺階是就地取材,直接用刀削成,曲折蜿蜒,并不規整。好在刀氣久聚不散,就算經年無人行走,也幹幹淨淨,沒有生出雜草和青苔。

溫竹影在前面走着,褚珀就綴在他身後兩步遠。

她就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溫竹影原本以為,她再次見到自己,定會急迫地向他解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她并不是那種虐玩同門的人,或者,就算辯無可辯,她也會嘴硬地為自己找一份說辭,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她以前就是那樣,威脅了膽敢靠近他的女修,轉頭還會理直氣壯地将過錯怪到別人頭上。

但看宴月亭的反應,這一次,應該是真的有誤會。

行到半途,溫竹影發現她似乎真的不打算說什麽,皺了皺眉,停下腳步回身道:“褚師妹,你身上的傷沒事吧?”

褚珀正從一塊石頭上往下跳,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眼看要因為慣性撲進他懷裏。

溫竹影腳步微動,一瞬移開,與她擦肩而過,揮袖喚起一縷風托了她一把。

褚珀被風帶着落到石階上,立正站好,乖乖道:“我沒事,傷口已經全都好了,謝溫師兄的秋玉膏。”她說着還挽起一邊袖擺,給他看了看。白皙的手肘上有一抹鞭傷留下的紅痕。

溫竹影點點頭,“好。”她沒有過多解釋,他也不方便多問。

他看着褚珀坦然的眼眸,突然意識過來,或許因為褚師妹心裏已經不在意他了,所以便也無需向他解釋了。無關緊要之人心中的看法,又何必在意。

實際上,褚珀根本沒辦法解釋,說得多了,只會越描越黑,要是一不小心露出什麽馬腳就不好了,她只好噤口不言。

這次見面,也想順便看看溫竹影的态度,若是溫竹影排斥厭煩了她,她自然也不會再那麽厚臉皮繼續往他跟前湊。

不過,看溫師兄的反應,似乎還好?

溫竹影就這麽盯着她發起呆來,褚珀疑惑道:“溫師兄?”

溫竹影回過神來,“沒事,師妹送到這裏就行。”他說着,并指喚出法器,打算禦空離去。

靈力鼓動起他雪白的袖袍,褚珀忽然想起一件事,慌忙一拽他的袖擺,溫竹影被拽得一晃,停在半空,疑問地朝她垂眸

褚珀踮起腳,伸長手臂去夠仙露草葉,“我想做個記號,下回去我才能找得到它。”

溫竹影體貼地彎下腰将仙露草葉遞到她指尖,褚珀在草葉上輕輕一點,落下一個靈印,“好了,溫師兄你真好。”

仙露草輕輕一顫,小小的花蕾抖了抖,滴落幾滴靈液,溫竹影說道:“這朵花蕾,後日就會盛開。”

他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有點像是變相的邀請,不由得皺了下眉。

褚珀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眼眸頓時一亮,喜滋滋問道:“那我後日可以去看它開花嗎?”

溫竹影頓了片刻,“随你。如果要看它開花,卯時就要守着。”

“好!絕不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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